第六十六章
“什么？！温玉成没和你在一起？”
温玉成昨夜也不归宿，孙天还在心里嘀咕，学神不愧是学神，考试将近了还能和小学妹出去玩。
不过，见傅灵一脸失落的样子，孙天也没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安慰道：
“你别担心，他都多大人了，丢不了的。”
“可是......”
“没事的！”
孙天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是知道什么内情。
但在傅灵的追问下，孙天反而是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和他做室友的这几年，他无故消失了很多次。”
“很多次？”
“对啊，”孙天点点头，“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经常笑眯眯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怎样都不会生气......”
说到这里，孙天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毕竟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难过、伤心的时候。但他不喜欢说，总是莫名其妙就消失几天，或者一个星期。
“等再见到他的时候，这个人又好好的，看不出一点毛病
“所以，你别担心了。他会好好的，只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傅灵听了这番话，心里却并没有觉得宽慰，反而更加揪心。
当大家都默认，只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这个人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问题，还有某种类似“最后期限”的压力。
都已经一天、十天、一百天了，你怎么还在意这件事情？你应该给自己一个走出来的机会，不要沉浸在悲伤和过去之中。
于是，在心里的伤口还在滴血时，伤心的人便被迫挂起笑脸，伪装成正常人，走进正常人的生活。
没有人会在意你心里的伤口，或许也没人在意你的笑脸。但你若是格格不入，变成了祥林嫂，就会成为边缘人。
傅灵看着眼前的孙天，面上完全没有一丝担忧的神色。
和见几天见到的那样，孙天仍是那副快乐的样子，也许他也因为法考而忙碌地焦头烂额，但在这短短的放松的一刻，他的表情没有一丝阴霾。
“那个，”傅灵开口道，“能不能加个联系人？”
孙天有些惊讶，但还是拿出了手机，调出二维码，轻松道：“挺好挺好，我小小的人脉网又扩张了一步。”
待孙天的手机里弹出提醒的红字，孙天果断地点了同意，故作严肃地说道：“学姐，苟富贵，勿相忘啊！”
傅灵笑了笑，算是回应。
随后，傅灵闷了一口面前的冰美式，问道：“学长，你知道温玉成一般会去哪吗？网吧？还是什么酒吧？”
后面的“酒吧”只是傅灵随口一提，但孙天反而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激烈异常地反驳道：“不会！他不会去酒吧！”
傅灵觉得奇怪，想着孙天也许帮温玉成保守着什么秘密，便试探着问道：“啊？他真的去酒吧了？”
言语中有几分惊讶，眉头紧皱，仿佛对温玉成去酒吧这件事十分惊讶，有种下一秒就要幻灭的感觉。
孙天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是！你不要误会，他真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看着很有不良少年的气质......”
傅灵直腹诽，温玉成一看就是好青年，哪有什么不良少年的气质......
这时，孙天低下头，招手让傅灵凑近来。然后，他悄声说道：
“温玉成他......”
“他？”
“手臂上虽然有纹身......”
“......”
还没等孙天说完，傅灵便兴致缺缺地直起身子，打断了孙天的话。
孙天惊讶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傅灵，“你......都知道？”
感觉解释起来很麻烦，傅灵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了个话题，“如果温玉成不在宿舍的话，那你知道他会去哪吗？”
孙天愣了一会，随后回过神，坐直了身子，摇摇头，“不知道啊，他从没有说过，我也不想多问。”
“真的？”
见傅灵怀疑，孙天打起了包票：
“真的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肯定也不会问啊！”
而且，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自己也会有负担的。
这句言外之意，孙天知道，傅灵也明白。
于是，傅灵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便起身先行离开了。
走在校道的树荫里，沉浸在巨大的蝉鸣声中，傅灵反而冷静了下来。
刚才顺嘴问了一句，孙天和温玉成若是去自习，基本不会去院系的图书馆，因为那边有股旧书的霉味。
孙天说，温玉成和其他人不一样，其实不太喜欢去图书馆。人多，很密集，像回到高三的教室。
近来，如果不是孙天劝说，暑假的图书馆人少、空旷，一人可以独享一张桌子，或许温玉成也不会成为孙天的“学习伙伴”。
这样一个孤单的边缘人形象，和傅灵之前认识的温玉成，陌生得就像是两个人。
在最初的几次见面，温玉成会主动问自己要不要去玩游戏，会调侃自己“看的”霸总小说，甚至还买来给自己做礼物。
这种主动的亲近，在西京就表现地更加明显。
若这些都能用——想要利用傅灵解除联姻——这个理由来解释。
那么，他来到江湾的那个晚上，又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
难不成他是突然灵性大觉醒，开始心怀悲悯，要渡化有缘人吗？
傅灵因为这一荒谬的想法笑了笑。
蝉鸣如风。虽然傅灵心里仍是止不住地怀疑，但她用理性克制住了自己的疑惑情绪。
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答案，就算多么令人不可信，它也是问题的答案。
要么，是温玉成心怀感恩，被傅灵当年的“见义勇为”救赎了，决心借着这偶然的机会，将一切都报答了。
但是，这解释不了温玉成与徐粒粒的合谋。
那么，剩下的就只可能是——
温玉成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仅仅是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傅灵的心都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但傅灵知道，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
因为，这次轮到她了。
轮到她义无反顾地，找到温玉成，来到他身边。
傅灵站在乐聚电玩的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乐聚电玩，四个闪烁着霓虹灯光的大字，和被黑帘遮盖的店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仿佛只要一走进去，迎面而来的是被诡异的屏幕光充斥的黑暗，还有一张张泛着蓝光、白光的脸。
但傅灵知道，这完全是为了防止商场内灯光让屏幕反光，以及阻挡一些只喜欢围观的学生。
毕竟，这年头能被学生关注的东西，都是要被重点审查的。
傅灵在门口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准备口，推开了玻璃门。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坐在柜台后的老板转过椅子，看见是傅灵的时候，眼神有些诧异。
老板伸着脖子向傅灵身后看了看。最终，在确定傅灵是一个人来之后，这才开口道：
“要玩什么？”
傅灵摇摇头，站到柜台前，“老板，温玉成有没有来过这里？”
没错，傅灵最后的办法，就是乐聚电玩的老板。
这是傅灵仅剩的，唯一的接触温玉成的“窗口”。
从过往温玉成与老板的对话推断，他们或许认识了很长时间。
要不然，老板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调侃温玉成的“瘟神”身份，还让傅灵好好坚持。也不会在前几天，在见到二人“亲密”的行为时，颇为阴阳怪气地推荐了《分手厨房》。
《分手厨房》并不是游戏的原名。
只是因为这款合作游戏，经常会有情侣因为配合不畅而怒极分手的逸闻，这个名字才逐渐广为人知。
老板听了傅灵的问题，挑了挑眉，一脸惊讶，“你怎么来问我？”
傅灵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老板小小地感叹了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啊......”
听起来很像是在抱怨的内容，但傅灵却没听出任何抱怨的语气。
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傅灵追问道：“老板，你会知道吗？”
老板没有正面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转身拿出一个小黑板，摆到了傅灵面前。
小黑板顶端写着，“《分手厨房》挑战赛”，积分第一的是缩写名为“WF”的人。
傅灵不明所以，“这是......”
老板“蹭”地从转椅上跳下来，从黑板后探出头，道：
“这是我准备办的挑战赛，第一名暂时是你和温玉成。”
“啊？！”
傅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参加了这个挑战赛，那个“WF”竟然是两人姓氏的缩写。
老板拍了拍黑板，也不解释，反而说道：“你和我玩一局，看看积分能不能超过第一名......”
“啊？要不下次——”
傅灵没搞懂老板在搞什么名堂。而且现在，傅灵实在没有玩游戏的闲情逸致。
但老板打断了傅灵的话，补充道：
“只要能超过，我就告诉你，温玉成在哪里。”
“好。”
傅灵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老板见状，倒有些惊讶。他将黑板放回身后的杂物堆里，像是警告一般，说道：
“我不像温玉成。虽然我开个游戏店，但是这不代表我技术很好。”
傅灵完全没在担心，只当是老板的谦辞。于是，信心满满地回复道：
“没事，我带你赢。”
此时，傅灵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有可能“找到温玉成”这件事情的喜悦给冲昏了头。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板在傅灵说出那句“我带你赢”之后，露出的嘲讽的笑容。
事实证明，傅灵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当时，凭着相当完美的配合，温玉成和傅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冲到了3-5.
离开去吃烧烤的时候，傅灵完全没想到，这回是个多么厉害的成绩。但现在，她的温玉成的名字，赫然就被写在了第一列。
傅灵虽然吃惊，但心里也多少有了些底气。
但很快，这底气马上就泄干净了。
“快，先去把脏盘子洗了！”
傅灵的话音落下，老板就操控着人物往洗碗池的方向前进，但突然中途的一个灶台着火了。
老板便想紧急转弯回去处理着火，傅灵大喊：
“你别管了，先去洗盘子！”
但老板很坚定，“我去那里比较近，你专心切菜！”
然后一通操作下来，他们顺利地输了这局，距离一星的标准还有十万八千里。
这才是第一关。
“不是，为什么呢？”
傅灵侧头看着老板，老板则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很菜”的表情。
敢情之前的说法不是谦虚，而是叠甲啊......
老板敏锐地捕捉到了傅灵的失落，顺势说道：
“你要是不想玩，那就别勉强——”
“不！”傅灵打起精神，握着手柄宛若发誓一般，“再来，这次你来指挥。”
“真的？”
“说好了，赢了的话，要告诉我温玉成在哪。”
老板笑了笑，一边按下了开始键，一边轻飘飘地说道：
“万一我其实不知道呢......”
“不知道什么？”
“温玉成到底在哪。”
傅灵握着手柄的手顿了顿，随后回答道：
“先赢了再说。”
“你先去把菜切了。”
“好。”
傅灵控制着自己的游戏小人，按照指示，跑到操作台前。
才刚切了一会，老板又紧急发令让傅灵去洗盘子。才刚到洗碗池前，老板又催促着赶紧把盘子端过来，没有盘子上菜了。
傅灵耐住性子没有多说什么，想着在盘子洗好后赶紧端过去。
结果这时候，灶台又着火了，老板愣是站着不动，指挥着傅灵赶紧去灭火。
傅灵又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赶紧操控着人物去拿灭火器。
火灭到一般，老板又开始着急自己没有盘子上菜，于是又叫嚷着傅灵怎么没有把盘子洗好。
就在这样的吵嚷中，游戏又输了。
成绩比第一次还惨。
在结束的音乐中，老板十分不满地抱怨：“都怪你啊，要是都听我的指挥，怎么会输啊？”
“......”
你猜《分手厨房》为什么叫双人游戏？你站在那只管上菜，这叫配合吗？
不过傅灵现在有求于人，只敢腹诽，不敢说出来。
面上，只能讨好道：“没事，我们再试试——”
“不了。”
老板果断地拒绝了傅灵的请求。
“不是，你要去哪？”
在傅灵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老板放下手柄起身，不耐烦地说道：“不打了，再打我心脏病要气出来了。”
说罢，他转身就朝柜台的方向走去。
傅灵赶紧丢下手柄，朝着老板的背影追了上去。
“我们可以再试试，下一盘一定能赢！”
老板嗤笑一声，“你说这话你信吗？”
傅灵当然不信，但嘴上却说，“当然信，我们只要再配合几次——”
“不必了。”老板果断地拒绝了傅灵，“我知道你想知道温玉成在哪，但现在你输了，我也不想玩了，所以免谈。”
傅灵还要再说什么，老板却挂起一副严肃的脸，正色道：
“看在温玉成的面子上，我才陪你耗了这么久。但是现在我烦了，你赶紧走。”
话音落下，老板便转身，埋头那杂物堆里，不知道做些什么。结果转过身，看见傅灵仍站在柜台前。
老板面露不虞，语气也重起来。
“你听不懂人话？”
“老板，你是不是其实不知道温玉成在哪？”
傅灵想了想，最后还是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老板嗤笑几声，“激将法？”
说罢，他又摆摆手，“不管用。赶紧走，别让我找保安来赶人。”
傅灵扁了扁嘴，最终开始走出了乐聚电玩。
玻璃门在面前合上的那一刻，傅灵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
或许，接下来应该再问问徐粒粒？让徐粒粒去徐父那打听一下？
傅灵叹了口气，徐父看起来就不像会知道的。而且自西京闹了那一出，还不知道他和温玉成有没有联系......
正想着，身后的玻璃门又发出了“吱呀”一声。
傅灵转身，看见老板正探出个头，在看见傅灵的时候，表情动了一下。
“老板，要不要再来——”
傅灵有些惊喜，以为老板改变了心意。但没想到老板只是伸出手，将自己的书包递出来。
“你东西忘拿了。”
在傅灵接过书包后，老板又迅速地隐进店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在傅灵将书包背起，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傅灵。
“同学，你有东西掉了。”
那人手里的，是一张折叠成方形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