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色将晚,残阳的余晖洒在树叶上,映得金灿灿的。
疏忽,枝叶急剧晃动,一条额顶弯曲尖角,身形如同水桶般粗壮的花纹大蟒快速游动,一路撞断树干枝丫,蛇鳞坚硬而绚烂,血肉翻卷的蛇尾用力甩向身后的几株高耸入云的树木。树木哗啦倒塌下来,拦住身后人的去路。
漫天的青色剑光,顷刻便让横贯倒塌的树木化作一地碎屑,后方四人以迅疾的速度追上去。
掠过大片密林,一路追至一处漆黑的山洞前,趁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依稀可见地面留下一条浅浅的腥臭血迹,很明显,方才那条花纹大蟒便是钻进了洞里。
“这应当就是雷角花蟒的巢穴了。”中年人手持拂尘,偏头瞧向旁边的三位青年人。
他没有再继续多嘴。这里一个是玉家家主的亲传徒弟,另外两个是潭家的公子与小姐,哪里有他这个玉家客卿说话的份?
潭青阳手持青芒剑,熠熠生辉的星眸盯着深不见底的洞穴,须臾才道:“雷角花蟒性情狡诈,速度极快,是最接近于蛟的蛇类,寻到一条极为不易。若再不快些擒住,或许会多生事端。玉家小兄弟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话落,玉萧容也满是忧心。她轻轻蹙着眉,像是江南笼罩的烟雨般,细细密密的忧愁涌上眉梢:“无延这病来势汹汹,确实不能再等。”
潭秋水与兄长来助玉家,是为了解除那劳什子婚约的,此时简单估算完双方武力值,手腕翻转,五指间甩下三颗圆润青豆,直言道:“那便不等了。玉家小公子危在旦夕,搏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青豆一落向地面,便被无数条灵气包裹向上缠绕,霎时变成三名手持长剑与盾牌的青甲士兵。
潭青阳当机立断:“跟着它们进去!”
中年人还没来得及震惊潭家的道术,那三名青甲士兵便在潭秋水的操纵下,立即奔向前方的洞穴。洞穴深幽而不可见,中年人手中的雪白拂尘隐隐泛着微光,照亮他们周边这一小片范围。
这一条小道仿佛深的走不到尽头,众人警惕之际,一缕缕白色烟雾自洞内深处而来,某一刻,气息突然迅疾,恍若呈四面八方之势将众人包裹其中。
“不好,是瘴气!”玉萧容率先捂住口鼻,从储物袋里取出四枚解瘴气的药丸,让所有人服下。
在浓雾般的瘴气即将影响视线时,前方三名青甲士兵突然受到攻击,被电流窜过的滋滋声音流遍盔甲全身。潭秋水控制士兵,以盾做挡,同时挥剑,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防护罩,淡淡的青光将众人纳入其中。
前方隐约还传来花蟒攻击的嘶嘶声。
紧接着,一道凌厉的青芒剑光,劈向化不开的浓雾瘴气。霎时间,那浓到遮住人视线的瘴气,清晰地在眼前分开,原先还在攻击青甲兵士的花蟒快速游动身体向前,在众人的视线里,只余拐角一小截逃窜的尾巴。
四人立即追上。
绕过拐角,才发现前面有两条分开的岔路,皆残留着花蟒的血迹。
“哥哥,你与玉姐姐一路,我同玉家客卿一路。”潭秋水操纵那三个缺损的青甲兵士前往其中一条道。
潭青阳叹了声:“那你小心。”
作为队伍里唯一没有武力值的医修,玉萧容很是不放心地多给了他们一些丹药,这才跟上潭青阳,走向另一条岔路。
有自成攻防的青甲兵士开路,潭秋水目不转睛,身后的玉家客卿执着拂尘,将山洞映得亮堂堂的。
越发深入,洞穴里便愈加安静。
前方隐隐约约快要走到头的时候,潭秋水似乎都能看得见洞壁上悬着的蜿蜒蛇影,她出了刀鞘,足有半人高的长刀被她握在手中。就在青甲士兵踏过某处时,极其浓郁的白色瘴气迎面冲击而来,玉家客卿虽然早有防备,却也吸入了一些进入口鼻。
几乎就在瞬间,身后的中年人便直挺挺地倒下去。
潭秋水屏息暗骂一声,吞下一大把瘴气药丸,即便用了这么多的药,却没有方才服下的明显效果。
很显然,前后瘴气并非同一种。
这条蛇当真有八百个心眼子。
她一边操纵青甲兵士试探雷角花蟒的位置,一边计算距离,提着长刀,在看不清的浓雾瘴气里逼近。
经过刚刚那一战,青甲兵士本就破损,现下在雷角花蟒的蟒身攻击下,长剑与盾牌几近碎裂。在蛇头冲破盾牌,咬住青甲兵士的头颅时,潭秋水一刀斩在那条蛇左右挥动的蛇尾上。
雷角花蟒痛到嘶鸣一声,猩红呈一线的竖瞳迸射出强烈的恨意,调转头来就要吞下潭秋水。
潭秋水立即操纵剩下的两个青甲兵士,充当她试探的眼睛。奈何那条蛇恨透了她,挥动蟒身砸向袭来的青甲兵士。与此同时,额头上的那根弯角顶端,凝聚出一团又一团青紫色的电光,向她的位置砸过来。
青衣少女目光凛冽,退避的同时,长刀斩向其中避不开的电光,那强大的冲击力量,险些让她脱了执刀的手。
雷角花蟒还在昂首嘶鸣,呈三角的蛇头上方已经密密麻麻覆盖彩色鳞片,额头上的弯角隐隐凝聚出一团紫色电光。
潭秋水深感不妙,操纵青甲兵士冲上前,极力阻止。
那条蛇不躲不避,任由破损的长剑刺入蛇身,猩红的一线竖瞳死死盯着潭秋水,吐出黏腻的蛇信,头顶弯角凝聚的电光愈发完整。
她不敢再耽搁,提起长刀,飞奔向前,与雷角花蟒战在一处。
大抵是受凝聚那团紫色电光的限制,雷角花蟒大半个身子都落下刀伤,却只是尽量扭动身体避开,并未主动进攻。
被潭秋水斩掉一半蛇身后,雷角花蟒痛到嘶鸣,额头弯角凝聚出一团紫光,重重砸向她。
与此同时,竖起的半截蛇身,也再支撑不住地倒下。
那拳头大小的紫光,从半空砸过来时,陡然间化作足以笼罩住周围的庞大光团,将潭秋水整个笼罩进去。
两个残破的青甲兵士挡在前面,以潭秋水为中心形成的水牢术,呈现圆球状,表面的水流循环流动,尽可能卸掉挤压而来的庞大力量。
青甲兵士的剑、盾、身体彻底破碎,剩余的紫色电光将水球包裹。
潭秋水仰起脸,张开双手,用尽所有的灵气支撑水牢术。那紫光不断挤压的力量,透过水球重重落在身上,少女面色苍白,唇边滴着血,落在青衣衣襟上,溅出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好在那紫光的力量在水流的运转卸力下,逐渐消弭。
水牢术在灵气耗尽下,也逐渐变得透明。
恰在水牢术消失的刹那,一根弯弯的尖角藏于消弭的紫光里,径直刺向少女的心口。
即便脱力的潭秋水已经提起长刀抵挡,但那根弯角恍若没有阻挡般,长刀一角咔嚓破碎,弯角顺着潭秋水的掌心穿过,深深刺进心口。
那一瞬迸发的电光,让她感觉跳动的心脏都爆裂了。
“秋水!”
茫茫浓雾里,似乎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
[滴——检测到女配潭秋水生命值掉落为零,故紧急绑定,与本系统暂时开启生命共享!三、二、一,绑定成功!滴滴滴!]
潭秋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一本叫做《黑心魔种的白月光》的话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原文围绕玉萧容和潭青阳为中心展开,双方共同结伴,一路历险,建立起深情厚谊的故事。
话本很长,自然就会出现造成波折的反派。
譬如,玉萧容极为照顾的师弟玉无延。因为嫉恨潭青阳亲近玉萧容,化身绿茶手段频出,离间二人。奈何玉萧容最后还是投向潭青阳的怀抱,玉无延黑化成魔,最后不仅亲手杀了主角团,甚至毁了整个修真大陆。
而她作为潭青阳的妹妹,早早死在即将救治魔种成功的结尾。
也正因为玉萧容取回那根雷角,救了玉无延,更是让他情根深种。
而现在,那根作为主药的雷角,还扎在她心口。
扎在、她心口。
她心口。
……她也是虐恋的一环是吧!
*
潭秋水生生气醒了过来。
不知道被谁抱在怀里,扎进心口的雷角已经被取下,还被抹了药,白绸顺着肩膀层层缠绕住伤口处,抱着她的人步履匆匆,甚至有些凌乱。
潭秋水张了张嘴,想要唤人,却因为喉咙的艰涩疼痛,让她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秋水,你醒了!”上方传来潭青阳惊喜的声音,“你被雷角伤了心脉,幸而玉姑娘有护心脉的丹药,我们现在尽快赶回玉家,让玉家主为你诊治。”
三言两语,让潭秋水知晓现下的处境。
但……
只是伤了心脉?
她记得,她的心脏被雷光引爆了吧?
[没错,你确实已经死了。]
潭秋水压着的眼睫迅速掀起,除了不时踩在枯枝上的赶路声,周围人并无异状。
[滴——检测到女配潭秋水生命值掉落为零,故紧急绑定,与本系统暂时开启生命共享!三、二、一,绑定成功!滴滴滴!]系统重复道。
潭秋水隐约想起来,眉头稍皱,试探着用心声问:“暂时生命共享?你想要得到什么?”
系统没有回答,反而丢给她一个问题:“你想要改变早死命运,活着吗?”
潭秋水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谁活得好好的,想不开要死啊?
系统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反思,它继续道:“其实也不算难。只要你完成两个任务。一、攻略魔种玉无延好感值一百,一百为满分值。二、阻止玉无延彻底成魔。两者达成,即可改变宿主早死命运!”
久久没有得到潭秋水的回应,正当系统忐忑不安,想想要不要再激励激励她时,就发现她早已经阖上眼皮,睡着了。
睡着、了。
了。
系统:“……”
*
经过刚刚那完全透支灵气的一战,加上吸入不少瘴源的瘴气,又伤及心脉,潭秋水现在的身体可以说是虚弱无比,醒来没多久,勉强听完系统的话,又再次支撑不住地在潭青阳怀里昏睡过去。
等她第二次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头顶是深青色的床帐,她瞧着床头缀着的流苏,思绪还没有完全醒转过来。
她顿了顿,随即带着点犹疑地用心声问道:“我是要攻略玉无延好感度一百,对吧?”
系统:“没错!”
潭秋水庆幸地吁了口气,甚至还展露出轻松的笑颜:“我可是用命救了他。他若知道了,这好感值最起码也得涨个几十吧?更何况,我与玉家还有婚约,这回不退了,我就要他当我未婚夫。未婚夫妻朝夕相处,这一百好感值应该也不难吧?”
“你说得都对。”系统说,“所以你哥正在和玉家家主商讨退婚的事宜,作为帮助玉无延寻药的条件。”
“什么——”
潭秋水匆忙下床,险些连鞋子都丢了,按照系统所给的路线和位置,直冲向玉无延所在的房间。
彼时玉无延服下第三帖汤药不久,糟糕的身体状况逐渐趋于平稳。
隔着一道雪白屏风,潭青阳拿出一纸婚约与一枚凤凰玉佩,与玉家家主说:“玉家主,这是你玉家的信物。作为帮忙救治玉小公子的条件,还请交还我潭家的信物。”
玉家家主自知攀不上这门好亲事,浅浅叹息一声,便拿出那份婚约以及镌刻的龙纹玉佩:“是我玉家与你潭家无缘。”
房门哐当被推开,刚好听见这句话的潭秋水:“等等!”
她气喘吁吁地上前,在两人齐齐望向她时,迅速将两份婚约与龙凤玉佩收拢怀中,甚至还施施然绕过屏风,在床边蹲下,握住昏睡少年垂落在旁边的手,满眼真诚道:“哥哥,我不退婚了。还没来得及与你们说,我其实对玉小公子一见钟……”
昏睡的少年不知何时醒了,此刻正偏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钟、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