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凪诚士郎没有期待到那里一定会见到她。只是想早点结束这场漫无目的地荒唐等待。
被迫被玲王拉到操场旁，白天边喝着贩卖机里买来的柠檬茶边打游戏时候，听到路过两个人交谈某某班的土间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
——欸，我有印象，是长得还不错的那个吧？有多严重啊？
——谁知道，她已经快一周没来学校了。
——不会是绝症吧?
——啊？应该没那么可怕吧……
这能算做他活了这么多年极少数主动做的事情之一——向老师问了土间家的地址，毅然但并不是出于本人希冀的上路。
患重病的少女，万一最后真得来不了学校了，这个陌生的饭盒就要彻底砸在他手里了。大概在角落里的放到积灰他都没动力再次使用。如果再次被玲王看到也没那么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凪诚士郎站在原地，虽然他已经在门口的檐下，但是头发和肩膀在路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
书包里有充电线和耳机等电子产品，他不想干脆拿它挡雨。——不如说，它们正是需要他保护的东西。
开门的瞬间，穿着简单服装的长发少女映入眼帘。看得出来她刚刚有沐浴过，头发还没有干。
土间萌其实有很多想说的话，比如「凪同学你怎么会知道我家」 「凪同学是怎么来这里的」「「凪同学你冷不冷」「凪同学你的衣服和头发湿了」……
所有的问候到嘴边，只凝成一句话:“咳咳……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脸颊好红……
这是凪诚士郎第一个想法。因为不禁使他想起了《暖暖日记》里的花栗鼠。但花栗鼠的颜色太过明亮了，有的时候衍生集还被改成了偏紫色……
啊，分清那么多颜色真得好麻烦。
不过这家伙说话的声音好小，眼眶湿湿地像真正的小动物一样。
她的身高本来头差不多到他的胸口靠上一点的位置，但因为有点弯腰，对凪诚士郎来说变得更矮了。
“这个。”他早已将盒子取出，它放在单独的塑料袋里，除了袋子外面挂上的水痕里面完好无损。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凪、凪同学多跑了一趟……咳咳……谢谢，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的。
他也想这么说，但是看着少女病弱的脸，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
“那个……咳，雨很大，病情已经不要紧了。如果凪同学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坐坐。”她说话的声音真是越来越小。
“好。”
凪诚士郎很爽快的答应了。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外面还在下雨，他走路确实很累了，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又怎样。
*
凪诚士郎不常生病。
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虽说父母都是放任流，他自己不在意饮食也不怎么爱活动，但就是很少生病。
甚至有次上小学时爆发了超强力的传染风寒，几乎整个班级都请假没有上学，而凪诚士郎仍是五分之一顽强留校的健康学生。
所以到底算作幸还是不幸呢?
他到现在也没搞懂这个问题。
“很抱歉，咳咳，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土间萌拿着袋子绕过吧台，“要喝点什么吗？”
换作其他普通男高的话，如果听到差不多同龄的女生讲「家里只有一个人」这类的话，思想可能会立马飘到外太空去。
但偏偏，凪诚士郎不会。
“果汁。”
“好……”
“需要哪种呢？”
“哪种都可以。”
杯装的的葡萄汁递了过来，凪诚士郎想都没想直接一饮而尽。
——呼。
好喝。
他这才发现土间萌穿得是件睡裙，长度刚刚过膝，穿得是一字拖鞋，脚踝和脚趾都露在外面。
大概是因为洗浴了吧。
回想着刚刚她走过自己身旁的样子，确实有种很好闻的香波味道。
“啊，对了，凪同学……你的头发和衣服湿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折叠整齐的毛巾，“要擦擦吗？”
“……”
凪诚士郎看着那叠摆放整齐的织物，比起只是擦一擦，他现在更想冲个澡换身衣服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床上玩游戏玩到睡着。
——但是在这里不可能的吧？
“……好麻烦。”
“哈?”土间萌眨了下眼，有些迷惑。
“好麻烦……擦头发好麻烦……”
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凪诚士郎完全放空力气瘫在沙发上，丝毫没有顾忌礼节的意思。
“人类，为什么要一直保持干燥不可呢？”
*
想不通那时候究竟自己是怎么自告奋勇替凪同学弄干头发的。
“凪同学喜欢海洋动物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咳咳……如果生活在海里的话，那么就不用一直保持干燥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水下的大自然也存在生存竞争吧？肯定还会有其他麻烦事的吧。”
单单的毛巾弄干头发是不够的，土间萌很快就有拿来了吹风机。她的动作很轻柔，加上暖风凪诚士郎被吹得眯起了眼。
“可以的话，果然还是想生活在陆上……被温暖的阳光包围，什么都不用想。”
“像是考拉一样吗？”
她曾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这种动物一天要睡惊人的17－20个小时。
“还有树懒和熊猫……”凪诚士郎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像个大型布偶一样任她摆弄，“感觉都能活得很自在的样子……”
“……”
凪同学的头发稍微有点自然卷，不过并不难打理，一梳就顺。发量很多，干了之后跟第一眼见到想象的手感差不多一样，毛茸茸的。
头发差不多了，但雨洇湿的还有衣服。
土间家没有任何能让一个17岁男高中生换洗的衣服，妈妈以前男朋友的衣服也早就被旧货市场处理掉了。
萌为了让其快速干掉，学着奶奶以前速干处理方式，先将衣物彻底挤干水分后将衣物挂在衣架上，吹暖风吹到手摸上去没有水痕，然后拿出挂烫机熨干。
外套部分还好说，但是套在里面的卫衣也湿了。
她刚刚把明显超过平均码的标志千鸟格男式校服外□□好，转头就刚好撞见已经扯下套头卫衣而展露在空气中的男性上身，关键是始作俑者还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啊……
真是的，这个人！
土间萌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她下意识地再次背过身去。对方却毫无自觉地朝她喊“下一件好了哟”。
最后凪诚士郎是怎么离开的，土间萌只有模糊的印象。
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她的脑子一度只剩下那副男性躯壳一角的画面，凪同学虽然是男生但皮肤好白好细腻的样子……
啊啊啊啊不可以啊土间萌——
不能想那么下流的事情……
但是，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她捂住胸口，不同于狂奔后的状况，在无运动的状况下心跳自行控制不住地加速起来。
从记忆中恍悟过来，想起少年在学校里获得的诸多评价，得出结论——
凪诚士郎，你果然是个了不得的怪人。
＊
“早上好，有没有看昨天的那场比赛?”
“呐呐昨晚地方台新播放的动画真够离谱的！”
“拜托了！给我看下你的作业——”
早晨依旧是在人群吵吵闹闹的声音中度过的，这所学园一切进行的一如往常般井然有序。但这之中，在白宝学园高中部，也有特别突出的日常声音——
“早上好，玲王同学……”
“早啊，玲王大人，今天一样帅气呢！”
“啊啊不小心和玲王君对视了……”
……
周围人对御影玲王的狂热情绪已经使凪诚士郎渐渐习惯。自从他们结识后，他才真正认清这位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在学园的人气和财力。
尽管一大早从他家的加长限量版豪华轿车上一起踏入校园的人，不是那之中的任何一人，正是不久前存在感还几乎为零的——他本人。
坐玲王家的车到学校是很方便，还能在路上吃东西和玩游戏，但是下车后因为玲王的人气而被人群一起瞩目他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好麻烦……玲王是怎样保持精力和那么多人挨个打招呼并社交周旋的……
避开喧闹的人群，凪诚士郎抢先一个人溜进教学楼前的换鞋处。
晨间的阳光透过玻璃门撒在洋洋洒洒的数排柜子周围，他像往常一样不慌不忙往自己的鞋柜走。
只要换好鞋子进入班级，就可以开始他在学校一天内的主要课业——睡眠。
“早上好！小萌，已经康复了吗？”
一声普通的问候打破了凪诚士郎的平静。
「啊，那家伙来学校了啊。」
莫名奇妙的，一种没头没脑的情绪冒了出来，他头一次产生了在校园里因为好奇的想过去看一眼的想法。等意识到时，身体已经在移动了。
“嗯，感觉像是重新活了一次一样呢。”
在目送那个人「哈哈，萌酱究竟在说什么傻话，我先进班喽」的告别后，土间萌才察觉到在不远拐口处伫立的少年。
“早上好啊，凪同学。”
“……早。”
*
凪诚士郎趴在桌子上，又想起早上换鞋时的情景。
不对劲，很不对劲……
向来被称为「怪人」的他就是因为升学不久后——在本应是在普通高中生之间在笼络感情的阶段——即使看到认识的人打招呼也直接无视或打游戏逃避而被认为是反常人士，所欲才被群体隔绝在外的。
……而那时候自己又为什么选择会回复她呢？
头好痛。
思考这个真得好麻烦……
他换了个姿势，隔不远坐正在认真记笔记的御影玲王注意到动静，只见凪诚士郎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
其实御影玲王早就习惯了凪在课堂上倒头就睡的技能。这家伙是个实至名归的「天才」，不管再怎么睡，每次考试他只要稍微看下书成绩就好到离谱。
不管是读书还是运动……凡人尽心竭力、梦寐以求的事情，他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这么好的才能，怎么可以淹没在人群中?
总有一天，御影玲王会让世界看到凪，让世界一同感受自己的眼光有多么的犀利。
——但今天真奇怪啊。
他看着像是不动峰一样的凪，首节课还没结束呢，他已经换了起码三个睡觉姿势。
平时有这么多吗？
说起来，前段时间看到他书包有露出来可以包装纸……难道是恋爱了吗？
——怎么可能。
御影玲王立马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这种事情简直比倒立踢足球还离谱。像凪这样的人，以后毕业能不能独自好好生活下去都是难题。
虽然是天才，但也是个对凡事没什么干劲儿的天才呢 。
凪说那是捡的东西，他也没过多追问，然后就一起去训练了。
最后有好好还回去吗？
凪平时走不动路还要他背，真想象不到他会亲自下功夫去归还什么东西。
算了，那都是小事情。还是关注一下现实吧。
——这是精神不太好导致的难以入睡还是……昨晚又打游戏太晚……
贵公子御影玲王看着桌子上的生物课本胡思乱想，虽然这样不太好，要不然把上次爸爸朋友从国外捎回来的高效褪黑素送凪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