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风筝怨(五)
且不说郑氏这么想,就是她婆婆陈氏也是这么想的。
一家子又愁眉苦脸的,明明眼前有个好亲事儿在。
想应下吧,又怕有坑。
坑了闺女,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呢!
哎,早知道就不琢磨这亲事了,找个家贫的儿郎。
真入赘了,也没这么多事儿了。
可这会儿再说这个也晚了。
真想这么做,那也得等解决了谢家这门的亲事儿再说。
话又说回来,真拒绝了婚事就显得他们多不识抬举。
人家一个县令夫人,在府城这边又是沾亲带故的,哪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可以得罪的。
这次一家子都愁的直叹气。
就是芸娘脸上也没了笑容,只觉得自己这命怎么那么苦。
这桃花真是一朵比一朵难缠。
江瓷倒是有另一种看法,“我倒觉得这门婚事可以暂时不拒绝,等提亲当日,瞧瞧那位县令夫人的态度。”
“再说了,咱们家芸娘也不差啊,人家谢七公子瞧上了芸娘,那也是有眼光。”
“总不能因为身份差距,就一杆子打死吧。”
“我刚好昨日听说了一件事,正想跟祖父祖母说呢。”
刘祖父问道,“何事?”
江瓷道,“是这样的,昨儿我去前头酒楼给祖父打酒,正好听到一个吃酒的差爷说,咱们刘记包子铺惹不得,上头有人护着人。”
“我正琢磨这事儿是真是假的时候,就瞧见惯常给咱们提供农庄蔬菜瓜果的任叔去酒楼喝酒。”
“被那差爷殷勤的奉到上座,一桌子围着他转,我迟疑了一下,没上去打招呼。”
“等去打完酒,犹豫了一下,问了一下小二可知晓喝酒的任叔是谁?怕他不想说,我还使了一些碎银子。”
“他说,那是严府庄子上的管事儿。”
“严府,是严太傅那个严家。那是簪缨世家,钟鸣鼎食,皇恩浩荡,恩宠盛极啊!”
“虽说严太傅告老还乡了,但是桃李满天下,也是颇为受人尊崇。”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农管管事儿,那也是能在主家说的上话的。”
“因我不常去那个酒楼打酒,也就是昨儿突然想买些别家酒楼的好酒给祖父尝尝。故而那小二并不识得我,也不知晓我就是议论中的刘记包子铺的人。”
“咱们家在府城安家,从买宅子到开店铺,一路顺畅,不曾遇到什么刁难。许是不是府城人比较好的原因,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帮咱们了。”
他们一家子都是从村里过来的,村里人淳朴。
哪怕是平时闹的再凶的邻居,真遇到难事儿了也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平时里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不少就是了。
其实江瓷突然换地点去打酒,是因为发现府城的几个npc比之前活跃,没之前那么木楞楞的。
她再一听npc的对话,就琢磨出来味儿了。
她以为只要让芸娘重新开始新生活,这一关就过了。
没想到这个严小姐倒是出人意料。
上次寄信过来意思就先不提了,这次寄信的意思,明摆着在给芸娘撑腰。
再加上府城暗地里还处处让他们严家的人关照芸娘一家子。
可问题来了,按照这一关的剧情关系,严小姐和芸娘可是情敌啊。
对情敌这么好,这严小姐是在做慈善吗?
严小姐对芸娘好的有点不正常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疑之处。
就像是芸娘明明认为严小姐是个身份高贵的大小姐,对她没有恶意。
并且坚定的认为董家那个书生配不上严小姐。
严小姐也不该吊在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严小姐等芸娘退出后,就和董家书生搅和在一起了,并且还是让姓董的入赘。
由此可见严小姐和严家的强势。
就算是董家人,也只能赔着笑脸,把儿子送过去给人当赘婿。
再加上芸娘的表姐左春玲那事儿。
严小姐给自己的赘婿纳妾,特意告诉芸娘一家子,不像是耀武扬威,倒像是在示警。
就像是警告着芸娘,别再来掺和这一堆破事儿了。
话又说回来,严小姐真的对董家书生情根深种,势在必得,绝对不会主动给他纳妾啊。
严小姐那个身份地位,即便是左春玲带着一家子大闹定亲宴,她也有办法收拾她。
没必要,也没有动机主动纳妾啊。
她一直觉得严小姐这个人行事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是这事儿一次次的叠加,量变引起质变,就更突出了她态度的古怪。
这次的任务,重点不会是在严小姐身上吧?
江瓷拧了拧眉。
不论是她在这一关的身份跟芸娘的关系,还是她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在芸娘这边。
让她舍弃这边的进度,跑去抱严小姐的大腿,她又做不出来。
当然,如果这次县令夫人过来替谢家七公子提亲,这位严小姐也一起过来也就更好了。
这么个重要的人物,她一直都没见到,也怪可惜的。
江瓷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劝慰着,让芸娘一家子放宽心,左右人家要是想害他们,也不至于暗中帮助,也从不主动给自家主子邀功。
刘祖父听了这话,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皱着眉头道,
“等明日一早过来送菜的时候,问问那姓任的,看看人家那边是怎么说的。”
话虽如此。刘祖父也知晓江瓷的性子,没有的事儿不会胡编乱造的,尤其是这种大事儿。
所以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信了大半。
只是他们同样不明白严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天,本来已经忙碌了大半天的芸娘一家子。
虽然有江瓷安慰,到底也没多少人有心情真正用饭。
她瞧着大家没有什么胃口,特意去上外头买了几个小菜。
结果大家也只是动了几筷子,略吃了几口,就敷衍了事了。
郑氏更是饭没吃完,就回去休息了。
上次风寒虽然刘家舍得花钱,但到底还是留下了一点病根,时不时的得用好药将养着身子。
一着急,或者思虑繁多,她就犯头疼。
江瓷去屋里取了药包,将缓解头疼的药给郑氏炖上。
芸娘也愁眉苦脸的在屋里编着客人定制的篮子,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时不时的叹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多思无益。左右咱们也没做过对不起严小姐的事儿,若说对不起,那应该是严小姐对不起你。”
“俗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过两日那边来了人,咱们再瞧瞧吧。”
“毕竟我一直觉得咱们芸娘是村里最漂亮贤淑的姑娘,那位谢七公子若是真能把你娶回家,那才是便宜他了!”
她跟芸娘也相处的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晓这姑娘的性子。
所以她还真的觉得那谢七公子有点配不上芸娘。
俗话说,齐大非偶。
如果这谢家后院乱糟糟的,芸娘这种单纯的性格,嫁过去了那日子才是难熬呢。
好在谢七公子已经分府别居了,即便上头有个婆婆在,小两口关起来门,自己过日子,也是不错的。
更何况人家既然瞧上了芸娘,又跟严小姐那边搭上了话,必然是清楚谢夫人和那位董家书生议过亲的,只是最后却是没成。
人家既然不介意,若这谢七公子当真后院清净,只要性格上没有太大的问题,
哪怕人以后没有大出息,有家底在,也不会委屈了芸娘。
再说刘记包子铺,因为量大实惠,味道还不错。
短短几个月就打出来了名声,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能考虑开分店的事儿。
谁能保证,刘家以后就不会成为芸娘的底气呢。
说到底,刘家就有她这么一个亲生的姑娘。
她这个半路认过来的先不提,以后这家产,不还是芸娘的。
她是来通关的,又不是抢家产的,刘家再如何,她也不会有半点心思。
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因为他们这边是早点铺子,寅时一大家子就得起来忙活了。
而他们家的包子铺,食材新鲜,都是当天的菜,当天做,从来都不留到第二天。
那位任管事儿都是早上天未亮就过来送菜,兢兢业业的,从未偷过懒。
所以他说他是在庄子上种地的,他们也没怀疑。
毕竟他都是管事儿了,这种小事儿,他随便吩咐给底下的人,有的是人过来抢着干这种活儿。
天也渐渐冷了,一大早起来,别说旁人,江瓷自个儿都受不住。
游戏里这天冷也是真冷,又不是游戏外头,她冷了还能灌个热水袋,贴个暖贴,再不济不想起来插个电热毯。
特喵,啥也木有。
江瓷就琢磨着,等下次进游戏的时候,买道具的时候,也得把这种小东西考虑上。
毕竟谁知道在什么地方就能发挥出大作用呢。
当然,这都是游戏通关的事儿了。
刘祖父夫妻俩一大早起来和面烧火,等他们这边忙活了一个时辰,那边还有帮工过来接手,包包子,一笼一笼的放锅蒸。
那边天还没亮的时候,包子铺已经坐了不少人了,都是附近码头做工的力工。
天也冷了,吃干粮,毕竟不如吃热乎的,再说了,人家刘记包子铺实惠,只要买一笼包子,就送一大碗青菜蛋花汤呢。
也不是稀的跟水似的,里头是真能看到蛋花。
这热乎乎的包子和滋味不错的热汤,一般兜里有点钱的,都会过来用饭,也省的一大早起来开火做饭了。
“老板,来两笼包子!两碗汤!麻烦再拿个小碗来。”
“来三笼包子!两碗就够了,别盛多了!”
也有一大家子,过来用饭的,胃口小的点上一笼包子就够了,蛋花汤喝完还能续。
真真是实惠。
刘记包子铺薄利多销,与人为善,偶尔遇到贫苦的百姓或者乞丐,也都会施舍一二。
亦或者遇到了合适的,也把人留下来做一阵工。
毕竟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因此,刘记在附近名声着实不错。
虽说有严小姐的人在暗处帮衬着,可这也是因为刘家一大家子性格如此,才能获得大家的喜爱。
因为一大早,店里的人都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就连江瓷也在帮忙盛汤,上包子。
刘祖父虽然问了任管事儿几句,心里有了答案,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店里的生意已经开始了,要说这些,也得等这一波结束啊。
刘祖父几乎是皱着眉在后厨剁馅儿,等到了前头,又挂着笑脸迎客。
等早上最忙的时候过去了以后,大家轮流吃饭,又忙到中午。
有那手头不宽裕的,中午也会踩着包子铺的尾巴,再来用一波午饭。
送走了一波力工,包子铺才算是收摊。
一家子随便煮了点面,昨儿江瓷买的卤肉还有不少,又添了一把小青菜炒了炒。
再把店里剩的食材切切,炒个大杂烩,一家子也吃的舒坦。
等这边吃饱喝足了,刘祖父才召集大家,说了早上的事儿。
“任管事儿确实是严家庄子上的管事儿,因为听了他们家大小姐的吩咐,所以特意来照看着他们。”
“据他说,他家小姐跟芸娘是好友,一见如故,情同姐妹。只是私下里是私交,并不清楚严小姐的身份,说也不是特意瞒着咱们的。”
刘祖父又皱着眉头开始抽了他的旱烟。
芸娘和严小姐能有什么私交?那严小姐心下觉得对不住芸娘,有心补偿她,这个理由还有点靠谱。
可即便是补偿,也不该做好事不留名啊。
若非他们主动问了,看任管事儿的意思,人家压根没打算说,做人情也不是这么做的啊。
如果他们一直不问,这事儿就这能当做没发生吗?
他们毕竟跟那严小姐无亲无故的。
不过是因为议亲人选上有了一些交集,再怎么,也不该对他们如此照拂啊。
毕竟无功不受禄。
突然天上掉了馅饼儿,刘家这一家子实在人,第一反应反而高兴,而是觉得他们啥也没替人家做,值得人家付出这些东西吗?
这好处就像是头上那把铡刀,眼下瞧着好,冷不丁哪天刀就下来了。
他们不还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又过了几日,任管事儿那边给他们递口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