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餐
“康康姐，下班约个饭？”对面的王媛媛挑眉笑着示意康庄，“还有老郭一起。”
“今天晚上？”康庄侧头，抱歉地看着她，“那恐怕不行，今晚我约了人。”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突然约我吃饭？”康庄虽然拒绝，但还是顺嘴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啦......就是想和你吃个便饭。”王媛媛突然小声凑近康庄，“老郭出差今天回来，带了些特产给你，刚好下午他调休，就想着下班一起吃个饭，顺便把东西给你。”
“要不......改天吧。”康庄略微思考，玩笑地回道，“改天我请你俩，感谢小郭‘不远万里’带回来的心意。”
“唉......”王媛媛佯装失落，长叹一口气，“既然你已经约了人，那就只好改天吧......”
王媛媛是公司出纳，刚毕业第一份工作就在这里。初入职场的小姑娘，虽然专业对口，但真正到了职场才发现，书本学的知识远不足以解决工作问题。处处小心，却处处犯错，康庄在她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当初的样子。
康庄看人一向很准，王媛媛是个肯学习又知尺度的女孩。初到公司时，她几次遇到问题，都是康庄看不下去，主动出手帮忙，久而久之，小姑娘也总是下意识依赖她。慢慢的，两人逐渐熟络，时常会约着一起吃饭逛街。
“老郭”是郭璞，同公司销售部职员，也是王媛媛男朋友，两人是在公司相识相恋，说起来也是巧，康庄为数不多发的善心，全凑给这对儿了。
财务部一向是公认最“难”办事的部门，财务部的人“难说话”也是人尽皆知。
郭璞刚来的时候，有次外出办业务，差旅住宿的费用开了发票，本打算回公司再报销，结果发票不小心全丢了，几千元的费用都是自己垫付，发票一丢把他吓住了，生怕报销不成。
刚毕业的小男孩，没有职场经验，出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本想求助部门前辈，但销售部的人又大多是“老油条”，没事不管闲事，有事赶紧躲事，逼不得已，郭璞只好自己来财务部求问。
整个财务部八个人，郭璞敲门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工作，只有王媛媛盯着他，想看看他找谁，他也傻愣愣的，看到王媛媛看他，就直奔她走去把情况说了一遍，但王媛媛也只是刚到公司没多久的新人，并不了解这种特殊情况该怎么处理。
“康康姐，这个......怎么办？”王媛媛弱弱地问康庄，她不确定这种事该不该她管，也不知道该怎么管。
发票丢失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一般这些问题都会在部门内部自行解决。电子化的时代，财务对于纸质发票的要求有所放松，像郭璞这种情况，只要向开票商家索要发票电子版截图，打印出来，附上情况说明和部门负责人签字的单据，就可以正常报销。
康庄本不该管这事，她初时之所以愿意帮王媛媛，是因为朝夕相处，她多少能感觉出这女孩品性不坏，又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初入职场的窘迫，心生不忍，才多次出手相助。但作为有过职场经验的“老人”，康庄深知“管得多，错的多”。
郭璞黑黑瘦瘦，拘谨地站在王媛媛旁边，一张黢黑的脸都能看出窘迫的红色。他们的对话康庄听到了，作为财务“老人”，她大概估计就知道这笔费用几乎是郭璞半个月工资。
如果不帮，他也许会问其他人，有其他办法可以弥补；也许没有人帮忙，他独自负担这笔费用，作为他工作疏忽的“代价”。
“来，我和你说......”鬼使神差，康庄接过话茬，同他讲了该办的手续和需要的流程。
后来，郭璞的事顺利解决，男孩高兴地一定要请康庄吃饭，被康庄婉拒了之后，又硬送了一篮子水果，说是必须感谢她，康庄拗不过，看东西又没多少钱，就勉为其难收了。
再后来，就是突然有一天，王媛媛悄悄告诉康庄，她和郭璞在一起了。
康庄很是吃惊，但几次接触下来，她也觉得郭璞是个不错的男孩，踏实勤干，淳朴厚道。
郭璞本就感念康庄之前的出手相助，因着王媛媛的关系，三人来往也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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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庄没有推脱，今晚当真是有人约了她。
午休时候，宋弋突然发来微信：“晚上有空吗？方便一起吃饭吗？”
假期后，他没再约着康庄一起回A市，康庄也没联系过他。
莫名其妙，不年不节，他怎么突然要请吃饭？
“怎么突然请我吃饭？”康庄不好满口应下，也不好直接拒绝。
“之前说过啊，回A市请你吃好吃的。”宋弋几乎是秒回。
“感谢你的‘鼎力相助’，礼物很好，我妈妈很喜欢。”康庄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又迅速补了一句。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拒绝。”康庄本没在意这事，当时要他请客权当一句客套话说的，既然宋弋这时候再提，她也没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毕竟也是老同学，就当是参加应酬了。
“地方在哪儿？”
“叮！”宋弋发来定位，康庄搜了下距离，离公司不远。
“我五点下班，过去大概半个多小时，六点见，可以吗？”
“你公司在哪儿？方便发下定位吗？”
康庄不知道他要定位干什么，但还是发了过去。
“好，收到了，六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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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庄到的时候是五点四十五，提前十五分钟，她看了一眼手机，至少提前十分钟是康庄的赴约习惯。
“我到了，在门口等你吗？”她给宋弋发了条微信。
“康庄，这里！”身后有人唤她，她转身发现宋弋站在门口，看样子是从店里出来的。
“你到的好早啊！”康庄笑着迎向他，和他走进去，“本来以为我来的已经算早的了。”
“是我早到了，下午没课就想着提前过来，没想到确实是有点太早了。”宋弋边说边取过杯子，帮她续上茶水，又递给她一份菜单，示意服务员可以点菜了。
“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哦！”康庄略带戏谑地扬声应道，“那我可就敞开肚子吃了啊！结账时候可别怪我‘下黑手’啊！”
“嗯......随便点。”他应和着康庄的玩笑之言。
“你有什么忌口吗？”康庄翻看着菜单。
“没有，都可以吃。”
“不错，不挑食，好养活。”她和宋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虽然夸下海口说要放肆吃，但到底是玩笑话，两个人的菜倒也没什么难点的。
“你们店里的招牌是哪个？”康庄侧身看着服务员问道。
“荤菜芳香排骨、红尘妃子笑都不错，素菜这个白灼菜心和菠萝菇也是很多人点的，您可以试试。”服务员指着菜单上的宣传图展示给康庄看。
“嗯......那就妃子笑和菜心吧。”她抬手把菜单递给宋弋，“你看看还要什么不？”
宋弋接过菜单看了看，又加了一个荤菜、一份甜羹和两份主食。
“等下，这个甜羹是大份吗？几人份的？”康庄拦下服务员，她记得刚刚看过这个，好像是一大份，样子像是四五人份的。
“这个是四人份。”
“不要了吧。”她看着宋弋，征求他的意见。
“咱们两个人，三个菜说不定都吃不完，还有主食呢，再加这么大一碗粥，怎么喝得完。”康庄表情真挚，眼神澄澈。
“那就不要了，就刚刚三个菜。”宋弋没有强求，示意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她，“再点个喝的？”
“芒果汁行吗？”康庄抬头看着他。
“可以，芒果汁，谢谢。”宋弋对着服务员又转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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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店是在一家下沉广场的三层，说是三层，实际是二层。第一层是下沉广场，二三层是大大小小的各色饭店。下沉广场有咖啡店、小食店、书店、花店等一些铺面，正中间是一个空旷的小广场，有些小店的桌椅已经摆在广场外围了，广场正中央有地面喷泉和几排行人座椅。进门的时候宋弋已经提前选座，是靠窗的座位，转头就可以看到楼下广场，康庄对此甚是满意。
此时天色已晚，广场彩灯已尽数打开，五光十色，闪烁不停。广场一侧放着几个陀螺转椅供人耍玩，一群孩子围着转椅轮流上去尝试。来来往往的成人步履匆匆，裹紧大衣，迅速穿过广场远去，没人慢下来，也没人停下来。
“这大冷天，也就小孩子不知道冷的在外面玩儿了。”康庄托着脸，盯着楼下的孩子说道。
“能玩哪还管什么冷不冷啊。”
“说的也是，小时候只要让出去玩，大冬天下雪都拦不住我。”她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您好，麻烦让下，我们给您上菜。”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
三个菜上的很快，一次就齐了，宋弋给两人满上果汁，端起杯子，康庄见状也顺势举起手里杯子凑上去。
“上次多谢了，礼物我妈妈很喜欢。”他的杯子贴着康庄杯子。
“没事儿，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康庄有点尴尬，明明两人是同学，又差不多年纪，愣是把这顿饭吃出了形式客套的感觉。
她觉得有点不适应：“咱俩这以后说不定得常联系，就别整这虚头巴脑的客气话了，随意点嘛。”
康庄率先做了打破“界线”的那一个。
他笑了笑：“好，随意点儿。”
有了这句话，康庄放下之前刻意吊着的“端庄”，和宋弋边吃边聊起来。
宋弋看着不像是会找话题的人，康庄又是个不能忍受冷场的主儿，为了不使场面过于冷清，康庄不停起话头，宋弋就顺着她的话接下茬，一问一答，倒像是康庄在“盘问”他。
“你们是不是周内都不怎么忙啊？学校正常上课，你们是不是就放假了？”
“也不是，现在很多学生不上学校的课，周内到我们这里上课。”
“啊？为什么？学校的课可以不上吗？难道不应该是学校放学了才去辅导班吗？”康庄惊到了，现在学生都这么随意吗？
“可以啊，学生家长会去和学校老师沟通协商。”
她着实不懂：“为什么？”
“嗯......”宋弋略微沉吟了一下，“其实减负后学生压力有时候反而更大，很多东西学校不教或者教的少了，但是考试的时候还是会考，真正拉开差距的就是这部分知识。学习好的孩子，家长自然希望孩子更好，为了追赶更好的，就不得不让孩子在校外补习。”
“另一方面，是有些孩子本身成绩就不好，跟不上学校的课程，家长又不可能放任不管，为了跟上教学的正常进度就选择放弃学校按部就班的课程，到补习班集中突击，查缺补漏。”宋弋接着说，“总之，是学习好的孩子需要补课，学习不好的孩子更需要补课。”
“照你这么说，那就没有孩子是可以不补课的？”
“有啊，只要家长能正确看待孩子的成绩，不过分强求，也有让孩子自由发展的家长。”宋弋抿了口水接着说。
“哦......”康庄来了兴趣，语调略微上扬，“听这意思，你这补习班的老师反而不认同有些家长让孩子补习的行为。”
宋弋听出她意有所指，若有所思地说：“也不是不认同，只是觉得成绩不能决定孩子的一生，学习好的孩子未必一生顺遂、快乐无忧。”
“有点道理。”康庄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着嘴，含糊说着，“就我吧，学习不能说好，也不至于太差，半吊子的成绩，反正我现在是觉得挺开心的。”
她突然把身子向对面凑的近些，带着玩笑的口吻逗着宋弋：“那学霸，你来个现身说法，学习好的孩子是不是会更开心？”
“别开玩笑了，我哪儿是学霸。”宋弋不着痕迹把话题岔开，没有回答康庄的提问。
康庄听了佯装不服，坐直身子，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怎么不是，至少从小学到初中你是学霸这事儿不能否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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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宋弋和她同校邻班，初中两人同校同班。
虽然到初中才算是真正的同学，但奈何他们父母对于补习班的选择都出奇一致，使得他俩倒早早就认识了。
宋弋父母应该是抱着“望子成龙”的心态，精心挑选了学校附近最好的补习班，而康庄爸妈多半是抱着“生死由命”的想法，在一次家长会上的随意闲聊中，就为她选定了求学的“殿堂”。
好巧不巧，也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补习班还确实不错。问题是一次挑到好的，那是偶然，两次都挑到好的，那可不就是命好了！
“命好”的康庄相继被送进了奥数班和语文班，就是恰巧宋弋都在。
说宋弋“学霸”真不是她夸张。
奥数班留的随堂作业，他次次前几名完成，准确率还极高，课后作业更是几乎满分的标准。语文班古诗背诵默写几乎没有被问倒过，课上练笔小作文，他文思泉涌、下笔如神，最可气的是，在这“生死极限”时刻，他的字迹还能一如既往的整洁工整，丝毫不乱。
相比之下，康庄就显得事事落下乘，作业会答但也不完全会答，能做但也不全都能做。就这样，小学在补习班被“碾压”，到了初中同班，直接全天候、全方位被“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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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你高中学习怎么样，但就你考这大学，985、211啊！还能差到哪儿去？”康庄初中后没有和他联系过，但曾经的同窗好友之间“小道消息”却是传的飞快。
她知道宋弋高中到了A市读书，知道他考上了重点大学，但也就仅仅知道这些。
宋弋笑着点点头，含糊应了一声，不知道是认可还是反对。
康庄点开桌上的手机，快八点半了，这顿饭竟不知不觉吃了这么久。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上班吗？要不咱们回吧？”她不知道宋弋明天上不上班，但她真是要上班的人，再不回去，怕是明天她又可能因为起不来迟到了。
“走吧。”宋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向前台走去，“我先去结账。”
康庄没有“假客气”地拉扯推搡抢着结账，这一次他请，以后康庄自然会还回去。
礼尚往来才是交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