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沈逾白彻底慌神了。
他再给艾言打电话,不出意外地,手机号、微信都已经被艾言拉黑。
突然,他灵机一动,用自己微信大号给艾言发消息,反正他的马甲迟早要掉,早一会儿掉还能落得个自首轻判。
白:【言言】
格鲁娅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竟然早就把他删除了:)
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沈逾白随手点了“发送好友验证”,抓起外套就要走。
徐开来拉住他:“怎么了?艾言说了什么?”
“你看逾白这脸色说的能是好话吗?”秦筝翻着白眼道。
秦筝给他分析:“艾言现在在宿舍呢吧,你进得去女生宿舍楼吗?还是准备守株待兔等她出来?”
沈逾白默着一张脸:“我去她一会儿上课的教室等她。”
秦筝无不感慨地说:“阿白,看不出你还有舔狗潜质,连她下节课在哪个教室上都知道。”
沈逾白对艾言的课了若指掌,周五下午她有一节选修课,在3号楼的二层阶梯教室上课。
就算不想见他,课也是要上的吧?
一点半一到,沈逾白就出现在3号楼的阶梯教室。
杨毅进入教室一愣,只见同学们都围着沈逾白叽叽喳喳地在说些什么。
沈逾白是整个微电子院大神级别的人物,就算是大一新生,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沈逾白?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上次艾言走光事件,杨毅对这个大四师兄是又敬又怕。
杨毅倒退出去看了眼门牌号,3-201,没错啊!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次进了教室,沈逾白锐利的视线朝他投了过来。
杨毅差点原地立定站好,沈逾白起身走过来,掀开眼帘问他:“艾言呢?”
“我不知道啊,她、她没跟我请假。”杨毅结巴着说。
沈逾白耐下性子又坐了回去,直到半个小时后,艾言仍旧没有出现。
——她又逃课了。
沈逾白阴沉着脸接受了这个现实。
*
艾言装病的下场是真的病了。
她中午勉强睡着觉,再次有意识是卜圆圆在着急地叫她:“言言?言言,起床该去上课了。”
“嗯……”艾言迷糊地答应着,但是眼皮却有千斤重,怎么睁都睁不开。
卜圆圆有点担心,伸手摸上艾言的额头,惊觉有点热。
“言言,你是不是发烧了?”卜圆圆问。
一句发烧,倒是让艾言逐渐清醒过来。她将手背盖在额头上,一片潮乎乎的湿意,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手热还是脑门热。
卜圆圆找来温度计让艾言夹在腋下,艾言老老实实地任由摆布,她看了眼表,说:“圆圆,你先去上课吧,别管我了。”
说起话来,艾言察觉到喉咙痛痒。
时间的确有点晚了,卜圆圆嘱咐两句就去上课了。
卜圆圆走后,艾言向辅导员请了假,时间差不多了将体温计取出来一看,银白色的水银柱指向37.6℃。
——她竟然被沈逾白气得发起了烧。
艾言感受到自己的脆弱,整个人埋进被窝里。
昏昏沉沉之间,她感觉头还是疼,嗓子也剧烈地疼起来。
无法,她挣扎着下了床,拆开沈逾白给她买的药。
里面什么药一应俱全,甚至连创口贴、紫药水、云南白药这类跌打损伤的药都有。
这时,艾夫人打来电话,本意是提醒艾言这周末是艾军涛的生日,让她别忘记回家。
“妈,你让张叔来接我吧,我好像发烧了。”艾言黏黏糊糊地撒着娇。
艾夫人的心揪起来:“怎么了这是?吃药了吗?”
艾言的身体一向健康,一年连感冒几乎都不会得一次。
“吃了。”艾言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按照说明吃了沈逾白买的药,“我想回家。”
“好宝贝,我这就让张叔去接你。”艾夫人又安抚了两句,撂下电话便让张叔去江大接艾言回家。
*
当晚,沈逾白一个人回到杜若花园。
艾言做了足足半个月才将这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做好,并且千叮咛万嘱咐沈逾白不能提前将礼物拆开。
沈逾白照做了。
而艾言却无法挽回了。
高达2.1米的圣诞树被艾言装点得十分漂亮,上面裹着纱绸、银色的小灯球,表面喷满莹亮的雪屑。接通电源,漂亮得如同梦幻一般。
房间里没有开灯,更没有开窗户。
圣诞树成为唯一的光源,映射在洁白的墙体上,形成瑰丽的色彩。
沈逾白坐在树下,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起。
他噌地站起来,身形又定住,不是艾言,艾言有钥匙,又怎么会按门铃。
门打开,门外是外卖小哥的笑脸:“先生您好,您点的晚餐,祝您用餐愉快。”
点什么餐?
他什么时候点的?
沈逾白面无表情接过,看到订餐人写的是“艾女士”,订餐时间为12月23日。
昨天的艾女士还是温柔可人的,为他点餐庆生。而今天,她就换上了另一副薄情寡义的面孔。
沈逾白将食物拿出,摆在餐桌上,直至完全冷却也并没有动。
分针一圈圈转动,直到短粗的时针即将指向“12”,沈逾白静如雕塑的身躯动了动,他起身将圣诞树上挂的礼物一样样取下。
有艾言织了三天完全找不到门道最后换成他来织的毛线袜、用玻璃糖纸包装起来的礼物盒、星星瓶里的u盘、长长的一根巧克力等等。还有些重的大件礼物堆放在树下。
沈逾白不知疲倦地将所有的礼物都拆开来,足足有22件。象征着他22岁生日。
毛线袜里装的是艾言烤的不甚好看的姜饼人、礼物盒有一枚泛着幽蓝色光的蓝宝石袖口。树下的礼物中,有最新款的手机、耳机、游戏机。
林林总总,竟是包含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最稀奇古怪的当属那根长条状的巧克力,周身用金色的锡纸包着,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免死金牌”四个大字。
在“免死金牌”四个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允许男朋友犯错一次。
这是艾言有天在小红书上看到的点子,觉得好玩就定做了这么一根巧克力。
看着看着,沈逾白菲薄的唇线跟着弯起,复而绷直。
漆黑寂静的客厅,电视不停闪动,屏幕中的艾言一遍又一遍用尤克里里弹唱生日快乐歌。
沈逾白就这么坐到了凌晨六点,然后自虐一般将所有的礼物封起来装进一个木盒中,其中放在最上面的是那块“免死金牌”。
*
周六,艾言的病有所好转,却依然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艾夫人只当这孩子又犯了懒,由得她去。
“夫人,沈逾白来了。”张婶道。
张婶把沈逾白领进来,艾夫人很是惊奇——这孩子从不出现在艾家的。
“张婶,给逾白做道红豆小点,给他暖暖身子。”艾夫人正在花房插花,马上就要到艾军涛的寿辰,艾夫人忙碌起来,为家里上上下下添置了不少花束。
张婶“诶”了声,转身去了厨房。
花房的采光很好,大片大片的冬日暖阳照耀进来,铺洒在沈逾白的皮肤上,像是被蛰到一样刺痛。
他艰难地拂了一下胀痛的手背:“阿姨,有件事情我必须跟您坦白。”
艾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她放下剪子,放柔嗓音:“怎么了逾白?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谢夫人,我没有大碍。”沈逾白长话短说,“我与言言其实早就在交往,只不过言言不知道我就是沈逾白,她误将我同学徐开来认作我。出于私心,我并未解释,一直伪装成为徐开来与她交往。前几天,言言偶然认识了徐开来的女朋友,她以为我脚踏两只船,现在恐怕还在伤心。”
“什么?”艾夫人这些年八点档狗血剧没少看,但这么精彩且跌宕起伏的剧情倒是第一次见。当下只有瞠目结舌的份。
“您不相信很正常,换做是我也很难信以为真。”沈逾白唇边泄出一丝苦笑。
“言言这傻丫头竟然连你的相貌都认不出?”艾夫人捋了一下前因后果,啧啧称奇。
沈逾白无奈牵动唇角:“是。”
“夫人,小点做得,咱们还是移步客厅吧。”张婶快步走过来提醒。
客厅。
沈逾白坐在雕花实木座椅上,面前是一碗糯香的红豆小点。
这道甜点是张婶的拿手好菜,甜而不腻,软乎糯烂。
沈逾白足有一天一夜没吃饭,空荡荡的肠胃绞痛在一起并没有胃口。但食物的香甜气息涌入鼻腔,唤起肠胃的蠕动。
他活动着僵硬的指关节,执起汤匙往口中送了一勺。
他刚才在艾家外面站了两个多小时,想等到艾言出门,不想让艾军涛和艾夫人知晓他们这些事。但无奈艾言一直没有出来,手机索性都关了机。
他手指早就被冻得麻木,难以屈伸。
艾夫人则还在消化沈逾白刚才的话。
周五艾言回到家情绪就稍显低落,但言言性子直,遇到什么委屈都会发泄出来,可这次没有说些什么,晚上还照常吃了饭。艾夫人便以为她没事。
现在细细想起,这其中问题大了。
艾夫人注意到摆在木几上的盒子,这盒子刚才沈逾白一直抱在臂弯间。她问:“这是什么?”
“言言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沈逾白说着,又抚了下盒盖。
“那现在怎么办?不如你上楼找她说说清楚?”艾夫人出谋划策。
沈逾白来艾家正是想要见艾言一面,他谢过艾夫人,便上了楼,扣响艾言的房门。
屋里毫无声响,寂静得像是根本没有人。
沈逾白只得提声道:“言言,是我。”
“铮——”地一声,是艾言把尤克里里掷在门板上的响声。
尤克里里重重落在厚实的毛毯上,没有再发出多余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遮挡在窗户,只剩下一片阴郁的青灰色。
房间的装潢是典型的清甜公主风,可现在公主本人很不开心。
床上随意地摊放着本和笔。
这是艾言的手账本,里面有小半本记录的都是她与沈逾白的甜蜜日记。
而最新的一页纸上只留下愤恨地留下几个大字:“我讨厌你!”
感叹号写得尤为用力,痕迹深得印到三页纸之后。
艾言听到沈逾白的声音翻身而起,随手将挂在墙上的尤克里里扔了出去。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真怕沈逾白说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将两人那点事都抖落出来。
艾言一把拽开门,盯着沈逾白上下滚动的喉结,诘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她不想看沈逾白那张脸,这脸完全是按照她的心意长的,只消看一眼,她就能气全消。
沈逾白平静地扯谎:“找你们班长要到的。”
——到了也不忘摆杨毅一道。
可恶的杨毅!
艾言在心里怒骂杨毅一百遍,愤怒的视线垂落在沈逾白拿的盒子上。
沈逾白注意到,他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那块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艳金色的巧克力包装纸映衬着他素白的修长手指,简直要迷花人的眼。
艾言只觉得肿胀的红爬上脸颊、眼眶,她对他这样好,他却如此背叛自己!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眼疾手快地把“免死金牌”摔出去三四米远:“你还有脸把它带来!”
顽强的巧克力被这么扔掷竟没有碎开。
那巧克力没碎,沈逾白脸上的神情却犹如晕开一道道波纹的湖面,难以自持。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艾言才不被他迷惑,今日对他不狠,来日就是对自己狠!
沈逾白黑润的双眼划过受伤的痕迹:“在我滚出去之前,我必须要澄清,秦筝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是徐开来,我是——”
“你这个人真的很离谱,哄我连背弃老祖宗的事都做出来了?”艾言简直要笑出声来,打断他,“我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咱们分手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逾白嘴角绷紧,“你看着我,我再说一遍——”
“说什么说!张婶!送客!”
“诶诶。”张婶无辜地探出头来,承接艾言无处释放的火力。
“张婶,这个人脚踏两只船,背信弃义,信口雌黄,口蜜腹剑,您以后不许再放他进来!”
张婶哪里见过艾言发这么大火,饶是夏天填报高考志愿也没有这般声泪俱下啊。
艾家是张婶的老雇主了,艾言是张婶一手奶大的,从小就喜欢得不得了。她小时候是一颗奶呼呼的粉团子,长大了也是一株粉嫩的娇花。这小伙子虽然气质样貌如玉如翠,但哪有让姑娘家家流眼泪的?
张婶不由得看了眼身侧面不改色、十分沉得住气的艾夫人,心里有几分怨怼。
艾夫人一直在楼下扶额偷听,愈发觉得女儿智商不太高,可见这方面都遗传了她爹。
艾夫人早年间是江大的高材生,毕业后进入电视台工作,一次机缘巧合结识了艾军涛。两人交往三年后成婚,婚后生下艾言才逐渐成为家庭主妇。
随着巨大的关门声,沈逾白与门面面相觑了几分钟,他弯腰捡起“免死金牌”,才默然转身下楼。
艾夫人袅袅回到沙发上坐下来。
沈逾白脸色称不上好看,艾夫人忽然就想到了年少时的他,孤松一样站在人群当中,哪怕所有人都对他议论纷纷,他也是如现在这般面不改色、岿然自已。
艾夫人喝口茶,问道:“言言今年过生日,她偷偷跑走,是不是就去找你了?”
沈逾白点点头。
“这个傻丫头啊!”艾夫人不由得叹道。
那句词是怎么写的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逾白,你老实说,如果再有一次,你还会骗言言说你是其他人吗?”艾夫人注视着沈逾白黝黑的瞳仁,问。
沈逾白平静地回视:“我不想骗您,就算从来我还是会如此,有机会能与言言交往,我怎么可能放过。”
“我知道了。”艾夫人心中有了数,“言言性子倔,不下记猛药解决不了问题。”
沈逾白闻言蹙眉:“什么猛药?”
“明天是军涛五十岁生日,你过来出席寿宴,还是像上次言言的生日宴一样。”艾夫人道。
沈逾白清亮的瞳仁晃动:“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