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卷昔人归萧宅,靖冥廊下夜长谈
城西萧家的宅院,虽不是整个荥阳郡中最为华美的,但看起来也颇为大气。
萧显之独坐在千卷斋中,正细读看卷书。
一红衣婢女匆匆而入,屈膝跪道:“家主,四公子回府求见。”
萧显之凝眉道:“云韶回来了,快请。”
不须多时,萧显之便见来人一袭素衣锦袍,银白发冠,长身玉立于千卷斋内。
不待萧显之开口,欧阳景箫便连忙施礼,朗声道:“云韶拜见父亲。”
萧显之摒退左右后,上前扶道:“箫儿,快起来,你也快满一年没来家中看看了。”
欧阳景箫道:“箫未能在显叔跟前尽孝,有愧于显叔当年救命的恩情。”
萧显之慈爱地笑道:“这么多年,显叔早将你当亲生儿子对待,哪里还介意这些,你呀,这么久没回来,快去看看你母亲和那些个兄弟姊妹,他们都想你想得紧呢。”
这头话音刚落,萧云禹便闯进了千卷斋,大声唤道:“四哥,四哥!”
欧阳景箫淡笑:“五弟何事如此惊慌。”
萧云禹面露喜色,嘿嘿笑道:“四哥近一年未归,怪想四哥的,就过来看四哥了。”
欧阳景箫见状,转身回道:“父亲,那云韶就先回韶仪轩了。”
萧显之又笑了笑,示意二人先行退去。
…
靖冥院中,月白锦衫男子蹙了蹙眉,道:“四公子回府了?”
侍卫道:“回大公子,四公子回府后就先去了千卷斋拜见家主,再与五公子回到了韶仪轩。”
月白锦衫男子淡声道:“知道了,下去罢。”
韶仪轩
萧云禹轻笑道:“四哥,曾经不知你这住所,为何以“韶仪”二字命名,问过父亲后才明白了。”
欧阳景箫挑眉,淡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萧云禹晃脑缓道:“《尚书》中有一篇《益稷》,有一段描述的是庙堂之上祭祀乐舞的场面,当时是韶乐配合鸟兽载歌载舞,甚是壮观。而四哥的住所正是取了其中的一句来命名。”
欧阳景箫悠然接道:“‘箫韶九成,凤皇来仪’。”
萧云禹道:“没错没错,正是这句。”
欧阳景箫淡淡一笑,又询道:“五弟,家中亲人都还好么?”
萧云禹颔首道:“都挺好,心中都还记挂着四哥呢,而娘亲更是,这不,一大早就去了静心庵为二哥和四哥祈福了。”
欧阳景箫眸色转深,二哥萧云泫?
她正色道:“二哥他何时离的家,去往何处?”
萧云禹答道:“是几天前罢。至于去了哪…”
萧云禹摇了摇首,皱眉道:“这个,小禹也不甚清楚,不如去问问父亲罢。”
欧阳景箫眸光暗了暗,一言不发。
酉时日落,轻风习习,拂去了午后炎光的燥热,送来了入秋的微微凉意。
景箫一人走出韶仪轩,兀自沉思。
韶仪轩正对着靖冥院,彼时,靖冥院,一个颀长的身影倒映在长廊深处之下。
景箫抬眸望着对面的长廊,心中疑惑,便足尖着地,纵身飞起,正落向靖冥院的前廊。
景箫移步入长廊深处,那个身影愈来愈清晰。
他一身月白锦衫,背对着景箫,看不见面容。
景箫淡声道:“大哥。”
萧云洺转身回道:“四弟。”声音清澈,不带丝毫杂质。
景箫踱步,素衫白袂飘起,悠道:“大哥的院名甚是衬景,宁静幽深,不过,日落归西,大哥此时出来做什么?”
萧云洺浅笑道:“院中空寂闷热,不如院外闲适自在。”
末后又道:“想必四弟也是如此罢。”
景箫不回话,久而淡道:“大哥几天前是离了家罢。”
萧云洺闻言也未惊讶,淡然道:“你是想问二弟的事,他,去了铸剑坊。”
景箫眸色愈深,缓道:“他果真知晓了我的身份。”
萧云洺道:“云泫对你心存不满,而又与睢掌坊是故交,偶然知晓了,于情于理,他必然会去那处。”
景箫瞥了他一眼,淡道:“于理?我竟不知他理在何处。”
萧云洺浅声道:“他的理在于奚掌苑。”
景箫眸光深远,道:“若珚,不过是对云韶,而不是景箫。”
萧云洺淡然道:“如今,欧阳景箫与萧云韶已是同一人。”
景箫慨叹:“话虽是如此,可欧阳景箫所肩负的,是云韶永远不可及的。”
此时,月光轻泻,似一束白练,悄然笼罩在靖冥院的长廊之下,更添了一番恬静而幽然的气息。
月光映着景箫的素衫,正泛着白净的华光。
暗处的,萧云洺望了望景箫,一瞬间,目光变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