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2.16)
喝了酒,体温比平时高一些,这会有人在颈边说话,景年感觉耳朵连着脖子都开始发热。
她缩着肩膀往后躲,“蒋聿则,你坐好!”抬手想推开身边的男人,有呼吸喷在手背,似乎比她的耳朵还烫。
男人没动,扯了下大衣领子,又拉住她手腕,让她坐正,“碰不到,你坐好就是。”
手腕上的温度烫人,景年抬了另一只手,想去摸他额头,却被人躲开了。
“你躲什么?”
这人,真是矫情。
蒋聿则没回他,撑着座椅直起后背,朝驾驶位看了一眼,“黎响,去酒店。”
“不用,他发烧了,先送他回家。”
都说不用他送了,这人烦不烦,自己都快病死了,还非要送她。
景年拍开蒋聿则还想挡的手,倾身摸上了他的额头,温度确实很高,他的手掌也烫,可指尖是冰的。
看样子温度还会升,景年又改了口,“还是送他去医院吧,这烧一时半会降不下来。”
“不用,回酒店,有药。”
意思是哪都不去,就回酒店。
景年:……
她这才明白,刚才他说的酒店是他自己住的酒店,才不是带病也要送她。
就说嘛,蒋聿则什么时候这么讲义气了。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
但看他一脸惨白,病入膏肓样子,这么可怜,今天就随他吧!
毕竟,她是真的头疼。
到了酒店,停好车,景年更无语。
这熟悉的喷泉,亮眼的金色大堂,不就她是前两天和莎莎住的酒店嘛,她早晨才退了房换到别处,大晚上怎么还是回这来了?
哦,是为了送病号。
知道被唤作黎响的人也住这里,景年放心停下了继续往里走的步子。
同时停下的还有蒋聿则,他抬眼疑惑。
景年不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换了酒店,但也不想跟着一起进去,假装还住在这里。
还是要想个借口比较好。
她正苦恼该怎么说才不会让蒋聿则怀疑,黎响就先开口,送了她一程。
只不过方向搞反了。
“我去买盒退热贴,昨天只买了药,发烧还是贴个退热贴人会舒服些。”说完他又看向景年,“能麻烦您先送蒋总上去吗?我很快赶回来。”
景年当然不答应,她没挪步子,盯着黎响看,也在用眼神问他,‘你觉得这合适吗?’
黎响同样用眼神回她,‘怎么了?有问题吗?’
也是,前天,人家的蒋总把‘喝醉’的她背回了房间,今天,看起来不怎么醉的她,陪着发高烧的蒋聿则一起走上去,没什么问题吧?
都是成年人了,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他说了,“很快赶回来。”
很快个大头鬼!
到了蒋聿则房里,玄关处的袋子里躺着几盒药,全新的退热贴,盒子最大,也根本就没开封。
“哼!”
明明房间里涌上来的是暖气,身前的男人却冷笑一声。
她都还没笑,他笑什么?
景年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可是握在门把手上的突然变成了两只手。
下面那只是她的,然后是他的。
因为一起抓着门把手,蒋聿则站在身后,倒像把景年圈在怀里一般。
蒋聿则发着高烧,景年满身酒气,两人站得进,呼吸间都是蒸腾起的暧.昧。
成年人,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基本能力都不差。
火速抽出自己的手,景年从侧边脱身,顺便用胳膊肘在他侧腰顶了一记。
蒋聿则闷哼一声,但另一只手很快抓上了她的手腕。
“你先别走。”
“年年。”
景年没想到活了二十六七年,还会遇到打了人以后,对方这么亲切叫她的情况。
说亲切都轻了,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央求。
蒋聿则大衣的领口乱,内里搭着的领带也乱,甚至衬衣也被压出几道褶皱。他的唇上因为干燥有轻微的起皮,让景年不自觉想起前天夜晚那个表演性质极强的亲吻。
她心情复杂,大脑也开始分工,一边在思考蒋聿则又在动什么鬼心思;一边又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想起两人的亲密画面而忏悔。
都怪他叫她“年年”。
景年是大年初一踩着点出生的,除夕刚过,新一年的钟声还没敲第二下,她就搬到了这个名为地球的世界。
所以她的名字叫“年”,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过年”的“年”。她曾猜想过,如果自己力气大一些,再快那么几分钟完成搬家大业,她的名字是不是会叫“景夕”。
不过她也没和父母求证过,因为名字的事,她挨过一次揍,可不想被揍第二次了。
小的时候,同学们都有小名,她也想要。
在幼儿园待的时间比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久太多,每次回家,她都希望能和爸爸妈妈更亲密些。她喜欢同学家长来接他们时叫着小名的样子,就也缠着妈妈文慧叫她“年年”。
可是不仅文慧拒绝,景文宣也拒绝。
吴川方言不分前后鼻音,所以本地人说普通话时发音也并不是很标准。
“年年”变“娘娘”,哪有管小孩叫“娘娘”的道理。
她可不管,虽然父母都拒绝了,出了门,她还是让别人叫她“年年”。
四五岁的小姑娘,发音也没有那么标准,在外见到大人就让别人叫她“娘娘”,回家自然是挨一顿打。
打都打了,又放弃,景年觉得这样太吃亏,回到幼儿园,她又缠着老师和班里的同学喊她的小名。
四岁的肖梦洁说:“你叫景年。”
四岁的周墨说:“老师,景年说她是令妃娘娘。”
四岁的蒋宇则拉住她的手,笑得可爱,他说:“年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景年在四岁给了蒋宇则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也和他说:“小宇,我最爱你了。”
这一天,景年终于有了小名,虽然是只有一个人会叫的小名。
后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年年”变成了景年给蒋宇则的一块“免死金牌”。
他叫着“年年”,向她提出了很多个欠揍的要求,她好像都答应了。
这次也不例外。
景年叹气,不走就不走吧,可别再喊她小名了。
声音也太难听了,像只鸭子。
蒋聿则此刻这张病娇脸,好像还挺适合去做鸭。
罪过罪过,脑子里怎么突然闪过他做鸭的画面?
她心跳加速又是怎么回事?
今晚喝的应该只是酒呀,那酒里没掺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
景年今天要讲课,穿的正式。
白色高领毛衫外是一件灯笼袖的短款大衣,耳坠上的小颗珍珠随着她微微低头晃动起来,晃得人脸上的红晕似乎都动起来。
更晃得人心乱。
见她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了,蒋聿则也松开手,转身走到玄关柜旁烧起了水。
面前的影子撤开,一片明亮洒下来,景年也回了神。
她挪了几步,站到蒋聿则身边,“你去休息,我来,要快点把药吃了。”
蒋聿则看她一眼,沉默了几秒,两手撑在柜子上等水烧开,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他又扭头盯着人喊了声。
“年年?”
这次尾调略微扬着,声音也更轻。
不那么像鸭子了。
明明水没烧开,蒸汽也不是朝她那边涌,景年却觉着自己的脸被一股热浪扑上来。
她压着火,烦躁道:“我不走,你别叫了!”
听到回答的蒋聿则满意退场,丢下一声得意轻笑,潇洒进屋了。
景年是真没什么精力再和他开玩笑,等水烧开,倒了一杯,又把药拆在瓶盖里,一起端着进屋了。
男人歪在床边的贵妃椅上,没脱外套,看起来确实难受。
“蒋聿则!”景年叫他,然后把杯子和药递出去,“把药吃了,有事说,没事我先走了。”
等水烧开的这两分钟,景年已经恢复了理智,虽然头还是疼得厉害。
蒋聿则是那种全天24小时都遵照着既定流程生活的人,他不可能突发奇想要她大晚上留在他的房间。
他们已经不是恋人,男女授受不亲,不管外人怎么看,景年知道他不会逾矩。
定是有事。
半躺着的蒋聿则靠着椅背坐高一点,没有接药,指了指前面的桌子,让她坐过去。
“你先喝杯热水,药我等下吃。”
哦呦,还真好心!
“电脑桌面上有个文件夹,是我爸公司之前做过的适老化改造工程的,你先看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卷王吧!
一个病一个醉的,又已经大半夜了,他居然让她看工作文件。
她要命,有命才有钱赚。
见她摇头,男贵妃敛起虚弱,一本正经道:“今晚看完文件,明天我带你去现场看看,那个项目交付有两三年了。”
景年心下一惊,手指拨开窗帘看了看半空中的夜幕。
莫不是神仙显灵,听到了她的愿望,蒋聿则居然改主意了,愿意让廖奕诚接下秋长村的项目?
“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晚上哭鼻子被他看到,他变化这么大,难不成也吃她眼泪攻势这一套了?
是饭桌上的那滴还是柿子树下的那滴呀?
“你不是哭着请我给你个机会。”男人声音软,没有刚才那么严肃。
哦,果然还是用到酒桌上效果更好。
就在她正准备给自己的技能库再加一笔时,刚才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新机会的男人再次开口。
“带你去看看什么叫白费力气!”
!
……
景年后悔,一杯滚烫的开水,怎么就被她喝了?
应该泼到这个混蛋脸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