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识苏确
一辆马车在喻府门前停驻,苏甫畅带着夫人和孩子如约而至。
喻家已在府前等候多时。
“苏兄。”喻延鞍见马车停下,便往前迎接。
“喻兄,你我二人的交情,何必举家到门口迎接,倒是生分了。”
“哪里的话,正是因为当你自家兄弟,才举家迎接。”二人说罢放声大笑。
喻夫人和苏夫人相互颔首。
喻游鞍想起二人只顾寒暄,忘了家眷都还在此,“苏兄,这是内人陈枝家和小女喻烟晚。”
“嫂子,”苏甫畅听后赶忙行礼,转头看向烟晚,“这就是喻兄的女儿啊,甚是可爱,甚是可爱。”
“苏伯伯安好,苏伯母安好。”虽还没有介绍,烟晚看出这一旁端庄的女子便是苏夫人。
“哦对对,这是内人和犬子苏确。”苏甫畅憨笑着。
“喻伯伯,喻伯母安好,烟晚姑娘妆安。”一名与烟晚年纪相仿的男孩作揖道。
苏确,苏甫畅嫡子,与喻烟晚年纪相同。
“我们快进府吧,莫要在门外寒暄了。”喻延鞍招呼着大伙进宅。
临安已进入深秋,院子内无人居住,原先已是荒草高长,喻夫人并没有选择幼苗重新栽种,而是花重金请了园林工匠自郊外移植了很多成年树苗栽种至院内。
这样初到喻府的人反倒觉得像是始终有人在打理,宅子不像空置了很久。
“喻大娘子这院子打理的甚是舒适,改日也到府中帮我看看。”
喻娘子带着苏娘子在庭院里逛了一圈,又看了屋内的摆设。
苏娘子感叹这宅子修整的既不输临安城内大户人家的大气,却也没有浮夸的奢华之感,更像一个家。
“弟妹哪里的话,我自襄州来,对这样大的宅邸修葺没什么经验,只依着自己性子修整的,不过既是弟妹邀请,改日自然也要去府上拜访。”喻夫人一边笑着一边回应道。
“好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喻家原本就与苏家交好,我们更是要多走动。”苏夫人与眼前这位喻夫人交谈甚欢。
“母亲…”年幼的苏确走过来拉了拉苏夫人的衣角。
苏夫人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孩子出来是停歇不了片刻的,尤其苏确又与喻家女儿同年,定是想一起玩耍。
“烟晚是女儿家,你要询问你喻伯母才是。”
“去吧,他俩年纪相仿,又都是孩童,没那么多规矩。”喻夫人说罢,烟晚就忍不住跑到苏确身边,说道,“走吧,我带你去逛逛。”
烟晚在襄州时有很多乡间玩伴,如今已到临安几个月,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童都没见过。
早几日听父亲母亲说家中有位伯伯要来,还有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哥儿。兴奋地她好几晚没有睡好,整天计划着要把自己收藏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起玩。
“你跟我同年?”烟晚问道。
“嗯,你何时出生?”苏确一边陪着烟晚坐在亭子里摆弄着小玩具,一边回道。
“阳春三月。”
“我是九月。”
“那我比你年长!”烟晚突然开心,声音都略大了几分。
“只几个月而已!”苏确听完,声音也大了几分,他其实一点不喜欢称烟晚为姐姐。
“几个月也是姐姐。”烟晚得意的笑着,只要年长一些,就可以用姐姐两个字压制着他,任凭使唤,想到这里,烟晚就更开心了。
苏确不做声了,确实,虽然今日初见,但不知为何,烟晚说的话他都不想反驳。
“襄州什么样子?与临安有何不同?”此时的苏确只想赶快换个话题。
“当然不同的,襄州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何为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你不知?”喻烟晚疑惑半分,临安的孩子难道不读书吗,还以为全天下的孩子都是会开口说话就要上学读书呢。
喻烟晚哪知,临安城大多孩童要到五岁才识文读字。
“就是万物各得其所。”故意解释的难懂了些,烟晚看苏确并未全然明白的样子,逗他的目的达到了。
自苏家到喻家拜访后,两家的交往甚密。苏甫畅本就与喻延鞍少年结识,两家夫人相见后更是投缘。
住所距离不远,来往就更方便。苏确和喻烟晚也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青梅竹马。
只是喻家官微,喻夫人也就与临安的氏族大家没有来往。烟晚也从未到书院读书,早年是夫妇二人在教,大一点单独请了教书先生。
苏确觉得这样甚好,他不想让晚儿结识其他哥儿,喻烟晚只认识他一个人这件事,极好。
春冬交替,就这样历经了数个花朝节,上元节。喻烟晚已是少女模样,皮肤也不再像初到临安时那样黑。和往年一样,苏家和喻家约好晚间到街上去观灯,赏乐。
苏确每年都很早嚷嚷着要从家中出发到喻府门前等着烟晚,今年如是。
烟晚是最喜热闹的,每年上元节母亲都为她做一身红色的新衣裳,就连头饰也会搭配成红色。
苏确看到喻府大门打开,果然,喻烟晚穿着红色的裙裳。裙裳虽是宽袖,但在袖口部分却做了紧缩。裙裳外是白色的对襟坎肩,用料相对裙裳要厚一些。
裙裳的袖口、坎肩的包边部分都做了绒边保暖,坎肩上还绣着她最喜欢的茉莉。
冬季的临安虽比不上北方那样寒冷,鲜少下雪,但遇上阴雨,温度也是刺骨的。喻娘子总是担心女儿外出贪玩,而患风寒,所以在冬天衣着上格外上心。
双丫髻的头饰是红色的绒球,下垂着红色的流苏,和上元节的景象更加相配。
苏确见到烟晚,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迎着烟晚的方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晚儿今年依旧那么喜庆,这几年上元节啊见到晚儿的装束,就更有过节的意味了。”苏甫畅和苏娘子走上前来,说道。
晚儿乖巧行礼。苏确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烟晚,脸上挂着傻笑,这一幕被大人们打趣了许久。
上元节的临安城历来热闹,灯火临安,明如皓月,美人如画,笙歌悠扬。
一行人走在临安街头,一边赏着花灯,一边找寻美酒。
他们在一家酒庄前停留了下来,“星落酒庄”。这家店规模虽比不上涌金楼、丰乐楼。但酒乃自家所酿,味道独特,二楼的风景也是极好,能看到湖景。
照例,提前和店家预定了二楼的小间,一起吃饭、品酒,看着窗外闹花灯,放烟火。
“喻伯母,今年我可否带晚儿出去逛逛,”苏确见长辈们已经放下碗筷,只是闲聊饮酒,主动向喻娘子开口,“前几日,我见着天街的预赏,今年的花灯与往年有些不同,想带晚儿去看看。”
晚儿听道,期盼地看着母亲。
“去吧,让瓦陇跟着。”喻娘子知道,烟晚是最喜欢这些热闹的,往年都不让他们单独到街上去,可今年稍大些了,拴不住的。
再来,苏家与喻家本就有意让二人多多相处。这对两家长辈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瓦陇虽寡言少语,但武功不弱,由他一人跟着足以保护他们安全。
烟晚和苏确并肩走在街头,苏府小厮和瓦陇在身后紧随。
天街铺着香糕砖,这种砖形似香糕因此得名。恰逢佳节,道路两边摆摊的商贩更多了。今年的天街花灯延伸到了湖边。
湖上很多人在坐船赏灯,湖边人们有的放天灯,有的放莲花灯。
瓦陇保护着他们挤进了观灯人群,湖中央有一个很大的花灯,湖边正在猜灯谜。
“苏确?”
“暮云哥,”苏确听到有人叫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瞧去,原来是严国公家的嫡子和赵家姑娘,“雨晴姐姐。”
严暮云和赵雨晴同岁,他们比烟晚和苏确大七岁。
和烟晚、苏确一样,他二人也是一起长大,是临安城大族中羡煞旁人的青梅竹马。
过了明年的花朝节二人便会成婚。
苏确向其二人介绍,“这位是轩车巷喻延鞍——喻伯伯家中的嫡女喻烟晚。”
“晚儿,这是严国公府大公子严暮云,临安城赵府赵雨晴。”以他对烟晚的重视,可半刻都等不了,与其说是介绍,更像是要向二人炫耀她身边的女孩。
烟晚向二人行礼。她与严、赵二人初次见面时尚且年幼,早已不记得了。但赵雨晴却对这个女孩印象深刻,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身上有着太多簪缨门第没有的东西。
“烟晚妹妹可是轩车巷喻家的姑娘?”雨晴眼角带着一丝丝兴奋,问道。她不喜热闹,往年都是陪严暮云看灯会。但此时却觉得今年的天街灯会没有白来,让她结识了赵烟晚。
“是呢,正是住在轩车巷的喻家。”烟晚看着眼前这位知书达理的神仙姐姐,也不似往常那样调皮,样子收敛了几分。
赵雨晴主动走到烟晚身边,回身向严暮云说道,“暮云,我们就同烟晚妹妹一起到湖边避雨亭猜灯谜吧。”
严暮云见雨晴难得主动提出要去猜灯谜,便展颜颔首。
四人来到了避雨亭,今年的花灯种样繁多,吸引了很多临安百姓前来观看。参加猜灯谜的更是人山人海。
“下一个,桃花灯,要求出一句诗文,描述这上元节之景,在场谁所出的诗文获得掌声最多,便可拿走这桃花灯!”主持猜灯谜的人喊道。
有两三人作出了诗句,都赢得了不少喝彩。
人群中,一个少年的声音:“灯火夜深回昼日,管弦声动起春风。”
“好句子。”
“是啊,好句子。”
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看样子,这桃花灯,有所属了。”主持猜灯谜的男子将桃花灯交到少年身边小厮的手中。
“叶家公子?他出言,这灯谁也别想要了。”严暮云洒脱的说道,眼里笑容透着钦佩。
“晚儿也可以。”苏确自是何时都忘不了他的烟晚。
“她? 一个小丫头?”严暮云一点也不相信。
“为何说晚儿妹妹也可以?”赵雨晴说话的时候总是极为温柔,无论谁和她对话,语气都不自觉的会柔和几分。
“临安府女儿家大多5岁开智,可晚儿4岁便熟读《千字文》了。”苏确回道。
此时的烟晚,却没有说话。
她在心中不断回味刚刚的那个句子“灯火夜深回昼日,管弦声动起春风”,那位少年看起来比她长不了几岁,脱口而出,这句子字字说的是上元节,却字字没有上元节,只是并未瞧见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