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月清
李尚仪记下两拨人的想法,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重新把支开的那位女师父叫过来进行介绍:“诸位小姐们,虽然我前头说这次的宫规教导由我来教导诸位,但我毕竟老了,精力不济,体力也跟不上,所以,我已向皇后娘娘请示允准,体力训练由这位褚月清姑娘来教导诸位。”
褚月清性格落落大方,不拘小节,李尚仪话音一落,她便利落地朝陈超逸等人做了一个拱手礼。
对方身材高挑匀称,面容看着比她们年长几岁,精气神却大为不同。她穿着一身红色劲装,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高马尾,笑容爽朗,举手投足间,很有几分话本子里的女侠既视感。
陈超逸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褚月清拱手简单地介绍自己:“我叫褚月清,诸位叫我褚师父、褚小姐、月清都可,各位随意就行。”
这话一出,罗嬿婉和钱乐多两位胆子很小的人心里都放松许多。
二人不由自主地想到:“褚师父看起来性格不错,应该不是一位很严苛的人。”
向未来的学生做完自我介绍,褚月清转身和李尚仪保证:“请李尚仪放心,我定会悉心教导诸位贵人,一月后,定然让她们有所收获。”
“褚小姐卓越优秀,有你教导她们,我很放心。”李尚仪不清楚褚月清的底细,但她知道褚月清是圣上派来的人,各方面定然不差。
李尚仪和褚月清寒暄结束,转头朝陈超逸等人交代两句:“接下来二十日,诸位小姐请跟着褚小姐好生学习,莫要偷懒。我虽不来教导诸位,但我会在一旁时刻关注,还请诸位时刻谨记着考核之事,莫要懈怠。”
除闵若涵外的,以陶知妤为首的厌学五人组,还以为自己抗争成功了,喜滋滋地等待着李尚仪去修改教学内容,却见李尚仪转头就给她们介绍了一个女师父,话里话外没有丝毫要修改教学内容的架势,那道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个丧头耷脸如同失去了生机的小草,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是......”
褚月清看着她们无精打采的模样,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闵若涵之前就已察觉到李尚仪的不对劲。
从李尚仪一个个逼着她们表态时,她就觉得李尚仪此举充满着古怪。可她思来想去又想不出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心里七上八下有点不安。
可奇怪的是,李尚仪逼着她们一个个表达完看法,却又并未做出什么举动,搞得闵若涵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但刚刚,她从李尚仪和褚月清的对话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就更是加重了她心里的那点子不安。
她急切地想消解不安,急切地想向李尚仪证明先前所为是她的一时失误。
可惜她之前几次三番质疑教学内容的举动,已经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不服管教、厌学的坏学生形象,如今想要扭转二人对她的印象,还得费几番功夫。
闵若涵心里后悔不迭,不停抱怨自己:“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不知道啊?现在好了吧,苦都是自找的!”
但再难也得迎难而上。
她正愁没有机会去洗白自己,耳边就听到陶知妤几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她顿时眼前一亮,一招借花献佛的计策涌上心头,她赶紧大声喊道:“是!!!”
声音尖锐响亮,把周围人的耳膜都震了一震。
众人一边去揉被巨声轰了一下的耳朵,一边不解地看向罪魁祸首。
褚月清:“闵.....”她快速搜寻脑子里的记忆,努力把名字和眼前的人对上号,“......闵小姐?你喊得这么大声,是有什么话想说?还是在发泄不满?”
被十几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闵若涵感觉心里的小九九下一秒就会被洞穿,她脸色通红,心如擂鼓,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几秒后,她已快速做好了心理建设,抬起头,面带微笑:“褚师父,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决心而已!”
若不是她那红得像血一样的脸,凭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和微笑,褚月清和其他人说不定还真会相信她。
可惜,脸色出卖了她。
“哦?”褚月清似笑非笑,像逗着老鼠玩儿的猫,戏谑地看着她,“是吗?”
闵若涵面红心不慌:“是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语气铿锵有力,与前头无精打采的陶知妤五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嬿婉、陶知妤厌学组五人:“......”
几人不约而同想到:她是想背刺我们吗?
褚月清没有追问下去。
李尚仪人老成精,一看闵若涵那强装镇定的眼神,很容易就知道她心里的盘算,但她这个刺头儿都愿意表态好好学习,李尚仪自然也不会去拆她的台。
反倒,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夸赞闵若涵:“闵小姐有认真学习的决心是相当好的!其他人也要向闵小姐学习,认真努力,不要懈怠知道吗?”
“知道!”闵若涵声音依旧高亢嘹亮。
其他人回答地零零落落的:“知道了......”
罗嬿婉动作隐秘地拉了拉陶知妤手腕的衣袖,在她看过来后,努嘴示意她去看闵若涵。
她与钱乐多、王丽婵因为陶知妤刚才的沉稳镇定的表现,三人已隐隐将她当成团队中的主心骨,站立的位置也在陶知妤左右。
陶知妤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先静观其变。
章琬芝和刘文襄虽对陶知妤心存亲近,但并不是盲从之人,还打算后续再观察看看。
陈超逸和张佳悦、章佳蕊婷都对闵若涵的行为略微感到诧异,稍稍挑了挑眉,暗中留了个心眼。
李尚仪退开很远后,褚月清让十人横向排成一队,正式作为陈超逸十人的武学师父。
她左右来回走动着,一边说话,一边留心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褚月清:“不知道李尚仪是否跟诸位讲过,考核不光她那边有,我作为诸位的武学师父,也会对诸位进行考核。”
厌学五人组:!!!
陈超逸&章佳蕊婷&张佳悦中立三人组瞠目结舌。
闵若涵:果然!!!
“你们那么惊讶?看样子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啊。”褚月清乐出了声,两秒后又觉得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有失形象,赶紧收敛笑意,“不用那么担心,只要你们好好学,考核会通过的。”
众人狐疑:你说的是真的??
“不过,我这里有两条原则需要诸位谨记。第一:身体不适或有事者,需要提前告假言明,得到允准后才可离队休息;第二:搬弄是非者、不听上级命令者、无事生非者、无故迟到早退者、借故逃避训练者,一经查实,一律记作考核不通过。”
她的目光缓慢扫过十人,说出口的话,语气平和却不乏威胁:“皇后娘娘已经跟我明确表示了,不管一个月后,你们是否通过李尚仪终极考核,只要我这里考核没通过,你们往后就得在我手下至少加练一年,直到学会为止。”
“所以,你们想想,是想长痛不如短痛,咬牙捱过这二十日,还是难受痛苦一年,甚至更久?”她的语气充满蛊惑,“你们都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们知道怎么选,对吗?”
这个消息对十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们目光呆滞,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陶知妤回过神问:“褚师父,我们日后不管位份高低,好歹也能算作是你的主子,你若是加练我们,难道不怕我们秋后算账吗?”
褚月清挑眉:“你们以为我凭什么敢这么说?自然是这皇宫里最大的主子给我的底气,你们若是能耐过那位,大可以找我算账。”
皇宫里最大主子,自然是圣上!
陶知妤白了脸,褚月清的靠山竟然是圣上吗?
“看你们的站姿举止和精气神,都不像是练过。我知道骤然得知这个消息,你们很难接受......”
褚月清唇角微勾,“所以,我给你们两刻钟考虑,到时给我答案。”
她退后,高抬手,冲她们扬了扬:“现在你们可以自由休息,两刻钟后,原地集合。”
十人恍恍惚惚回不过神,连褚月清啥时离开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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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月清过来时,李尚仪正和太医院安排过来的郑太医一起坐在屋檐下烤火喝茶。
皇后娘娘担心新晋妃嫔手脚没个轻重,磕碰擦伤到身体,特意让太医院拨了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太医过来候着,好随时医治。
他们面前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里的木炭烧得通红、劈啪作响,炉上的烧水壶咕嘟咕嘟冒着袅袅热气。
李尚仪裹了一件灰色的斗篷,坐在铺了一层厚厚绒毛垫子的木质椅上,神情惬意慵懒,与刚才庄严典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看到褚月清过来一点儿也不奇怪,热情地招呼她过来坐:“褚小姐快来,郑太医好茶且茶道了得,正好让他亮亮手艺,咱们也好喝几杯热茶暖暖身。”
郑太医五十多快六十,但保养得当,头发黝黑浓密,面容上只有两三道抬头纹,肤色白皙透红,看着很是俊秀,年轻时应该是个帅公子。
他原本就在低着头拨弄汤碗里的茶叶,被人一通夸赞,难为情到耳朵都红了。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品鉴一番。”褚月清拉开李尚仪身侧的木质椅子坐下,面带笑容地和郑太医打招呼,“郑太医,我是褚月清,你可以叫我小褚。”
郑太医很腼腆,脸色红红的,飞快地看了一眼褚月清,点点头。
他快速清空杯子里没味道的茶叶,又清理掉干净残叶,然后提着烧水壶浇烫了一遍茶杯,再侧身拿起放置在他左手边的医药箱上的一个棕红色的、比巴掌大一点的方盒,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块用纸包得齐齐整整的茶饼。
褚月清看着郑太医像对待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开包着茶饼的土黄纸,轻柔地拗下几团,依次放置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的三个茶杯里,再小心翼翼地将土黄纸一点点包回原状后放回红方盒中。
“有福了有福了。”褚月清咕哝着。
她自认是个粗人,各种名贵的茶到她嘴里,无非是苦与不苦、涩与不涩、提不提神的区别,她是半分喝不出那些文人才子、秀美佳丽所赞叹的茶香。这会儿看郑太医这么宝贝他的茶,好茶是跑不了的。
郑太医提着烧水壶,往放置了茶饼的茶碗倒水,滚水碰到茶饼发出极轻微的滋啦声响,每个杯子倒了七分满后,他依次盖上茶盖轻柔摇晃两三下,再逐一将碗里的水倒出,然后重新给滤过一遍茶叶的茶碗倒入滚烫的热水,盖上茶盏,等上一两分钟,方才抬手说话:“请喝茶。”
褚月清迫不及待想喝一喝这被郑太医精心珍藏的茶所冲泡出来的茶水,顾不上茶水滚烫,一手端着茶托稳定住茶碗,一手拿着茶盖,用嘴巴马虎地吹了几口气,感觉不那么烫了立马猴急地嘬了几口。
茶香什么的,她没品出来,烫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