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城东李鸢
由于凝沫归来,琐事给了他,阿兮便接手看病这个事,我得空干许多有意思的事。比如——下厨。
我看见隔壁总是生出好看的炊烟来,心生好奇,也开始捣鼓捣鼓。我们本可以不用吃这凡间的食物,在我的逼迫下,我们也像正常的凡人一样,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炭烧鸡鸭到焦皮青菜,可是苦了他们俩了,用他们的味觉来磨练我的厨艺。凝沫受不了,自告奋勇要回天宫去把云翎和幼幼带来打杂,照顾起居。
“这个不妥,本来天后历来不准瑶姬下界,也知你们二人闭关修炼,若知道你二人下凡来,而且是为了你飞升,那天后肯定亲自把瑶姬逮回去。瑶姬自己肯定是想来人界体验的,师尊这么安排也自然有师尊的道理。所以,这个事,就不要让天宫的人知道了。”阿兮放下筷子,斟酌着还是道了句,“这个厨艺嘛,练练还是能进步的……”
我点头附和,“是啊凝沫,我母后你是知道的,也是雷厉风行的角色。自从上次来凡间出了那样的事,我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下凡二字。”
凝沫一脸汗颜,“难道,我和阿兮,我们两处神泽的堂堂殿下,就得吃这样连凡人都不吃的东西吗。瑶姬,我倒给墙外面那只狗,狗都不吃啊。”凝沫声泪俱下,控诉我惨无人道的罪行。
我尴尬地抹了把汗,“这不有进步了嘛……”我给他夹了筷青菜,“你看,今天这个菜很成功,狗肯定吃。”
凝沫:…… ……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阿兮过去一看,是那日脖子上长了大疮的那个老爷爷,正提着大包小包上门道谢。加上随行的,有那么七八口人,一下子屋里就塞满了。
自那一别,不过半月,老爷爷已然健壮了许多,看上还去年轻了不少。我跟着瞧了眼,他背上大疮连疤都没了。我心里直感慨阿兮厉害,药方子是阿兮给的,我当初只是看这爷爷难受得很,略施小术,让他没那么疼而已。我向阿兮投去崇拜的眼神,阿兮笑着摸摸我的头,眼角的柔情胜过千言万语。
老爷爷和老伴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年受的折磨,屋子里也没地儿可坐了,随行来的一对年轻夫妻和几个侍奉的丫头伙计就站着候在一侧。我细细打量着,这老爷爷初见时倒是很朴素,眼下这一家子绫罗绸缎的,衬得我们三个都有些格格不入。虽是说悬壶济世,不过我们每日只会算出五位有缘人医治,这位能在第一日被选中,想必也是与我们有缘。这些凡人谁能相信,自己是得到了神仙的救助呢。
感谢的话说完,老奶奶又说了,“我这个孙媳妇啊两三年了,咋都怀不上。我这孙儿啊今年也娶了个妾,可也是一直上不了身。上次领会了神医的医术,可谓敬服,遂今儿带她夫妻来求医,恳请神医帮忙瞧瞧,定重金酬谢。”
我和凝沫齐刷刷看向阿兮。
阿兮瞧了瞧这对小夫妇,脉都不用把,就写了张药方子递了过去。只见方子上写了许多滋补的食膳,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行夫妻之实即可。”
老爷爷和奶奶见到了,神色骤变,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小夫妻各自不说话,两个人心里都是又酸又苦的滋味儿。这里面又是什么道道?
我用传音之法偷偷问身侧的凝沫,“什么是夫妻之实。”
凝沫一脸的怪异,传音答我,“你当初不是和阿兮睡了一晚上吗,你不懂?”
我脸上倏地变了颜色,恨不得当众掐他一把,“什么鬼?你说什么?”我有违礼法在先,羞赧得满脸通红。
他果然知道……就知道凝沫是个偷窥狂!
凝沫的眼神突然变得狡黠起来,“你就装……”
“那我去问阿兮好了。”凝沫真是磨磨唧唧的。
凝沫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就是那个,夫妻两个睡觉。”
“那怎么他们两个生不出来。”
“你真不知道?”凝沫很是惊讶地望着我,看到我真诚的眼神后,他相信了。“那晚些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不过……”凝沫说完看了眼阿兮,示意我不要告诉阿兮。
我跟阿兮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阿兮正忙着给后院种的青菜除草,也没心思跟着我出去。我便赶紧去跟凝沫汇合。
算起来,来人界已半月有余了,这里倒是没接见过叫李渊的,李元,李媛,李源,只要念起来差不多的倒是救治过几个,也打听了,这些人家里都没有叫李渊的。
“凝沫,今天是去哪儿~”
“我发现,你不在太清岛就不会叫我师兄诶。而且在阿兮面前老是直呼大名,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好歹我比你大那么几个时辰,就不能叫个哥哥吗。”
“得嘞,那我叫你沫哥。”我伸胳膊搭在他肩上,“沫哥,咱们是要去哪儿呀。弄得这么神秘,不就是要你解释下‘夫妻之实’,口头上难道还说不清?”
“……真的说不清……”凝沫露出狡黠的笑容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罢就挥手给我换了身行头。“先说好了,是你自己好奇的,今晚上看到了听到了些什么,都不能告诉阿兮。”
“换男装?还要封口?”凝沫此举令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我们……是去做坏事吗?师兄,这次可是你主动带我去的哦……”
“算不上呢……若你想学,肯定能学很多东西的……”
凝沫彻底吊起了我的胃口,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驻足在张灯结彩红绸飘飘的“万芳楼”前。门口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在漂亮小姑娘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末了还要在姑娘屁股上捏一把……我犹豫地望向凝沫,凝沫倒是挑挑眉,带着我就大摇大摆走过去了。
“诶呦,二位俏公子,里边请里边请……”门口一位头戴大黄花的中年女人立马迎了上来,“二位公子可是要找姑娘呀还是喝酒呀。”
“我们要……”
我刚张嘴凝沫就赶紧抢话,听起来对他们这个生意熟的很,“开个包厢,上几壶好酒。”
我和凝沫被直径带去了包厢,从进门开始,已经不少搔首弄姿的姑娘前来问好,她们身上的脂粉很香,惹得我直打喷嚏。还有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分不清方向,一把将我给抱住不撒手了,凝沫和周围的姑娘好大力才将我拉扯了出来。经此一吓,我更是抱紧凝沫的手不松手了。
“阿嚏——”
带路的姑娘刚把门带上,随风捎来的香味又让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凝沫笑得很放肆,“哈哈哈……没出息的,脂粉味也能把你冲成这样。”
“你还笑,姑娘一个个跟花枝招展的,哪里是个正经人,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蹭,都还粘上味儿了。”我甩了甩袖子,嫌弃得很。
“啊……”
突然隔壁传来奇怪的呻吟,是那种,像是心窝子被人闷了一拳头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刚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隔壁又传来男人的闷吼声,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我一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坐下的屁股,不由得又离开了凳子。
姑娘送了好些酒进来,在我与凝沫脸上来回瞅了好一回儿,一脸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关门时还要捎了句“二位尽情享乐~~”
凝沫悠哉悠哉地喝着酒,我扯了扯他衣袖,忍不住问道,“这……隔壁是在干嘛。”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你不是想知道‘夫妻之实’吗,你隐身去隔壁看看便知了。”凝沫一脸贼笑,“不只是隔壁,你可以出去转转,学习学习,以后成亲了洞房花烛夜怎么过。我呢……就不跟你去了,你好好观摩,可看仔细了,看完之后,有不懂的,你回来再问我。”
虽然觉得这个地方令我不舒服,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隐身去走了一遭。
在走遍了这一层所有的房间,观摩了多场意味深长的“精彩表演”后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很想掐死凝沫!把他抽筋扒皮!……
却也没脸再见他了。我站在门口,回想起凝沫各种猥琐的意味深长的笑,以及我问的各种智障问题,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竟!然!……我!我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为什么要问凝沫!!!要疯了!!凝沫简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一幕幕“精彩表演”,耳边似还在回响那各种令人发毛的声音。我捂住耳朵,让自己屏蔽掉周围传来的各种叫声,可越不想发生什么的时候,就越会发生什么。蓦地,门开了,凝沫一脸奸笑,抄起手,用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我,我像是正被他逮个正着。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就知道我都看到了些什么吧。我怒气上头,一把将凝沫推了进去,将门砰地关上,对凝沫拳打脚踢了起来。
“啊——你个天杀的……是你自己要求的……啊……不怪我……你个没良心的……”
我正发泄着我的怒火,突然就听门外有个老男人在笑,“哈哈……刚刚还想调戏站门口的小公子呢,那长得细皮嫩肉的,唔……谁知道被这里面那公子先抢了去。听这动静,浴火焚身,可快活着呢,啧啧……”
我现在自然知道门外人说的是啥意思,握着拳头的手咯咯作响,此刻我满脸通红,都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我再也不想理凝沫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明明可以一两句话说清楚的事,硬要使坏骗我去看些什么所谓的表演?!还大言不惭,说我可以学习学习!
学你个头!
“哎呀……”凝沫大步追上我,从万芳楼追出来就一路哄我,“进来之前都说了不能怪我的,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嘛,这种事都要经历的,你懂了就懂了嘛……”
我不理他,大步流星地走,不想理他!凝沫小跑上来一把拉住我,“好啦好啦,你消消气,我知你还懵懂,一下子看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会……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去看……”接连收到我充满杀气的眼神,凝沫干脆把嘴巴闭上了。
“哼!”我一把抽出我的衣袖,继续往前冲。
凝沫在街头买下几手糖葫芦,一路追着跟我道歉,本来没打算原谅他的,结果正巧撞上了出来寻人的阿兮。
“你们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们好久。”
我顿时跟凝沫站回了一边。“额……喝酒了……”
凝沫嘿嘿笑着,“是啊是啊。”
“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香……”
我眼珠子一转,“我女孩子嘛,街边看到有卖胭脂的,就去看了看。沾了些味道……”
“莫郎……”
正说着呢,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姑娘,冲过来就一把抱住凝沫了。我们……三脸懵逼。待看清这姑娘模样,我直吓一跳,这……这人怎么跟我长那么像。不说一模一样,那也有九分相像了,若不是左眼角下有颗泪痣,我都要以为是我自己了。
凝沫更是一脸无语,两个手抓着两把糖葫芦高高举起,也只得任那姑娘抱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莫郎……”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伸手抚上凝沫的脸,“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们三个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一个姑娘急匆匆跑来了,她一把拉开这个抱着凝沫的姑娘,一边安抚一边向我们道歉。“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对不起,公子……我家小姐失心疯了……看到公子以为是故人,我一下子没跟紧,闹出这样的事,给您赔不是了。”
凝沫愣愣地递了手糖葫芦给她们,“倒也不打紧……这个给你们吧,安慰下你家小姐……”
这个小姐依旧泪眼婆娑地望着凝沫,双眼饱含深情,脉脉动人,透过这双眼,我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和不甘,一种喘不过气的痛苦,一时间,我也心情复杂了起来。
“失心疯?”我望向身侧的阿兮,“这个……能治吗?”
阿兮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是执念太深,除非自己想开了,或者抹掉她一些回忆……”阿兮掐指算了算,摇摇头,“这个有她的命。”
“小姐,不早啦,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该担心了。”那姑娘安慰起这个小姐来,一边柔声哄,一边拉着她往回走。小姐却一把挣脱,又抓起凝沫的袖子不放,“他就是莫郎,他没有死,他没有,就是他,就是他……我找到他了……”
凝沫瞧着她眼眶红红的,一时也心生怜悯怜悯。倒也不挣扎,就这样给她紧抓着了。
“小姐……”姑娘扯不掉小姐的手,只得跟凝沫道歉,“公子实在对不起……我家小姐着实不是故意的,公子您的模样确实跟我家小姐的故人,十分相像……”
“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阿兮看不下去,出面发问。
“城东李家,闺名,李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