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同娶一门亲
苏妩静等片刻，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柏璟的声音也顺势传来，“郡主，媒婆带到了。”
苏妩眨眨眼回过神来，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进来。”
岑霜扶着苏妩从床上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小桃也跟在柏璟身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妩没关心她，而是看向柏璟身后面色红润，身材圆润的媒婆身上。
苏妩刚准备开口，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哎哟，好端端的干什么去杀人，还用我去杀，多血腥呐。”
她定睛一看，正好瞧见媒婆头上那支样式精美的朱钗，眸光微沉。
还未开口，苏妩又听到了方才那声音，“杀了人还敢戴着我四处走动，这婆娘胆子可真大。”
“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院子里深井中的尸体，估计都泡得发白了。”
“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身上的血洗干净，怪恶心的……”
苏妩听得入神，手因为太激动而死死抓着床榻边沿，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直到耳边传来带着几分担忧的话语传来，“郡主？”
苏妩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柏璟，一脸怔然：“何事？”
柏璟看着苏妩苍白的脸色，担忧道：“郡主可是身体不适？要不改日再问话吧。”
“无妨，劳大人挂心了。”苏妩正了正色，极力忽视耳边那些声音，垂眸看着那媒婆，声音稍冷，“见到本郡主不跪？”
“参见郡主大人。”媒婆费劲地跪下去，膝盖接触到地板时，发出一声嘭的声响，沉闷至极。
苏妩忽略对方那别扭至极的称呼，冷着脸问：“你是黄州本地人？”
媒婆神情惶恐道：“回郡主大人，奴家是黄州本地人，但奴家一直本本分分，遵守法纪，今日突然被叫来问话，不知所为何事？”
“无事，就是想问问关于许家三娘子的事儿。”苏妩神情淡漠道：“听说当时许三娘子和许家大公子是你介绍认识的？”
“哎哟我的郡主大人哎，那许家三娘子哪里是我介绍的呀，分明是她求着让我帮她介绍的，谁知道她嫁入许家短短月余，许家老小就都死了干净，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小人断不会把她介绍给许家大公子的，那许家老爷可是咱们黄州城出了名的大善人……”
媒婆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还顺势起身，却被柏璟一句“跪好”给吓得又跪了回去。
苏妩眉头微微一挑，问：“许家在当地名声很好吗？”
媒婆迫不及待地回答：“自然，许老爷乐善好施，是黄州城出了名的大善人，您瞧瞧，这许老爷前脚刚死，黄州便连着下了许多天大雪，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大家都说这是老天爷在帮许老爷惩罚我们呢。”
苏妩盯着她不语，直到盯得那老太婆浑身不自在才再度开口，“听说许家同一天娶了两房亲，进门的却只有一顶花轿？”
话音刚落，媒婆就赶紧解释，“郡主大人莫听信那些谣言，当天明明进了两房亲，小人亲眼看到的，一个是大少爷的三房，一个是许老爷的三房，不过许老爷的三房没有花轿，直接从后门进的门，所以很多人没瞧见，就散播谣言说许家父子同娶一个小妾。”
苏妩微微坐直身体，眸光直直落在媒婆身上，“许家老爷的小妾也是你介绍的？”
“那是自然。”媒婆语气骄傲，“这黄州城所有亲事，就没谁家不是经我之手。”
“那你还挺有本事。”苏妩语气平淡，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
媒婆不好意思地笑笑，“郡主大人过奖了。”
苏妩无视媒婆满脸虚伪的笑，接着问道：“许家老爷的小妾为何不坐花轿而选择走后门？”
按照上邶律令，侧室穿玫红色从侧门进，还没听说过谁家小妾是从后门进的。
媒婆仰着头，语调染上一丝骄傲，“那自然是因为许家老太太不答应啊，那老太太泼辣得很，当时我送许家三娘子进门的时候，她差点把许老爷三房的头给砸破。”
“他夫妇二人感情不和？”苏妩问的，自然是许老爷子和他夫人。
若非感情不和，那就是那老太太太过泼辣，不然也不会死后被人捅成那样。
媒婆摆摆手道：“和，感情好得很，不然按照许老爷的财力，别说是三房了，就是十房他也娶得起啊。”
“那就是纯粹脾气泼辣了。”苏妩自言自语道：“但他们夫妇感情如此好，为何还要娶三房？还有，许老爷的二房呢？”
苏妩回想了一下许家的尸体，好像对不上啊，少一个人。
媒婆叹了口气，道：“二房死了好多年了，没留下一儿半女，三房也并非许老爷要娶，是那姑娘求着要嫁的，许老爷菩萨心肠，见不得那姑娘身陷囹圄，就答应了。”
“为何身陷囹圄？”苏妩一下来了兴趣，“那许老爷的三房是何方人士？”
之前问了很多人都不曾问到，没想到能从媒婆这儿找到突破口。
媒婆神情怜惜道：“就城东老陈家的姑娘，那姑娘也是个命苦的，家里就她一个女子，父兄只想着把人卖出去，好把那些银钱给自己娶老婆用，那姑娘原本是要被十两银子卖给城西刀铺的王傻子，找到我的时候，陈家姑娘被她父兄打的浑身是伤，其实说起来，她也不算是许老爷的小妾，更像是卖给许家的奴仆，不过许老爷怜惜那姑娘身世凄惨，给了她个名分而已。”
“难怪所有人都说许家父子同娶一门亲。”苏妩若有所思，“那大公子的三房呢？”
“大公子的三房是小人介绍的，就半山腰那户人家的女儿，就死在许家那场灾祸中。”媒婆说起这事儿还一脸惋惜。
这下，倒是能说得通了，但尸体还是对不上，二房死了多年就罢了，前有失踪的许三娘子，现在又多一个陈家姑娘，也就是说，少了两个人，而这俩人中有一个可能就是凶手，现下就看这媒婆家深井中的尸体是谁了。
媒婆笑着摆摆手，又道：“至于许家父子同娶一门亲这个都是谣言，郡主大人莫要轻信才是。”
苏妩笑笑，说：“我们初来乍到，确实容易听信谣言，现下能否麻烦你带我们去一趟老陈家？”
那媒婆意外的很好说话，“自然可以，能为各位达人效劳，是小人的荣幸，不过这个……”
她做了个数钱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柏璟刚想发话，却被苏妩抢先，“既要麻烦你带路，自然少不了报酬。”
那媒婆瞬间乐开了花，一边起身一边道：“多谢郡主大人。”
苏妩一边任由小桃帮她穿鞋，一边问媒婆，“忘了问，该怎么称呼？”
柏璟说去帮苏妩备轿，先一步走了。
“小人姓陈。”媒婆乐呵呵道：“名叫小芬。”
姓陈？未免有些巧合。
思忖间，苏妩直接问出口，“与那位陈姑娘有关联？”
陈小芬挥了挥手上的大红帕子，打趣道：“郡主说笑，这黄州城姓陈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每一个都与陈家姑娘有关系吧？”
苏妩皮笑肉不笑，“倒是本郡主见识短浅了。”
陈小芬头上的朱钗还在‘自言自语’，苏妩基本能确定陈小芬就是杀人凶手，还有个帮凶，男的，身材魁梧，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拎起一具尸体。
苏妩初步猜测那是陈小芬的男人或者家中亲近之人，具体的还得回头跟柏璟商议一下，看如何将陈小芬家那具尸体“偷”出来。
不多时，柏璟就备好轿子，苏妩也不客气，直接上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老陈家走去。
柏璟不紧不慢，但始终跟在苏妩轿旁，倒是陈小芬，走得满头大汗还落于最后。
“柏大人。”苏妩突然喊了一声。
轿外传来柏璟的声音，“郡主何事？”
苏妩声音浅浅，隔着轿帘传入柏璟耳中，“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大人有没有时间陪本郡主小酌一杯。”
柏璟微微一顿，但没直接拒绝，而是问：“郡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同下官说？”
苏妩沉默半晌才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来黄州有些时日了，想家，柏大人不想吗？”
“下官还好。”柏璟说：“但郡主若不嫌弃，下官可以在满香楼安排一下。”
满香楼是黄州城最大的酒楼。
苏妩笑道：“那便麻烦柏大人了。”
柏璟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些温度，“郡主言重，都是下官该做的。”
苏妩不再说话，今日一直在奔波，现下好不容易能缓个神，加上那轿子摇摇晃晃，搞得她昏昏欲睡，去陈家的路上她便没再同柏璟交谈。
到老陈家时，天色稍稍暗下来，远处橘红的霞光铺满整个天际，烫人得紧。
咚咚两声传来，苏妩从睡梦中清醒，听到柏璟说：“郡主，我们到陈家了。”
苏妩整理一下褶皱的衣衫，“知道了。”
小桃顺势挑起轿帘，伸手扶苏妩。
苏妩下轿后，看着眼前还算气派的府邸略微惊讶。
不是说这老陈家卖女儿给儿子娶媳妇儿吗，怎的府邸修得这般气派？
苏妩拧着眉问一旁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儿的陈小芬，“这就是老陈家？”
陈小芬是了好几下都没答上来，待喘匀了气儿才道：“回郡主，这就是老陈家了。”
柏璟示意李暄上前敲门，李暄不满地嘀咕，“让我给人当轿夫就算了，现在还使唤我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