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宝
双十节第二天补放一天假。江雪寒从学校出来,准备去何师叔家正式接头,商量复教大计。
阳中与何公馆之间,隔了一条章台街。这条街上,聚集着妓院、赌场等娱乐场所,人气很旺。因为这人气,许多茶楼、饭店、杂货商行也拥挤而来,便成了一条繁华的“南京路”。
江雪寒刚走到汇春茶楼下,肩头忽然被打了一下,回头看时,却并没有异常。懵懂着继续前行,肩头同一个地方又是一疼,一个小物件滴溜溜掉在脚下。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小小的枣核。
江雪寒心中一惊,枣核打人并不出奇,奇的是两次竟然打中同一个部位。这绝不是一般人所能为,定是使用暗器的行家。
更让他吃惊的是,人家打他两次,他竟然连人影也没捞着。如果换成飞刀之类的东西,自己还焉有命在?
不知打人者何意。他立在当街,全神戒备,不动声色地四下搜索。
忽然头顶一声脆笑,透着十分好玩的淘气。他飞速抬头,只见汇春茶楼二层栏杆上,斜倚着一个白衫紫裙的姑娘,右手五指如葱,成兰花指状,食中两指拈着一颗鲜红的金丝小枣,正向玉齿之间放去,嘴角兀自带着一丝余笑。
江雪寒睁大了眼睛,这不是李芳么?
李芳吃完枣肉,吐出枣核,冲他脑门掷来,口中叫道:“发什么呆?还不上来!”
江雪寒闪过枣核,心中哀叹老天不公:为什么两人相遇,总是她在上边,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李芳又催道:“真的呆了?我这可有你师父的东西,爱来不来。”
说完,转身作势欲走,江雪寒听说有师父的东西,赶紧抬手说:“别走,我上去。”
李芳嫣然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江雪寒顾不上面子问题,登登登几步跑上楼去。
二楼是个大间,摆着六七张茶桌,李芳早已端坐在靠窗桌边。
江雪寒冲上前说:“拿来!”
李芳抬头闪了他一眼,悠悠地说:“别急,先坐下喝杯茶,这可是上好的大红袍。”
江雪寒无奈,只好坐下。李芳伸手给他斟茶,素袖皓腕,中间是一个翠色的玉镯。汝窑青瓷茶壶斟出亮红的茶汤,递了一碗在江雪寒面前。
江雪寒盼她快说正事,端杯就向口中倒,李芳叫道:“烫——”
字未说完,江雪寒一口喷了出来,脸色痛苦,不住向外哈气。
李芳闪身躲过茶雨,脆声笑道:“你可真是性急,哪有这么喝茶的?连牛饮也不如。”
江雪寒顾不上许多,咧着嘴说:“不喝了,不喝了。赶紧办正事吧!”
李芳掏出手帕,擦干净了桌椅上的茶水,这才坐下,伸手从旁边提过一个包来。
江雪寒见是一个男式手提公文皮包,式样甚是考究,心下不禁奇怪,她竟会用这样的皮包。
李芳从包中掏出一张纸来,放在江雪寒面前,示意他打开。
江雪寒疑惑地打开,见上面曲曲弯弯的画着很多线,问道:“地图?”
李芳点头说:“对,藏宝图!”
江雪寒坐直了身子,摇头说:“不会又是什么建文帝的宝藏吧?我师父说了,它根本不存在。”
李芳说:“你师父说谎了。”
江雪寒举了举拳头:“你敢污蔑我师父?”
李芳从怀中又掏出一张图,递给江雪寒:“你师父住室床头前方有一个香炉,青石雕的。还记得吗?”
江雪寒当然记得,可这与宝藏有什么关系?
“这张图就是在香炉底部一个小孔中找到的,”李芳提醒说:“你跟那张比比!”
江雪寒把两张图放在一起,仔细对比,竟然一模一样。
他仍是不信,扬起第一张图说:“这一张你是如何得来的?”
李芳神秘地一笑说:“这个,保密。反正是大有来头。”
江雪寒正要进一步询问,忽见李芳脸色大变,眼睛直盯着楼梯口方向。
江雪寒背对楼梯,看不见是什么情况。李芳低下头,小声说:“不要回头。”
然后,她手指沾茶,在桌上写了“南七娘”三个字。
是她?江雪寒不由想起那晚鬼魅般的影子来,自然不敢妄动。
只听身后嘎嘎踩地板声,吱吱拉椅子声,接着是南七娘嘶哑的声音:“小二,上茶!”
店小二应声问道:“客官要什么茶?”
南七娘不耐烦的声音:“苦丁。”
店小二脚步细微,不一会儿上了茶来。忽听呸的一声,接着是茶碗落地的丁铛声。
“这是什么苦丁茶?怎么是甜的?”
店小二叫屈地说:“苦丁茶哪里有甜的?”
南七娘叫道:“叫老板来!”
江雪寒侧头悄悄看去,只见南七娘白发如茅草,穿着倒也干净,只是一副幽绿的眼光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削瘦的中年人走上来,对南七娘一揖说:“客官,不才乃小店掌柜,请问有何吩咐?”
南七娘眼一瞪说:“吩咐你/娘/个干狼腿!我问你,你是怎么卖茶的?苦丁茶跟糖水一样。”
中年人一副不信的神色,随手从南七娘的茶壶里倒了一杯,用嘴一尝说:“明明是苦的,客官怎么说是甜的?”
南七娘狠狠地说:“我说是甜的,它就是甜的!”
中年人皱了皱眉,却又舒展开来,对南七娘赔笑道:“既然客官嫌甜,我让他们重新泡来,包您满意。”
南七娘却说道:“重泡难保不甜!算了,老身不喝苦丁了。”她朝江雪寒这里睃来,江雪寒赶紧缩头,李芳的头低得更很,还用手帕遮着脸面。
“就把那小两口喝的茶,一模一样的地给我泡来,便饶了你们!”
江雪寒心中一跳,南七娘那个“饶”字咬得特别重,象另有深意。果然,李芳登时神情大变,低声说:“她发现我了,此地不可久留。”
江雪寒小声问:“怎么回事?”
李芳说:“我也不知道。明明那晚她已经死了,却在昨天街头相撞,她分外眼红,拔刀就砍。好不容易摆脱了她,想不到今天又被盯上了。”
江雪寒心中一乐,活该李芳倒霉,她可是南七娘的“杀身仇人”,这下有她好瞧的了。
一想到南七娘那种睚眦必报,死缠滥打,拧牙铁舌,不死不休的劲头,江雪寒又有点替李芳担心。
这时,南七娘又是呸的一口,喝道:“这又是什么鬼茶?”
中年人声音带气:“正是那一桌喝的大红袍。”
南七娘哼哼两声:“我看不象。让我前去尝尝,一样倒还罢了,不一样的话,哼哼!”
接着是吱吱椅子推开声,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嘎嘎踩动地板声。
江雪寒心脏收紧,看李芳时,一张俏脸已经被抽干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