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顾乔新工作的第一个任务开始于入职的第二周。
星期一早上，她拿着杯美式在工位刚坐下，周锦年从他办公室走出来，径直来到顾乔旁边，“一个新项目，你看一下，然后这周内出方案。”
她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喝咖啡的心情被搅合了。
“这周？”
“嗯，你要是周末愿意加班，星期天给我也行，不过周一就得去浙江。”
“去浙江？”她像是脑子受到重创，一个又一个海浪泼过来。
“业主在浙江，当面交，还有，需要人协助可以找Hanson帮你调人手。”他说完依旧站在那里，“还有要问的吗？”
周锦年平时很少说话，所以很难看出他真实性格，但一工作起来就立即能体会到他身上那种push感。
“不用实地勘察吗？”
“这是后面的事。”
“嗯，我知道了。”
说完周锦年转身回办公室了，留顾乔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早上来得比较早，这会儿公司的大部队才陆陆续续就位，女生们把外套一脱搭在椅背上，男生们吃完手上最后一口早饭随手打开电脑主机，新的一周开始了。
顾乔还是喝了口咖啡醒醒神，翻开刚才周锦年递过来的资料看了个大概，一个农家乐民宿项目，占地六百多平，两面环山，这种项目看起来简单小型，实际上必须因地制宜体现差异，她一大早就陷入深度思考之中。
祝晴走过来拍拍她的后背：“怎么样？”
她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怎么样？”
“跟咱们周总啊？”祝晴探过头贴着她耳边小声地调侃。
顾乔被她逗得耳朵一热，慌慌张张拿起桌上那一沓纸往空中一晃，“托他的福，我这个星期要通宵了。”
祝晴拿起来一看，“真周扒皮，你才来一个星期就要做方案。”她接着往下翻，“这个项目啊！希望不大，我建议你别太上心。”
“为什么？”
“怎么说呢？我只能点到为止，你心里有点数就行。”
祝晴说完也回自己工位上去了，一早上两次茫然真要干死她的脑细胞。
项目希望不大的原因是什么呢？她反反复复地盯着桌上那沓东西。上网搜索甲方信息，刘晋，一个三十多岁的浙商，经营酒店生意，想做民宿的这块地是他的祖产，不过他大学在天津就读。
民宿在15年之后才开始在国内真正流行起来。
再查下去，甲方几乎是国内民宿市场的风向标，风刚起来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只不过这块地位置不算好，今年才开始有一些对外景点宣传。
但查来查去，她也没想通祝晴说“希望不大”的原因。
与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挣扎，还不如开干。能不能成不重要，周末前交方案才重要。
顾乔将方案在脑子里捋了个大概，才找Hanson要了两个人来，因为不是深度方案，多要人手也没有必要。
只是这周几乎都在公司里通宵达旦，她时常在晚上十点半的归程地铁上想，还好当初和蒋书铭没留下个孩子，否则根本无法心无旁骛地扑到工作上去。
顾乔每天穿梭在人流如织的国贸办公区，却一次也没有偶遇到秦纵，她设想过很多次在某个路口和他面对面走过，要怎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不过上天没给她这样的机会。
但奇怪的是，她却屡次遇到Keyla，有时在排队买咖啡的店里，有时在中午吃饭的楼下餐厅，还有夜幕下班的地铁口……
Keyla每次碰到顾乔，眼睛都瞪得圆圆的，然后一脸惊喜地喊她，“Grace”。顾乔从读书到工作的这些年，似乎身处精英群体惯了，身边接触的人个个都活得紧绷，猛地遇到这样一个神经大条、满面春风的姑娘，倒给她单一疲惫的生活平添了一抹色彩。
在人潮拥挤的北京地铁车厢里，Keyla叽叽喳喳在她耳边说着自己在环建繁忙劳累的工作日常，和顾乔一样夜以继日地加班。
话题里有时会带上秦纵，“秦总那个人，招聘要求苛刻到最近无人生还，招聘网站都快被我翻烂了，就没找到他能看上眼的。”
“还好最近秦总很忙，没什么空来盯着我的工作，否则我恐怕活不过这周了。”
……
她靠在门边的把手上，才二十三岁，还有力气抱怨。
“Grace，你怎么下班也这么晚？我记得你不是入职没多久吗？”
“对啊，必须得做的新项目。”
“我们伟大的秦工这周也在忙一个项目，标的很小，他居然亲自做，而且下周他还要去浙江亲自见业主。”
“浙江？”
“嗯，我也是今天听总监提了一嘴。”
顾乔若有所思地靠在了她对面，却不知不觉到了中转站，Keyla跟她告别下了车，本来座无虚席的车厢空出几个位，站在中间的人立马补上空缺，她动作总是慢，几乎每天都从头站到尾。
Keyla走后她又重新在脑海里细细品味祝晴星期一早上对她说的话，当时她怎么也分析不出“希望不大”的原因。
如果她的竞争对手是秦纵，那原因显而易见。
接着又联想起这次的甲方刘晋曾在天津就读大学，和秦纵又年龄相仿，很难有这么巧合的事。
2004年秋天，顾乔第一次来北京，踏上她的本科求学之旅，她也知道，秦纵就在距离她仅仅一百多公里的天津。
有一年国庆节放假，宿舍同学全都回家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北京打工，其中四天要去做家教，还能休息三天，她拿着刚发下来的几百块钱，忽然很想去天津看看。
在她决定要去天津的前一晚，徐知沅的电话从上海打来。
“顾乔，你快上网看人人，我今天看到之前跟你通过信的那帅师哥，他女朋友真他妈的漂亮！”
顾乔挂了宿舍电话往校外的网吧走，那时候校园网才是主流，她搜索到秦纵的账号，一眼就看到他前一天上传的照片，照片上男女共五人，三男两女，秦纵站在最右侧，靠在他旁边的女生笑容灿烂，紧靠着他的左臂。
尽管当时像素不够清晰，却能一下子看到这姐姐美的不像话。
应了徐知沅那句话，“真他妈的漂亮”，漂亮这两个字还要加重读的那种。
顾乔去天津的念头瞬间被打消了。
那年她大二，秦纵大四。
他在天津求学，刘晋也是，这么一想就合理了。
已经周四了，项目进行到这一步，撤退是不可能的，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明天是她自己心里预设的DDL。
不知道是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还是外头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廖筠有一半多的时间都不在工作室，多数决策都由周锦年来做。
周五下午，顾乔最后一次整理了方案汇总，这一整周，周锦年都没有主动来问她项目进度，不是胜券在握就是必输无疑。
她敲了敲周锦年的办公室。
“进。”
“周总，我给你先汇报一下浙江项目的概念方案。”
“嗯。”
他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看着她，顾乔将怀里的笔记本电脑转到他的那一面，周锦年这个人总是擅长把气氛弄紧张，一下子就让她有了见甲方的压迫感。
“这个项目名称叫‘推窗见山’，整个方案设计围绕山居民宿的主题，分为三层，设有十二个房间，一层的小院占地面积约90平米……”
全程他都没有打断过，顾乔噼里啪啦地说完，想等他点评。
周锦年拽了一把办公桌，将椅子移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的电脑上翻PPT。
“方案不错，但你去甲方那边的时候不用描述的那么详细，过了之后再做深度方案。”
“嗯，我知道。”
“尽量多了解他那边的需求。”
了解他的需求有个屁用啊？反正不会通过，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的，周总。”
周锦年没再说话，顾乔以为已经结束了，合上电脑准备回工位，打算今晚早点下班回去。
“那没别的我先回去上班了。”
“周一就你一个人去出差吗？”
“嗯是。”
“你把Hanson给你的人带上，毕竟项目一块做的。”
这不是想给公司省点差旅费吗？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