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顾乔原本想周末就飞浙江的，这些年，她一直低着头忙着赶路，圈子小的可怜，朋友也没积攒几个，只和徐知沅还保持密切的联系。
高中时成绩平平的徐知沅，高考填志愿时无意报了计算机，在上海读了四年本科毕业后去了杭州，加入了一家互联网公司，没日没夜干了几年就在杭州安了家，只是落了一身职业病，什么颈椎病、腰椎病、胃病都时不时犯上了，随着她也就辞职进了家小公司，开始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她留学期间，徐知沅飞过两回美国去看她，万里迢迢，情谊难得。
后来她回北京工作，每年都要去杭州和徐知沅看一遍西湖，顾乔经常开玩笑，她对西湖比故宫还要更熟悉。
顾乔今年受私事困扰直到这次出差才想到要去徐知沅那儿，星期五晚上下班就给她去了电话说自己要去浙江出差。
Hanson给的人手顾乔就要了一个跟着一块去甲方那，因为下了飞机还要往湖州去，她们赶的最早的一班飞机。
刘晋看着不像生意人，顾乔到的时候他刚做完晨间运动，身上的运动服甚至还没换下来，这是在湖州市，他家里。
“刘总，您好，我是廖筠工作室的顾乔，也是您这次民宿方案的主创设计师，过来这边想跟你讨论一下本次方案。”
“跟我进来吧！”
顾乔一直都不太会跟业主打交道，尤其是商人业主。
所以在前东家的五年间，见甲方这事她都能推就推，反正人手多，她躲在后头当乌龟也未尝不可。
她提前在网上找了不少刘晋的资料，年过三十还是单身，今日一见，一个人住着几百平的大别墅，进门就能感受到里头冷冷清清，又地处城郊，远离喧嚣，更像在隐居。
看得出他不喜欢过多寒暄，顾乔也就直奔主题谈正事。
她将打印好的那一份递到刘晋的手上，自己打开电脑，讲述着她坐在飞机上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的那套方案，虽然顾乔平时怂了点，可一旦上战场，她还是能做到镇定自若，行云流水的。
设计师通常在陈述方案的的过程中就已经能感受到业主的意愿，但对刘晋这个人，顾乔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喜行不行于色，从头至尾就一个表情。
“刘总，总的来说，这就是我对这个民宿现阶段的大体规划，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三楼的观景台设计有没有把山里的天气考虑进去？”
“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刘总，因为我们目前给您交的是个浅方案，就没有平面图展示，正是因为考虑到两面环山，所以三楼整个也是有覆盖的，只是采用大的落地窗形式，而最上面会有一个露天的阳光房，但也是可关闭的。”
“说实话，你这个整体设计我是喜欢的，尤其是一楼的茶歇区，”
“因为民宿基本受众面还是年轻人群体，这个茶歇区我在设想的时候其实就没有按照传统的设计去套，可以参考一些海边度假区的摆放形式，加入些传统元素。”
“嗯。”
……
其实顾乔在做前期方案时并不是很愿意和甲方深入沟通，她甚至不明白连意愿都没有敲定的情况下，周锦年为何就派她莽莽撞撞地跑来浙江，明明是一个视频就能解决的事。
会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这行更不存在强买强卖，她带着薇薇准备折返。
刘晋这人摆出一副不容易亲近的样子，要走的时候还是极力挽留她们在家里吃中饭，顾乔再三推辞，因为她想趁着时间还早折到杭州看看徐知沅。
她合上了电脑装回到包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大腿感到微微发麻，站起来的时候且用了些力。
“刘总，我们回北京还有事要处理，我听说您以前也是学建筑设计的，应该了解我们这行，忙起来是马不停蹄的。”
刘晋听她这么说也不再继续留下去，起身来送客。
“是啊！就是因为太累了，我回来继承祖业了。”
顾乔心想，还是您明智！
调侃间，顾乔和薇薇走到他家门口，正要出去时门铃响起，刘晋在身后喃喃自语道：“你们的对手来了！”
顾乔猜出个七八，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开门对上目光的那一刻还是迟疑了几秒，薇薇在旁边颇有几分吃惊：“环建的秦总？”
若就这样装作不认识走了，怎么看都不够大气，索性摊开了。
“秦总，您来了，我们刚和刘总谈完。”她侧过身让秦纵走进来，擦身的瞬间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他见客户穿得也不够重视，十月的浙江不像北京，还没真正冷起来，他手上拿着外套，另一只手拎了个包，轻装上阵。
“顾小姐，又见面了。”
顾乔见他一个人来的，刘晋一见到他喜笑颜开，和初见自己时的模样差距甚大，她在心里笃定了自己这场仗已经败下阵来。
但输仗不输阵，顾乔把Keyla那套学了个精髓，也瞪大了眼睛带着十分的笑意说：“那 刘总秦总你们好好谈，我先走了。”
她那样子简直是乙中之乙，谦卑到骨子里，从那间房子里落荒而逃。
……
“我帮你留人家吃饭了，没留住，不是我的错。”顾乔刚离开，刘晋就跟兄弟耍起宝来。
“行了，我把方案给你说完也立马走人。”秦纵把衣服往沙发上一扔，连方案都没做，直接动嘴开讲，一点也没把刘晋当业主看。
方案一顿就讲完了，他知道刘晋的意图，不然他压根不会从北京往浙江飞，浪费他一天的时间。
两人甚至连他的方案压根没进入深度讨论，刘晋听完后撇了撇嘴，“你现在要不要去追人家，可能还来得及。”
“有人接她。”
“这你都知道？”
“来的时候看到了。”
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有辆红色的车停在门口，车主看着十分眼熟，走过来的一路上都在想那人是谁，后来才发现当年和顾乔一块的人正是她。
“老秦啊老秦，我怎么说你好呢？”
“彼此彼此吧！”
“你这就回北京了？”
“去杭州看看黄秋颖，正好要去赶飞机的。”他说完刻意看了一眼刘晋，见他没吭声又加了句：“你要不要一块？”
“我不去了，不久前才见过面。”
“行，那我走了。”
“这方案就不谈啦？”
“你看着办呗！择优录取，别搞特殊就行。”
“你还别说，人家做的方案还真不错，比你好，你做管理做惯了吧？”
“那你就选她的，您是甲方您最大。”
秦纵拿上衣服就要走，刘晋见他出去忙也站了起来，最终还是决定开车送他去杭州，只是到地点便开回头，一颗也不愿停留。
顾乔从刘晋家出来后给周锦年打电话简单汇报了今天的进度，然后说下午要去杭州见个朋友，今儿就不回公司了，周锦年不置可否掐了她的电话。
徐知沅就为了这早早把假已经请好了，她那老板也是个摆烂的主，财务自由后就高薪请了个专门做管理的，一周最多来公司一趟，员工们私下都猜想他是来确认公司倒没倒闭的。
她开车来湖州接了顾乔去，顺道把薇薇捎去机场，载着她一路从萧山开到西湖。
徐知沅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她从去互联网公司上班后就剪去了长发，短发一留就是八九年，脸上永远是一副孩子气模样，甚至咋咋呼呼的样还偶尔外露一次，她是顾乔认识的人中最外向的一个。
从机场开到西湖，大概四十几分钟，顾乔的倾诉欲像泄了闸的洪水般滔滔不绝，她说她和蒋书铭的琐碎婚姻，说自己的新工作那些同事们，说在北京的种种……
徐知沅陪着她一块忿忿不平，“你那老公，哦不，前夫，就是个孙子，早办早解脱”，“顾乔，我劝你工作的事别太当回事，你看我，离了前公司，精神也好了，气色也好了”，“你要觉得在北京太压抑，干脆搬来杭州跟我住好了，反正你婚也要离了”……
朋友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吧！虽然大多数时候解决不了实质性困难，但往往这些安慰却也是实质性的。
顾乔说了无数，唯独只字未提秦纵这个人。
到银泰时已经下午一点多，徐知沅在路上就预订了一家法餐厅，服务员告诉她们今天有位，到了就直接进去，买单时顾乔看了眼账单，一千多。
“徐姐真大气。”
“到北京你得请我吃更贵的，让你加倍奉还。”
顾乔眯着眼笑了。
这是她记不清第几次来西湖了，星期一，人不多。因为她见过节假日期间的西湖，大门都差点挤不进去，被那场面直接吓退，老老实实在徐知沅家住了三天。
两个女孩第一次体验了游船，天气晴朗，两人就站在船头上看着湖面上波光潋滟，湖面上浮光跃金，如梦如幻，她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异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老友相聚时光。
徐知沅忽然说：“我觉得你那老板不错。”
“哪个老板？”
“周？”她食指竖在半空中，眼睛紧闭做思考状。
“周锦年？”顾乔提醒她。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