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也穿越了
时至盛夏,七月的湖风吹来,依然遣不散空气里燥热的暑气。
午时的隆庆渔场别说看不到半个鬼影子,就连平时好事的土狗都变得格外安分守己。
直到电线杆上的广播传出几声喂喂喂,各家各户请注意时,渔民们才三三两两的端着饭碗出了家门。
有的走到屋檐下、有的站在树荫处,还有的蹲在后门口……
大伙漫不经心的扒着饭,一个个其实都尖起了耳朵。
村支书在广播里面传达了一遍上级精神,最后再三交代和强调,各家各户不要掉以轻心,养殖过程务必加强措施,防止高温缺氧翻池,以免造成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
而这个时候,躺在六弯床上的夏青青其实早就从四小时之前的魂飞魄散中清醒过来了。
只是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年代,又是夫妻吵架跳河未遂且吃瓜群众络绎不绝的大型社死现场,她只好假装睡觉。
虽然还没照镜子,思维也还处于涣散,但凭着对自己的身体的熟悉度可以确定,她是魂穿过来的。
可是,为什么还没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呢?难道是穿越系统的延迟?或者,自己和这具身体还没完成灵肉合一?对了,她的金手指在哪里啊……
纵然有十万个为什么,待到人群散去时,她才放心的睁开了眼睛。
挂历上的女明星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她想起来是谁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该称呼她刘晓庆姐姐呢,还是喊刘晓庆奶奶。
画像的下面,赫然写着1988年7月。
夏青青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家徒四壁没有一件现代化的家电,原来自己穿越到了三十多年前。
她看着白色的老式棉纱帐,右手捏着眉心,记得今天早上载着王富贵去送货时,中途突然接到了周睿的信息。
至于为什么说突然呢,因为周睿都大半年不主动联系自己了。
内容言简意赅,说是彼此感情破裂,就此于止。
早猜到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可夏青青还是有点不甘心,还是希望周睿能回心转意。信息刚发出去,就立马显示对方拒收。
一直发,一直失败;一直发,一直失败……
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所谓的感情破裂,是他单方面对自己感情破裂了而已啊。
想到这里,夏青青潸然泪下。
难受归难受,她强迫自己还是面对现实。先前通过吃瓜群众的七嘴八舌,她已经大致捋清了思路。
自己现在的名字叫应雪,是这个渔民家的独生女儿,早上和倒插门的老公吵架气得跳了塘。
好在她命不该绝,被及时救了回来。
上世还是新鲜出炉的失恋小姐姐,穿越就无缝对接了跳河的农村妇女,原来还真是有忙着投胎这么一个说法啊。
自己从小不争不抢,为人也是随和低调,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遇到的男人不是负心汉就是狠心男。
夏青青越想越激动,便没有心思考虑其他的问题了,她浑身战栗,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一股血气就往脑门上涌。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顿时,她就要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找倒插门老公干架。
可双脚一挺就尴尬了,她浑身软软的挺了半天都没挺起来。
口吐一串芬芳后,夏青青扶着床沿坐好了。
在码头上剖鱼的刘秋霞听到声响后,立即小跑着进入了房间:“应雪,你醒了,饿不饿?”
夏青青清楚对方的身份,听到她又喊了一声名字后才回过神来。
对的,我现在叫应雪,夏青青的一切就此打住吧,毕竟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低垂着脸,说自己还没什么胃口,心想干架的精神还是十足的。
“没事,那就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去做。”刘秋霞抓住她的手。
应雪的眼睛里升起了一寒意,抹完鼻子叉起腰就往外面走,她现在火气大着呢。
“你找书明吧?”刘秋霞不无忧虑的,小两口早上吵架跳塘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下可别再出什么乱子啊。她声音很小,听起来甚至有点卑微,“雪儿,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好好说,千万不要再吵了。”
应雪略一沉思,正好听到了阵阵娇柔软糯的叫声。
她收敛了戾气侧着耳朵,那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而且,应该还有好几只。她顿时联想到了王富贵,当时自己骑着电动车意外落水的时候,它在哪里?
现在是不是已经被父母领回家了?或者,它回到了真正的主人周睿那里?
就是可惜了车上的两篓子龙虾,刚从池塘里捉起来没多久,一只只都是差不多六钱重的,足足五十斤呢,差不多能买两千块。
“瞧我,都忘了这个事了……”刘秋霞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一边解下腰围裙,一边担忧的,“你先休息下,我托人带个口信去畜牧站,让邓医生下来一趟。”
应雪还想安慰母亲自己没事了,突然意识到她说的是畜牧站,她顿时满头黑线问叫兽医做什么。
刘秋霞说咱家的狗和你一起从池塘里捞起来后,凶得很怪得很,任何人都近不得身,到现在一直都不进食不喂奶。
应雪尴尬的哦了一声,她还以为叫兽医来给自己看病呢。
“小狗才生出来几天,再这样下去都会活不了。”
“狗也跳塘了?”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应雪顿时目瞪口呆,狗子和她,哎,都是天涯沦落那个啥。
“书明说它是下去救你的,也不知道是受凉了,还是头回生仔,再要不呢……就是被池塘里的落水鬼摄了魂。”
得,救狗如救火。
应雪说先去看看,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西边的杂物间。杂物间在阳台的下面,和灶屋是紧连在一起的。
里面堆放了很多的尿素、碳铵、磷肥和菜籽饼等等,还有包装上是骷髅图案的□□和敌敌畏,以及各种各样的桶子和农具,七七八八的差不多占据了大半个屋子。
应雪蹙蹙眉,杂物间的气味不仅很呛鼻子,那个尿素还尤其的辣眼睛。
眼光下移,很快就落在了墙角的母狗上。
这是一只在农村相当常见的中华田园犬,俗称土狗,没有人知道它们还有这么高大上的雅称。
应雪明白眼前的这只母狗,是因为极度的敏感和恐慌才会蜷缩着身子,凶神恶煞不过是虚张声势保护自己罢了。
它的毛色是黄白相间的,显得比较粗糙和凌乱,脑袋也深深的埋在尾巴下。但能明显看得出来肚皮上的两排奶/子涨鼓鼓的,奶水甚至还浸湿了部分皮毛。
小奶狗呜呜呜叫着,颤颤巍巍的试图从母狗背脊翻过去找奶吃,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察觉到了有人进来,母狗缓缓抬起了脑袋。
应雪无比震惊,震惊自己能那么清晰读懂母狗的目光,眼里蓄满了哀伤和无奈,还有惶恐不安。
这只傻狗,居然还知道去救自己的主子,可比有的人要强多了。
应雪蹲了下来,怜爱的伸出了右手。
母狗龇牙咧嘴看着应雪,喉咙里发出了警告的呜呜声。
应雪养过狗子,狗子忠诚聪明,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
“小心它咬你啊。”刘秋霞想阻止女儿,可她的手已经放在了母狗脑袋上,慢慢地、轻轻地抚摸着。很快,母狗眼神柔和,身体松弛下来。
应雪叹着气,温柔的说:“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那鱼剖完了再给你下面条啊。”刘秋霞习惯的在腰围裙上揩了揩手,接着直奔码头。
应雪说好,母狗幽怨的朝她轻吼嚎。
她一阵神思恍惚,拍拍母狗的脑袋,抚摸着抚摸着,食指情不自禁的在其额段上画着圈圈。
一圈、两圈、三圈……母狗突然抬起脑袋,疑惑而欣喜的嗷嗷嗷低吼。没等应雪反应过来,母狗脑袋果断沿着她的指头左右剐蹭。
“王富贵!?”应雪惊呼一声,画圈圈和左右剐蹭是她和王富贵上世专属的肢体互动啊。
母狗立马用低吼回应起来,声腔带着委屈和抑制不住的悸动。
应雪瘫坐在磷肥袋上,紧紧的靠着水泥墙。她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母狗,它的眼神好熟悉啊!可是,她的爱犬王富贵是一只哈士奇公狗啊,眼下的是田园犬母狗。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呜——”王富贵歪着脑袋,一眨不眨的看着应雪。
“王富贵,咱们击个掌呗。”应雪伸出右手说道,决定再试探一次眼前的这个家伙。
王富贵呜鸣着抬起瘦精精的前爪,对面的这张脸虽然很陌生,但她的神情和语气,尤其是手感也辨认出了,她就是自己的老大啊。
于是,它果断的在应雪的手心碰了一下。
“啊,王富贵王富贵!!”应雪压抑着嗓子,一把就捧起了王富贵的脑袋,和自己的额头紧紧贴着。
王富贵一个劲的摇晃着尾巴,鬼知道它之前经历了什么,此刻又有多么的欣喜啊。
应雪亲了亲王富贵的耳朵,那一世,最在乎自己的恐怕就是它了吧。
她仔细打量着,按捺着狂喜和震惊:“我的天呐,我穿越过来就够神奇的了,你不会跟我一样吧。”
王富贵点点脑袋又眨着眼睛,可不就是这么巧么,人能穿越,它们哈士奇凭啥不能穿越,这叫穿一送一。
刘秋霞端着筲箕进来,嘴巴朝池塘的方向努了努,好言提示道:“书明回来了,别跟他吵了啊。”尔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给你去下面条。
“嗯。”应雪手搭凉棚,水面上果然有人撑着小船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