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皈宁任务完成,成功收束时间线,获得身份牌-智者。】
这同样是个已经写好结局的游戏场。
如果这个任务失败,KP【啼血的夜莺】和玫瑰小镇就会不复存在,所有以这两个关键点为世界存在基点的时空,都会因为因果无法自洽而消失。
比起任务本身的难度,前期的情报收集琐碎工作反而要更为困难一些。
皈宁被投放入世界的位置,并不在王都,而是在玫瑰小镇。
只是那时那里还不叫玫瑰小镇,小镇里没有遍地的各色玫瑰花,也没有关于红玫瑰和爱情的传说。
好在【智者】这张随机发到的临时身份牌格外的好用。
【智者】:你总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这张身份牌并不能够直接告诉她答案,但它会指引皈宁去寻找到答案。
先是花了两三天弄清了小镇的如今的情况,再结合记忆里的玫瑰小镇的已知信息,皈宁意识到,让玫瑰小镇出现玫瑰的关键人物,还未曾来到小镇。
——也就是爱情传说中那位喜爱玫瑰花的贵族的女儿。
于是,她的第一个疑问是,缺少的这位关键人物,现如今在哪儿?
像是她本就该知道一般,自然而然地,脑海里浮现出了答案。
应该是在王都吧。
她便前往了王都,又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理清王都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之后要做的,就只是放长线钓她要钓的那只鱼了。
这个游戏场前前后后耗了她快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在她收获了【智者】这张身份牌,以及稍微揭开了守密人神秘的面纱。
她在来之前,还在疑惑,守密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守密人,原来不是先成为了KP,才能够知道那些秘密。而是知道了太多无法言说秘密的人才会成为守密人。
秘密本身就是恐怖的象征,知道自己不能知道得秘密的人,会更容易被无可名状的大恐怖盯上。
成为主神游戏场的守密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用契约的方式,完成等价交换。用这个身份稳住他们的理智,让他们不会陷入疯狂。
那如果是玩家知道了太多秘密呢?也会成为守密人吗?
皈宁心里产生了些许怪异的冲动:如果知道了很多很多的秘密,多到超越游戏场能够控制的极限,又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呢?
她想要试试。
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皈宁现在还是个只经历过两次游戏场,刚刚才能加入公会的新人玩家呢。
又到了那个熟悉的旋转的星球借口下方。
不远处,有个身形眼熟的人盘坐在不远处打瞌睡。
皈宁上前忽的敲了下他的脑袋:“打坐都能睡着,你这种放当年,能被师兄训个半死。”
“谁——”小木一激灵弹跳了起来,看清来者后顿时换上了个哭丧脸,“我的姑奶奶啊,你可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小爷我都想找法子偷渡进入找你了。”
“进个游戏场而已,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皈宁心道稀罕。
小木面露愁容:“话是这样讲,但你这二话不说小半个月没见人影。又没加入公会,之前老大天天来这儿等,现在老大进了身份牌强制性游戏场,只能我来这儿等了。”
嚯,好像又出现了个不认识的新鲜名词。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我们清宁院。”
皈宁点点头,她正想着直接申请加入清宁院,就可以一键传送回去。
小木倒是也想她直接加入公会,又担忧皈宁不愿意,便只是向她发送了客人进入公会地界的邀请。
皈宁一愣,看还有这个玩法儿,倒也不急着加入公会了,干脆先探探清宁院的底儿再做打算。
皈宁一进入清宁院的地界内,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望无边、如森林密布的大片黑色玉石碑,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殉道者的字样。
她怔怔地看着。
皈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命石牌了......回想起来,再上次看到的时候,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命石碑。
那时候啊,那些命石牌几乎是瞬间在她的眼前齐齐裂开。
——然后她就漫山遍野地挖坑,一个个地将这些牌子埋了下去。因为找不到尸体,她也不舍得将那些旧物埋进土里。所以就只有牌子,埋下去的只有一个个裂开的命石牌。
然后她再一点点地将这些坑洞填上,挨个的为他们立上了命石碑。
她原先是不会做这个的。
因为清宁派有很多的弟子,她论资排辈在门派内怎么也算得上是前几号的人物了,制作命石碑这样的小事哪儿轮得到她来干。
但是偌大的一个清宁派啊......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诡异地,一夜之间都没了。
她只是一夜未归,就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最痛苦的是,她连个仇人都找不到,她的怨恨,她的憎恶,她的恐惧和悲哀,甚至完全没有地方发泄。
她想,她就是被抛弃了。或许是他们找到了什么全门派飞升的法子,举派飞升,只抛下杂念未清、贪恋人间的皈宁一个人,留她孤零零地守这片无人的坟。
皈宁翻出了写着制作命石碑的古籍,学着给他们立碑。
无论如何,碑还是要立的。她要让他们死后,魂归清宁派,让他们比死还要更死一点,这样方能让他们知道,抛下大师姐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她为了等到那一天,逼着自己活了很久很久。
久到皈宁这个名字响彻三界,久到她从天资卓绝的大师姐变成了人人敬畏的仙道老祖,久到她已经可以破碎虚空。
但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刻。
她找了很多的世界,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同门们。但她还是以一己之力,将清宁派变成了三千小世界无人不知的修仙名门。
皈宁不曾放弃,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她看到命石牌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找到他们了。
皈宁踏进那片黑玉石碑林,向着最高处那些冲去,步伐鬼魅般没有踩踏到任何一个石碑。
小木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她,已经看她走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这些所有立在这的石碑,写的都是殉道者,但小木还是知道越往高处、越往中心的那些,是最早期的那些先辈。
小木瞬间有些着急,连忙对她喊到:“我的小祖宗啊,这些都是我们清宁院的魂,不能乱碰的。”
“魂?什么魂?他们的魂应该归去故里,应该归去清宁派!”皈宁厉声驳斥。
“可是这里就是他们的故里啊,这里就是清宁派啊......”
小木懵了,小声回她,哪知皈宁像是一下子被击中了痛穴般,反应异常激烈。
“若这里是清宁派,是他们的故里,那我孤身守了整整几千年的清宁派地界又是什么?我一个人,硬生生地伴着那堆坟活了几千年啊。我日也盼夜也盼,盼着他们但凡有谁的魂回来,告诉我一声——”
“告诉我一声,阿宁,我们回家了......”
“让我知道,他们不是不要我了。”
皈宁声声泣血,句句满含滔天怨恨。站在带着昔日同门们的气息的命石牌前,迟来的钝痛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反复搅动。
让她痛得感觉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好似一觉起来,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仍在山头的大师姐皈宁做的一场噩梦。
皈宁眼睛逐渐蒙上血色,身周无意间引起的金红交杂的灵力里,红色的比例越来越多。
小木暗道不好。
虽然他自己修仙的资质很差,但毕竟也清宁院公会的一员,还是能看得出来她身上的煞气愈来愈重。
这个祖宗要是发起火来,就算拆不了这个游戏场,拆个清宁院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清宁院内最初一代修仙的弟子们,除了安子清,也就只剩于衡了。
得找衡姐!
小木扭头就向于衡的住所跑去,没跑几步,看到于衡正迎面而来,背着一把宽剑,手上还提着一把细剑,冷着脸喝道:“何人敢来我清宁院撒野——”
小木刚稍稍放下一点的心又提起来了,心里暗暗叫苦。
衡姐可千万别和那位姑奶奶打起来啊。
哪知于衡看见皈宁的瞬间愣住了,剑从手中话落,眼眶唰地一下红了,她声音颤抖,带着哽咽声喊了声:“师姐......?”
皈宁眼前血浪滔天,光怪陆离的幻象盈满她的脑海,心重重地往下沉,沉到让她感觉到久违的窒息的痛苦。
她好像真的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清宁派的那个山头。
她的师父天天喊着再收最后一个徒弟,然后再也不收徒了,但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门派带。
皈宁可烦小孩子了,各个往她身边凑,她没什么耐心带孩子,但又不好意思凶他们,整日被愁得生无可恋的样子。
其中有一个师妹格外的乖,从来没让她烦过。但是吧就是太乖了,不爱说话,被欺负了也不说,就默默呆着练剑。这倒反而让她格外地对她心生怜惜,总是多照顾一些。
也是爱屋及乌,所以她在看到阿娜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师妹,就会习惯性地多关心一些。
对了,那个师妹叫:
“——阿衡。”
当她唤出这两个字时,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冰冰凉凉的身体扑进她的怀里,眼泪滴到她的脖子,刺得她一激灵。
她反射性地调笑了一句:“你比我高了,可不许这样撒娇了。”
抱着她的怀抱更加用力了,一副要耍赖的模样。
皈宁一愣,幻象散了,她清醒过来,但怀中的人还在。
皈宁这才反应过来,真的是阿衡!
她满心的质问和不甘都在这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想,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该问她最近怎么样吗?
还是夸夸她不错啊,一群师兄师姐们都没了,可小阿衡还活着呢,比他们厉害多了。
要不还是讲讲自己怎么进游戏场的?
皈宁胡思乱想了好多,张口的一瞬间,还是哽咽了:“我来晚了,让阿衡受苦了。”
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