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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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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夫人,我等也是奉命办事,并不想为难你,我劝你该说就说,没准黄老爷子还有救,你说呢?”

一道男声划破寂夜传来,蕴含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听懂那将士言下之意,宣晟瞬间如芒刺在背,浑身血液几乎冰凉——师父真的出事了!

而师娘,正身陷险境之中,情急万分。

再理智冷静的人,遇到眼下情形,只怕也要乱了分寸。宣晟思忖片刻,当即决定破窗而出,先救出师娘,若能找到山庄其他人,再营救师父。

思绪如此安排,身体便已蓄势待发,千钧一刻之际,忽然有人从身后握住了他的肩膀。

习武之人最忌讳背后来袭,当下宣晟便下意识回手反击,甚至尚未来得及思考是否自己会被发现。

“黄挚已死,谷青玉也必死,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闻言,宣晟瞳孔骤缩,缓了动作,回头看向来人。

“你跟随我从秘道进入山庄,来者不善,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他冷冷开口,语气中满是杀意。

二人间氛围充斥着火药味,只待一个火星子落下,便一触即发。

那人低笑一声,道:“我不用跟随你进入山庄,因为我一直就在山庄。我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宣晟不可置信地看向此人,他自小习武,夜视能力极强,在昏黑中依然能看得分明。

眼前人有一双修长浓眉,神色阴狠,即便此种情形下,他依然笑得开怀,只是看着格外瘆人。

若他所言属实,师父已经因他而死,他竟还笑得出来!

将他交出去,救回师父师娘。

谁知此念才起,那头院内,师娘嘶哑的声音便紧接着传来:“我姓谷,不要用什么黄夫人来叫我。”

即便在此情形下,谷青玉依然傲骨犹存,风华绝世,她冷冷道:“更不必用我夫君的死活来威胁我,他多半已经惨遭你们毒手,我自然不会苟活。”

她甚至冷笑出声:“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什么仁义大道理都被你们说完了,可在我听来,不过是无意义的废话罢了。我和夫君已经引颈受戮,你们又何必啰嗦!我告诉你,休说我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就算我知道,我也绝不会拿一条无辜的性命来换取我和夫君苟且偷生的机会!”

说着,谷青玉失声痛哭:“只可怜我云浦山庄上下众人今日要遭此横祸,白白牵连进多少无辜人命。青儿、晟儿,也不知你们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好,师父师娘再也不能与你们相见,只盼你们好好活下去。”

宣晟闻言,心痛至极,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即刻便要冲杀而出。

谁知那人趁她不备,一把反钳住他,宣晟目眦欲裂,用尽混身气力挣扎起来,那人低低喝道:“你师娘要你好好活下去,你听不明白吗?!”

那头,谷青玉语罢,含泪高声怒斥道:“恶贼!你们若有本事,尽可杀尽天下人,我只管在天上看着,看看苍天是不是真的瞎了眼,任由你们妄造杀孽!”

一席话说罢,所有人都被她的言论惊骇得目瞪口呆。

趁所有人应变不及,谷青玉拼尽全力将自己的脖颈在锋利长剑上狠狠划过,霎时间,鲜血如柱喷涌而出,带着不死不休的爆发气势,像火焰拼尽全力燃烧最后一头。

血腥味尚且弥漫在空气间,她重重倒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瘦弱的身子不断抽搐着,直至一切又彻底归于平静。

宣晟僵硬在原地,如魂魄被抽离出身体,他空空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动未动。

恍如噩梦。

那人见状,趁机点他穴位,致使他陷入昏迷。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山峦与之融为一体,沉默不语,温憬仪被宣晟拥抱着,听完了真相。

她那么爱哭的人,此刻甚至没有半滴眼泪落下。

心都失去了知觉,又怎么能察觉到痛意。

思绪钝钝来迟,她终于反应过来,师父师娘,是被皇祖父杀死的。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宣晟不肯告诉她。

他的迟疑和纠结,正是因为懂得皇祖父对她而言并非一般亲人,而师父师娘又何尝不是。

真相,原来是残忍的代名词。

温憬仪闭上眼睛,觉得眼底涩涩的,心中一片木然。

“为什么……”她开了口,却又接不上话。有一千句一万句疑问想问出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宣晟却像是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这件事,压抑在他心底那么多年,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悲愤欲绝,令他每每于噩梦中惊醒时,满心悲愤难平,只想与这无端残忍的人世同归于尽。

而他甚至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只能独自压抑心中。唯一可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他却永远也不能接近。

能抱着她,一点一点唤起残忍的回忆,令宣晟无法自抑心中喷薄的情绪。

“我醒来之后,所有官兵都离开了山庄。师父师娘的遗体,也如废弃之物一般被随意丢弃在山野。”

温憬仪心如针刺,不知他当时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师兄……”她想让他不要再说了,这段回忆,远比她想象的更残忍。听者只能想象,而说者,却又要再度被拉回那个无间地狱。

宣晟却自顾自继续道:“那人想向我告明他的身份,但我并未给他机会,而是以同归于尽的决心,提剑欲杀他。”

“他几次开口都被我的杀招打断,任他是谁,都与我无关。师父师娘既然已死,我唯有杀了他,再回到京城,杀了显圣帝,才能告慰师父师娘在天之灵。还好此人就在我眼前,他既然带来了灾祸,便该去死。至于显圣帝,我头一次感激他点了我做头名,让我能有见到他的机会。”

听说他要杀了皇祖父,温憬仪的呼吸还是无法自控地急促一瞬。

宣晟自醒来,便发疯般寻找师父师娘的尸体,浑浑噩噩间,心中已经拟定如此疯狂而不顾死活的计划。

但他连续多日赶路,饭都没吃过几顿,加之情绪激动扰乱神智,自然不能与那人正常对打,数招之后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那人皱眉看他,道:“你是不是疯了?杀了你师父师娘的人又不是我,你杀我是何意?”

顿了顿,他又冷笑道:“莫非你觉得我不来云浦山庄,黄挚他们就不会死了?宣茂卿,亏你还是堂堂金科状元,我看也不过是空有才名在外,怎么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以狗皇帝的德行,怎么可能留下他二人的性命?即便今日没有找到我,他也不会给我以后在此处容身的机会,定然要先将我的一切后路断绝。其实你心里头很清楚,黄挚和谷青玉必死、云浦山庄必灭!”

宣晟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双眸猩红,一语不发,如同发疯一般再度提剑杀向那人,势头猛烈凶狠。

谁知那男子忽然弃了手中长剑,站定在原地,束手而立,似乎毫无自保的打算。

眼看长剑已经要触及他的咽喉,他才道:“你要杀便杀吧。我家人都已死绝,只我孤身一人逃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语气中满是心灰意冷和自暴自弃。

剑尖悬于他的喉结前,只需再往前一点点,便能刺穿他的咽喉要道,即刻送他归西,为师父师娘报仇。

可是他的那句“家人都已死绝,只我孤身一人逃出”,却唤醒了宣晟。

他双眸冰凉,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

听到此处,温憬仪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宣晟:“他到底是何人?为什么……我皇祖父要杀他全家?”

后头几个字,问得尤为艰难。

夜色愈发浓重了,二人一盏灯都没有带,无边无际的黑夜包裹住他们,能听见这个秘密的,除了天地、山月、云雾、林树,再无其他。

宣晟缓缓道:“他姓温,名勉,字长策。”

温憬仪愕然,控制不住地失声惊叫。

“温勉?!勉堂兄?临清郡王的独生子?可是临清王叔一家,不是因为染了时疫才……”说着说着做,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时候,我父王去世还没有多久,临清郡王府就忽然传来急报,说是王府上下都染了时疫。我记得皇祖父还很关切此事,特意派了御医去问诊。”她颤着声音,心中如剥丝抽茧般,一点一点地剥出真相。

温勉既然活着,还逃了出来,就证明时疫之说定然是假的。

皇祖父,真的派人对临清郡王一家痛下杀手了。

她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和希望,反问宣晟:“可是为什么?皇祖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临清王叔性子淡泊,与世无争,至于温勉,我与他虽没打过什么交道,但也听说他聪慧过人,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这样的一家人,皇祖父即便不重用,也不至于杀了他们呀!”

温憬仪的语气又急又紧,像是在说服宣晟,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为什么。

“郡主,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宣晟抬起手,慢慢地抚摸着她的额发,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若是从远处看来,他们便如一对月下相依偎,在互诉衷肠的恋人,亲昵亲密。

“温勉此人,聪慧太过又心高气傲,这便是他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温憬仪静静地听着他诉说。

“我曾派人去查过,临清郡王的独子自幼便悟性极高,在临清一地是家喻户晓的神童。当地人至今都知道他有过目成诵之能,三岁之时便初通棋艺,五岁稚龄便能出口成章,八岁起始跟随其父学习钻研河图,到后来连他父亲都不能与他匹敌,此人确实是不世出的天才。”

听到此处,温憬仪不由对温勉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在她心中,宣晟已经是世上一等一的聪明人物,而能得到他一句“天才”评价的,不知该是何等风采绝伦人物。

“但,正因他早慧,能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于是自小便格外眼高于顶、锋芒毕露。他十岁时,和一位侧支郡王的儿子在宫宴上斗文斗诗,那孩子年龄大了他四岁,却落败于他,他便当场出言讥讽,用词极其狠辣。都是少年血热时,那孩子也算骄傲,当众丢了脸,又被他如此嘲讽奚落,回去一时想不开,竟然悬梁自杀了。”

温憬仪对此事有些印象:“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我还在云浦的时候,后来我回宫,听母妃提起过。那次宫宴正好是父王的生辰宴,本来是众人同乐的局面,没料到后续事态的走向彻底失控。好好的斗诗会,平白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那孩子的父母跪哭于中极殿外,请求皇祖父做主,父王因此很是生气,还下了懿旨斥责临清郡王府教子不善,斥责勉堂兄为弟而不悌兄长,妄自尊大,毫无谦逊之心。”

宣晟颔首:“诸如此类的事情,无论大小,其实还有很多。连临清郡的老百姓至今都记得这么一位神童的存在,你可想而知,温勉当年的风头有多鼎盛。我猜测,先帝从很早便开始留意这个早慧的孩子了,也对他的狂妄自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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