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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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监军言而有信，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运进祈梦城，连带着大周国一十八银号均可兑换的大把大把的银票。
西北军人在边境吃了一辈子的苦，跟着新上任的李监军，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泱泱大国。
他们拼了性命守护着的中原大地，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物产丰饶，钱粮滚滚。
越来越多的西北军，想要跟随李监军去祈梦城，毕竟，雪花银下死，做鬼也风流。
岱珏也不负所托，一年过后，三万先锋军□□成阵，出城野战，对上鞑靼蹄子的弯刀，毫不逊色，野战几乎能全身而退，少有伤亡。
转瞬两年，鞑靼大军正驻扎在祈梦城堡寨之外。如今的堡寨，人和粮食都充足，兵强马壮，牢牢的把住堡寨防线，绝不容鞑靼蹄子南下半步。
岱珏站在北城墙上，眺望那一片鞑靼蹄子大军之后的营帐，隐约能看见个形状。其中之一，是鞑靼大可汗的营帐。
李长舟说过的话，全都应验了，鞑靼大可汗果然亲自领了部落最善战的主力大军，跟祈梦城一个堡寨较上了劲，一较劲就是小两年。堡寨在草原之上，仅凭一座孤城，生生拖住了鞑靼主力大军。
连他这个从小不信神佛的，也觉得钦天监章天师算的太准了，把英王世子这个将星，从奉天送到了西北。
“岱将军，”孙静波满面红光的爬上城墙，如今他也成了野战军的一员大将，“宿州有信，李监军他们，已经按着计划，绕过了科尔若草原和□□草原，到了长城之外，与西突国的国主见上了面。”
“太好了！”岱珏抚掌大喜。
自从李长舟带着三百精锐离开祈梦城，开始暗杀鞑靼大可汗的计划后，岱珏这半年来，总是提心吊胆。
李长舟说要刺杀鞑靼大可汗，也立刻付诸了行动，回到祈梦城后，把那封尘已久的西北地形图重新启用，西北广阔现于眼前，在几个将军认为，混进大可汗营帐和买通鞑靼人实行刺杀都没有可能后，最终定下绕过草原，从鞑靼背后强行突袭。
但草原一马平坦，全无遮掩，要接近鞑靼大军的营帐，必须寻找相邻的盟友，借道而行。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最终选定了长城之外备受鞑靼蹄子欺凌的小国西突国。
此计凶险，突袭的精锐人数不能太多，免得引起鞑靼蹄子的注意，且绕开鞑靼部落，需要绕开大半个草原，半年时间，谁也不知会碰上什么事儿。
岱珏第一个站出来，领兵突袭之人非他莫属。几个中军而来的将军，也自告奋勇，如今西北边境用军功换银子，已经成了兵将们的习惯，突袭大可汗营帐的确凶险，但一旦成功，就是千秋之功，监军大人绝不会在银子上亏了他们。
李长舟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所有提议。
他要自己领兵。
别人不清楚，但岱珏和苗丹，都知道李监军有几斤几两重，做监军在后方调度，西北全军无出其右，但说起打仗，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世子爷，枪法看上去流畅，但力道根本拿不上台面，见到血还呕吐发抖。
他这是赶着去找死吗？
但李长舟似乎早有打算，他指着地形图，祈梦城作为诱饵，才是迎面与鞑靼主力军团作战的。
若祈梦城丢了，突袭就算成功，鞑靼各部依旧会瓜分整个西北草原，周军只能退守宿州。
所以，要保证祈梦城不失，岱将军要留下来守城，苗校尉也得留下守城，孙将军也要留下守城，几个先锋军的将军也要留下来守城，以备不时野战之需，防线需要战力，谢将军坐镇后方，运筹调度，只剩他一个闲人。
他与西突国主之间，还算有点旧交情，以他身份，亲自去联合西突这位盟友，西突一定会鼎力相助。
还有，突袭之时，鞑靼大军攻打祈梦城，为了保证大可汗在帐中，而不是领兵在外，必须伤到筋骨，能在千军之中伤了敌方主帅的，唯有岱将军了。
最后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李长舟再次以监军身份压人，领三百精锐，在夜黑风高夜，小心翼翼的出发了。
“就知道，殿下他一定能成，”孙静波望向西北，“等殿下借道西突国，率军直达鞑靼大可汗的营帐的后方，杀他个措手不及，若能取了鞑靼大可汗的项上人头，那我大周收回西北草原失地，指日可待。”
“不出十日，鞑靼蹄子定会再向祈梦城发动一次猛攻，寒冬将至，他们没有充足过冬的吃食。大可汗亲率兵马，精锐尽出，至少攻下一座堡寨，才好与各部落交差，”岱珏拍拍孙将军的肩膀，“大可汗上一战中了我一枪，或许在帐中，若殿下把握机会突袭，我等必须利用祈梦城牵制住鞑靼大军。”
“难得你想的明白，”早前谢白还怕岱珏执意要出城野战。
他们坚守不出，鞑靼围城而攻，如此，才能拖延住鞑靼大军，给李长舟的突袭与回撤，加以配合。
“孙将军，你的伤好的挺快，”岱珏记得孙将军上一战挨了两刀，不到半个月就活蹦乱跳。
“这得感谢骆姑娘，”孙静波对骆湘的态度，从之前与岱珏一般恨不能赶紧送走，到如今逢人就夸，“包扎仔细，体贴又照顾周到，她愿意留下做军医，是咱们祈梦城的福气。”
岱珏头疼，本来他想把骆湘留在宿州，可他们返程路走到一半，发觉有人跟着，岱珏怕是鞑靼细作，差一点就连人带马给砍了，结果鬼鬼祟祟的人正是骆湘。骆湘又摆出一脸受委屈的模样，要死要活的要跟他回祈梦城。岱珏这次一点没有留情面，直接数落她功夫不好，战场不需要无用之人，留在祈梦城浪费口粮，说的大姑娘哭的稀里哗啦。
岱珏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带她回祈梦城，他是军人，保家卫国，跟鞑靼蹄子拼命，是他的责任，骆湘是个好姑娘，该有她自己的人生，不该为了区区一份无所终的感情，跟他在西北草原蹉跎岁月，受苦受难。
骆湘大概知道岱珏狠下心肠不容她，一转头跑到李长舟的马前哭，李长舟与骆湘相处数月，也算朋友一场，这辈子没让朋友在自己面前掉过眼泪的他，灵机一动，自以为想了个万全之策，把骆湘送进了伤兵营。
世子殿下金口一诺，岱珏只好无奈的接受了。
依着李长舟的解释，伤兵营打杂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多是少年兵或是祈梦城守将们的家眷，骆湘一个黄花大闺女，自然受不了与敞胸露背的大男人们共处一室，时间长了就自己走了。
可岱珏却一点也不信。
果不其然，骆湘不仅没走，还拜了伤兵营的军医做师父，如今整个祈梦城的士兵都渴盼着受伤，能被医术高明又骆温柔周到的骆军医照顾。
就连孙静波这种老顽固，也因着受伤一次改了态度。
想他堂堂西北先锋营大将军，惟独怕了一个执着的小姑娘，李长舟不在，他也不用保护李长舟了，每次都绕着伤兵营走，能躲骆湘多远，就躲着她多远。
岱珏和孙静波下了城楼，两人回到大营找谢白。两只海东青在大营上空盘旋，又送来了来自宿州的加急快报。
“岱将军，孙将军！”
岱珏一听声音，整个人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想什么来什么，骆湘在大街对面喊他。
孙静波识趣的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岱珏硬着头皮转身，“骆姑娘，早啊。”
骆湘小跑过来，怀里捧着一个大包袱，她方才去找岱珏，听说岱珏一个人到了北城门，想她不便打扰将军巡防公务，于是就等在岱珏回大营的必经之地。
“岱将军，我新做了鞋子，快入冬了，岱将军或许能穿的上，”骆湘红着脸，把包袱递了上去。
“我……”
“岱将军请收下，”骆湘就怕岱珏不收，拉上了李长舟，“我还给李监军做了一双，只是他不在，等他回来，你帮我送给他吧。”
“骆姑娘，”岱珏为难都摆在脸上，奈何骆湘总装看不见，“很快，又要打仗了，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回凤新，嫁个好人家，就当我战死沙场，把我忘了吧。”
骆湘摇头，“岱将军，你对我，对苗姑娘，就不能一视同仁吗？为何你总是让我离开，却从不与苗姑娘说，让她离开？你说你喜欢她，不是更应该保护她，让她离开战场，到后方安全的宿州吗？”
“苗丹和你不一样，她武功好，在战场上，完全能保护自己，可你不行，”岱珏指着北城门高高的城墙，“我让你走，是为你好。”
“我已经不是累赘，我是军医，也能……帮得上忙，”骆湘把包袱往岱珏怀里一塞，“岱将军，我不会离开祈梦城，我很喜欢这里，就算我死在这儿，我也不会后悔，离家来西北寻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说完，骆湘转身跑走，留下岱珏揉脑壳，怀里的包袱沉甸甸的，缝这两双靴子不知要熬几个通宵。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一厢情愿的感情。
若他喜欢骆湘，他把一辈子都给她，上天入地，海枯石烂，但他不喜欢骆湘，骆湘的一厢情愿，让他不知所措，左右为难。
换成李长舟，就不会如此纠结，那位天生尊贵的公子，真正正正的随性而为，活的潇洒自在。
要不然……两个都娶了？
岱珏赶紧甩掉脑子里奇怪的念想，他与李长舟。是不同的人，王侯将相，三妻四妾正常，但他只是一介武夫，跟苗丹许过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还是快快去大营，问问海东青又传了什么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