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 十年之后

【孝昭皇帝承平二年秋，帝崩于乾元宫，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裴氏曰皇太后，年号启荣。新帝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平战乱；除诽谤，去肉刑；减私欲，令田半租；赏赐长老，赈灾救济，收恤孤独，以遂群生；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海，靡不获福。】

启荣十年天朗气清的一天，天刚亮时，建康城的守备打开了城门，来自远方的商客排着队进城，准备向达官显贵高价兜售从异国跋涉而来的货物，个个眉开眼笑。

人群中有一身材高挑眉目清朗的年轻人，既没有车马也没有货担，只背着一个粗布蒲包，进城之后顺着人群走了一阵，在路边买了两屉包子，然后径直朝平顺坊走去，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纸铺门口。

纸铺名为“浣雪”，掌柜的刚刚开门，一个胖小孩儿正揉着眼睛站在路边撒尿，见到那年轻人连忙朝店内跑去，一边大喊：“爹，娘，申先生回来了。”

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店内洒扫，闻言赶紧从店内出来，老板娘眼睛发着光，激动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对那年轻人说到：“申先生快进来，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进门去，店内尽是米浆和芸草的香气，宣纸像布匹一样光洁整齐地罗列在架上，老板忙着烧水沏茶，胖小孩雀跃地围在他身旁，一刻不停地问道：“申先生这次又去了哪里？离建康有多远？那里的人长什么样？”

申无为乐呵呵地回答着男孩的问题，照例先去后院看了看那棵白芍药。

许久未见，这丛花长的越发盛大了，枝叶丰隆翠绿，白花开的如碗口一般大，其中间杂着几朵美人抓面，花瓣上缀着朱痕，愈加娇艳。

申无为本想摸摸那朵花，又怕手指的温度灼伤了花瓣，所以只是轻轻地牵了牵油润的叶子。

“今年雨水足，晴天也多，这花开的格外好，申先生回来的巧，正好赶上了。”老板娘笑逐颜开。

“还是柳叶娘子照顾的好，这花上一片黄叶也没有，枝子修剪的也规整，一看就是费了大心思养护的。”申无为笑道。

“是啊申先生，我娘说这花申先生宝贝的紧，是申先生的命根子呢。”胖小孩啃着包子在一旁插话。

“啊呀你这孩子，说话口不择言的。”老板娘在男孩头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男孩笑嘻嘻地跑到柜台上拿新包子去了。

“慢点跑，别摔着了！”申无为对着他的背影喊到。

“申先生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出门在外也不容易，不然就别离开建康了。”老板娘问道。

“我还是想多出去看看，住几天就走。”申无为说。

老板娘知道怎么劝他都没用，无论如何他都是走的，就像过去的十年间一样，有一天他会毫无预兆地告辞，过上数月或是一年后，他又忽然出现在门前。

这位申先生是孤独温良又有学问的人，他唯一的牵挂大概就是院子里那株白芍药了。

奇怪申先生好像十年间从未变过，自己被他从杨府赎出来的时候他就长这个样子，现在儿子都这般大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连头发都没白一根。

许是他们修道之人有驻颜有方吧，柳叶娘子想。

和纸铺老板一家吃过了早饭，申无为又一人出门去了。

皇宫外权贵云集的永泰坊，申无为毫无顾忌地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门童见到他立马恭敬地引路带他见主人。

宅子的主人是一位面蓄短须的盛年男子，正在坐在露水凉亭中制茶，亭中有一黄铜鹰架，一只通身漆黑又老又胖的燕隼停在架上，申无为摸了摸它的小脑壳，然后洒脱地抬腿坐到男子面前，说到：“程大人好气派。”

“师弟好清闲。”程无心笑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程无心为他烫盏沏茶。

“两个时辰之前。”申无为说到。

“刚回来就先来见我？”程无心抬眼看他。

“肯定不是，我当然得先回趟家。”申无为答。

“去看过陆浅雪了？”

“看了，柳叶娘子把她照顾的很好。”申无为举盏至唇边呷了一口，赞到：“好茶。”

“那是自然，这可是御赐的青凤髓，你在外面用钱都买不到。”说起这茶的来历，程无心颇有些得意。

“看来程大人甚得圣上器重，我一个穷道士跟着程大人可沾光喽。”申无为开玩笑说。

“你啊，当初太后要留你入朝为官，你偏偏不肯，非要去四处游历。”程无心半是责备。

“我不懂经史，也没听人讲过什么圣人之言，从小净读道书了，学的都是些炼丹修炁的本事，我这种人入朝为官岂不是打了天下读书人的脸，也对不起大梁的百姓。”申无为自嘲到。

“又没让你弄权，进宫管一管真一殿也比风餐露宿强，得到太后亲自召见，你本来前途无量啊。”程无心说。

“别提了，太后非说我像她的一位故人，我可不想进宫当面首遗臭万年。”

程无心大笑起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申无为问。

“挺好的，牙还没掉光，现在是无虞师兄帮他料理衡阳的事。”程无心问道：“此番回来还走吗？”

“当然要走，毕竟我是，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无牵无挂无依无靠之人。”

不要紧，世界之大，总有一处心安。

【完结撒花?( ?? ??)?】

【谢谢观看。后序会再写一个皇帝和皇后番外，感兴趣的友可以插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