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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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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若迅速起身,喊宝镜娘俩赶紧上马车去。

彘奴已利落解开了马绳,江芷若快步冲过去,攀鞍上马,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但这些刺客的目标很明确,是冲着陈留王李照来的,也无暇去管无关的人。

李照的人赶紧要护驾,刚拔出腰下的佩刀,人就三三两两疲软倒了下去。

也是他们倒霉,前脚刚喝了掺蒙汗药的茶水,后脚刺客就杀过来了。

裴阿娇被吓得连连尖叫了好几声,这一会也头重脚轻,栽倒在地了。

江芷若想过去,捅裴阿娇几刀。

但李照和他三个侍卫没怎么喝茶水的,此刻还清醒着,手执兵器,顽强对抗刺客。

刀剑无眼,江芷若可不想冒这个险。

此地不宜久留,刺客和李照、裴阿娇他们一样是从东面过来的。

彘奴指着西面来时路,招呼大家说:“我们先往回撤。”

江芷若巴不得这批刺客能结果了李照和裴阿娇,但她此时自己保命要紧,没兴趣等着看李照和裴阿娇变作刺客的刀下亡魂,听见彘奴的话就要驾马往回跑。

谁知那李照突然杀出刺客重围,冲过来拉住江芷若的马,人也骑了上来,又一把从江芷若手里夺过缰绳,一夹马肚子,带着江芷若冲了出去。

事情发生得突然,彘奴始料未及,眼看江芷若被李照带走了,这边刺客们也纷纷上马去追赶李照。

彘奴怕江芷若会被刺客误伤,于是先取弓箭,射杀了七八名刺客,但已有一半多的刺客跨马提刀,追着李照过去了。

彘奴匆匆吩咐家丁留两个下来保护宝镜娘俩,招呼另外四个跟着他快马去追大小姐。

李照带着江芷若往山林里一通乱跑,树木丛生,山路曲折,不多时就把后面追杀的人都甩掉了。

江芷若已在腹中问候遍了李照的十八代祖宗,这个龟孙,好处从没她的份,现在要死了却要拉着她一起垫背。

江芷若在马上挣扎着想让李照放她下来。

李照一手拽停马,一手紧勒住江芷若的腰,沉声喝道:“别乱动。”

他在茶水铺抿了一口茶水,人便有些头沉犯困,方才是强撑着精神打斗逃脱,这会眼皮似吊了秤砣一般,就快睁不开了。

船迟又遇打头风,上午还是晴朗天气,这时竟突然变天了,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

李照心知自己强弩之末了,眼瞅见前面有个树洞,于是抱着江芷若下马来,用剑鞘在马臀上狠敲了一下,把马赶跑了。

江芷若气得想骂人,不明白李照此举何意,又见他抽出佩剑,唰唰几下,连枝带叶砍下了些树枝来,紧接着拖着自己一起钻进树洞去,用树枝挡住了洞口。

李照此刻再难支持,人靠坐在树洞中,阖下了眼帘。

树洞窄狭,仅李照一人的身躯就占了一半多的空间,江芷若是站又站不起来,蹲着人又难受,外面下着雨又有刺客搜寻,出又出不去。

江芷若满身怒火,喊李照给她挪一挪,那李照就跟死了一般,一声也不应,江芷若斗胆用手去推他,李照纹风不动。

江芷若忙伸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正常,再一思索,也就猜到是蒙汗药的功效了。

江芷若蹲得腿麻,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把李照当做人肉垫子,一屁股坐他身上去了。

她一边动手把洞口前的树枝又整理了下,让其遮得更严密些,一边竖着耳朵听外边动静,并没有听到人的声响,只是雨水哗啦啦的,似乎下得更大了。

此刻安静下来,江芷若反思,觉得自己此番来颍阳是托大了,前世兵荒马乱,她多次死里逃生,想如今天下还太平,有彘奴陪着就敢走四方,谁知竟会出师不利。

也怪这个李照,遇见他就没好事。

江芷若前世虽与李照做过夫妻,但大家有名无实,两人还是头一回离得这么近,她甚至能听见这个男人的心跳,感受到他的鼻息。

哪怕前世与彘奴相依为命,一起餐风宿露,睡过荒草地,睡过野树林,却也不曾这样一般亲近过。

李照身为皇子,打小不是读书就是骑射,去了陈留封地亦不曾荒废功课,人看着斯文秀气,其实身体强壮结实得很,江芷若靠在他身上,也明显感觉到了。

往常这个时间在家,正是江芷若歇午觉的时候,树洞昏暗,雨水哗啦,江芷若百无聊赖,困意渐渐涌上来,竟睡了过去。

山林里的温度本就低一些,再下这一场雨,空气就更加湿冷了,江芷若畏寒,不知不觉蜷缩起来,整个人窝进了李照的怀里。

这是个神奇的女子,一炷香前还在想怎么杀李照,这一刻却安睡在了他怀抱之中。

一抿润喉的茶水不足以让李照彻底昏迷,他忧心忡忡,也不敢放任自己睡去。

他自去年行了冠礼,就离开长安去往陈留封地了,离开前,皇祖母千万叮咛,叫他不可再回长安来,就好好待在陈留。

他的母亲死在宫闱阴谋中,他的父皇一生痴情,不能独活。

他是皇祖母养大的,长安城中,除了皇祖母,也没其他牵挂的人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长安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他这阿娇表妹太能折腾了,竟去向董太后求了封懿旨,亲自来陈留接他回长安,皇祖母太皇太后并不知晓此事,董太后和裴阿娇说到时要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惊喜怕是没有,有的是惊吓吧。

宫里随裴阿娇来的都是董太后的人,饮食是尤其要小心的,宫人备的东西他可不敢入口,从陈留一路来到这里,吃的都是自备的干粮或侍卫偷偷去外面买来的熟食。

千防万防,今天一大早,侍卫们发现情况不对劲,下榻的驿站附近潜伏来了一批刺客,这董太后真是不弄死他不肯罢休。

接过懿旨了,长安是不得不回去的,且皇祖母年事已高,他在陈留的一年也颇为想念她老人家。

董太后意欲让他不明不白死在半路上,只要他人顺利回到长安,董太后反而不会轻举妄动。

李照于是决定带着自己的人马,甩开队伍,自行回长安去,表妹裴阿娇寸步不离缠着他,说也说不听,打发不开人,没奈何,只能带着她一起跑了。

没想到那些刺客穷追不舍,还是杀了来。

更加想不明白,这些刺客是怎么先到前面这小茶铺来下蒙汗药的,防不胜防,还是着了道。

李照倒不担心裴阿娇的安危,他那姑母清河长公主可不是个好惹的,董太后没有那么蠢。

李照半睡半醒间歇了一会,意识渐渐回笼了,江芷若刚才的举动,他多少也是有所感知的。

她一屁股坐他身上来,李照下意识就想:“这小子好生无礼。”但他困得无法动弹,也就由她去了。

谁知此人愈发放肆,竟把他当靠垫,整个人都倒了上来,李照一呼一吸间,都是她的气息,她的体香似幽兰芳馨,又夹带着乳香气味。

李照昏昏沉沉中已被这体香弄得心猿意马,这会完全清醒过来了,发觉这浑小子竟然睡着了,娇小柔软的身子倒在自己怀里。

狭小昏暗的树洞里,感官放大,一个又香又软的人儿睡在自己身上,李照耳热心跳,感觉自己的情欲比往常清晨时分都要炽盛。

可怀里的这个可是个男孩子。

他的皇兄皇帝李熹就有断袖之癖,难不成自己也是这样?

他十五岁首次梦遗,皇祖母就曾为他安排过司寝宫女。

那阵子他喜欢听蛐蛐的叫声入眠,白天他在御花园捉了蛐蛐,养在陶罐里。

夜里,他让司寝宫女抱着陶罐守在床尾,蛐蛐若是不叫了,就拿发簪逗一逗它。

连着三天,更换了三个司寝宫女,夜夜是逗蛐蛐。

皇祖母无奈,只叹了一句“怎么和你父皇一个样呢?”,也就不再给他安排了。

可是,他跟他的父皇可不一样。

他从小就很明白一个道理,男子汉大丈夫绝不可沉迷于温柔乡,更加不可钟情于一人。

他父皇的钟情,不仅让他自幼失去了父母,让他皇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让大周王朝失去了一位贤明的君主。

于家于国,都是祸害。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他可不会像他父皇,男女和饮食是一个道理,饿了吃,但不可贪口腹之欲。

去年来到陈留封地,他的国相为他挑选了不少当地貌美的女子。

二十出头的年纪,气血方刚,他感觉得到身体的躁动,可他看着那些选上来的女子,只觉得这碗饭,也不是非吃不可。

他也不像他皇兄李熹一样是厌恶女子,关于这点,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

然而此时此地,他身体的反应,实在是太过荒唐诡异了。

这小子睡得香甜,梦中扭转身子,他想按住她,不叫乱动。

昏暗之中,他摸到了什么,他握在手里,摸索着辨别形状,原来是那人的一只脚丫,鞋袜都被她蹭掉了,脚丫纤巧光滑,不过五六寸许,竟然比他的手掌还要小。

那一处不可控地发作起来,李照忍得额头青筋暴起,全身都硬了。

不对,他在马上搂过她的腰,进树洞也曾拉过她的手,那先前在慌乱之中被他忽略掉的细腰纤手。

是了,这是个女子!

李照一激动,把江芷若的玉足握得死紧。

江芷若吃痛,不觉□□了一声,惊醒过来。

莺语娇滑,是女子无疑。

这一声□□恰似火上浇油,李照要爆了,他抓着江芷若的双肩,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低低喝道:“离远些。”

他忍得不容易,太难受了,这声低喝非但不近人情,就像是暴怒中发出的斥责。

江芷若尚迷糊,猝不及防被他发落了这一句,委屈便似泰山压顶一般,顿时泪如泉涌。

他方才对待裴阿娇可是软语温言,对自己为什么这样凶恶,前世她让他给写放妻书,他也是冷冰冰斥责了一句“胡闹!”

李照听见她哭了,莫名生出几分慌张来,抓着她肩膀的手不觉也松开了。

这时江芷若听见外边喊“小公子”、“殿下”的呼叫声此起彼伏,她赶紧摸出被自己蹭掉的那只鞋子,急急穿上,扒开洞前的树枝,钻了出来。

彘奴带着四个家丁寻来了,李照的三个侍卫也跟在后面。

派来杀李照的刺客一共一十八名,彘奴在茶水铺一连射杀了七个。

因彘奴出手不凡,所有人便都跟着他行动,进林子来彘奴又射杀了九个,剩余两个是李照的侍卫给收拾的。

他们在林子里找了一圈,倒先找到那匹被李照赶跑的马,谁能想到江芷若和李照两个躲在树洞里,放声喊人,终于把人找到了。

这会雨也停了,江芷若见彘奴牵来了她的马,便要骑马走人。

李照也从树洞里出来了,在后面喊了句:“姑娘。”

江芷若回头来,对他怒目而视,那张脸哭成了小花脸,李照忍俊不禁,却见那小姑娘神情愈发恼怒了。

李照心虚,把手里的半钩罗袜攥紧,藏进袖中。

出了林子,宝镜等人驾着车马过来会合了。

彘奴和四个家丁刚刚冒着大雨来找江芷若,身上都湿透了,江芷若吩咐大家别耽搁了,车马加速,先找家客栈收拾下,明天再赶路去颖阳。

江芷若心绪不佳,也不骑马了,下来车中坐。

宝镜娘取手巾,从水囊里倒出些水打湿,递给江芷若,“大小姐你脸花了,且用这擦一擦吧。”

江芷若拿来镜子一照,原来她刚刚哭了一场,把脸上易容的妆给弄花了。

无怪临别那会李照突然发笑,原来竟是在嘲笑自己的脸,江芷若愈发恼恨,擦了把脸,一路无话。

隔日来到了颖阳,却见此地景象甚是萧条,人烟稀少,田地荒芜,房屋破败似曾遭焚毁。

派两个家丁去打听了一遭,回来说去年秋收的时候,不知打哪来了一群强盗,抢了粮食和妇女,杀了好多人,还放火把房屋都烧毁了。

江芷若无奈和彘奴叹道:“巧云姐姐恁地命舛。”

不死心仍找了一回人,一无所获,于是启程回洛阳。

路上又经过那茶水铺子,那对夫妇好像不做生意了,桌椅都打烂了也没人收拾。

宝镜喊停了马车,拉着江芷若的手下车去,来到土灶边,在炭灰里扒拉了一回,竟扒出了裴阿娇的鸡血石项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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