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
肖三郎还在发愣,王婉儿叫了他一声才缓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屋拱手道:“小婿肖凯见过岳父岳母。”
李氏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白净清秀的男子,袁大爷觉着此人有些面熟,多看了几眼:“这不是那隔壁的肖先生嘛!”
袁雅蓉揩了揩眼泪,默默点了点头。
老夫妻俩对视一眼,李氏是没见过肖三郎的,袁大爷去临安看了几次女儿,倒是跟肖三郎见过几次。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住,门口观望的王婉儿也同样紧张得屏住呼吸。
“来来来快坐,娘子啊,给女婿倒水。”
李氏愣了一下,屋内只有一条高凳,一只脚还矮了点儿,坐着摇摇晃晃的。
平日就他们夫妇俩在家,袁大爷一直都在炕上,李氏怕摔也不敢坐那凳子。门外有一条小矮凳,是李氏洗衣服、煎药看火时坐的。
李氏在角落里拿出高凳,又袖子擦了擦灰,肖三郎看到短一截的凳脚忙说不用。
接着李氏出门来,准备去灶上拿碗端水,这时注意到门外的王婉儿。心想着这下碗不够了,她和袁大爷吃饭只有两个碗两个盆。
王婉儿早在屋中没看到茶盏,先开口道:“我来吧,虽然晚了些,三哥作为女婿初次见二位,应当由他给两位敬茶才是。杯盏和茶壶放在何处?”
李氏慌忙道:“您是贵人,怎能让你动手呢?”
她径直往茅屋边的炉灶上走,端着两碗水进屋去。
看了看这简陋的条件,王婉儿暗暗叹气摇头。
屋内肖三郎给二老补了敬茶,袁雅蓉眼睛一直泪汪汪的。
相谈片刻,肖三郎出门来,好让他们一家三口说说话。
他想上街去置办些东西,王婉儿方才已经让月生和画楼驾着车去。
看到屋前堆积的衣物,挽起了衣袖。
木桶里只剩小半桶水,全部倒进盆里,提着桶想找找院子里有没有水井。
王婉儿告诉他道:“别找了,这得上河边挑水去,且我看了,这院里院外就一个桶。”
肖三郎拎着桶往外走,王婉儿一块跟着,问他有何打算。
当初娶袁雅蓉,肖三郎跟母亲闹过一场。虽说后来母亲点头答应了,婆媳关系也算和睦,可这要是把岳丈岳母带回临安,岂不是又要让母亲气一场?
他心里没有定数,还是想看看袁雅蓉的意思。
接近中午的时候,月生和画楼满载而归,不仅仅是他们来的时候坐的那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板车,拉着桌椅板凳这些大件。
画楼瞧着到中午,还去了铺子弄了几盘热菜,连米饭也是温热的。
这篱笆小院里进进出出,屋里屋外渐渐被填满。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被子褥子,鸡鸭米油菜,还给袁大爷弄了一辆四轮车,只要画楼想到的样样都有。尤其是粮食,卓家有米行,后来又陆续开了菜肆和果肆,没多会儿这些东西置齐了。
下午王婉儿他们准备回去了,这茅屋只有一张炕,袁雅蓉和肖三郎也在这住不下,只能同婉儿回卓府,明日再来。
回去路上,王婉儿无意看了看车窗外,村子里的人对着马车和篱笆小院的方向指指点点,村口哨点几个官兵也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马车离开。
……
肖三郎和袁雅蓉每天一早出城,到了傍晚用了饭才回来的。
这天早上,刚下马车,门外除了李氏,还站着一位妇人。
那是张家的齐娘子,看到肖三郎感叹道:“哎呀,这就是你女婿吧!啧啧,真看不出来,二丫头以前不吭不响,去了临安几年找了个这么俊俏的郎君。瞧这皮肤白嫩得,远远一瞧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呢!”
听到最后几个字,李氏笑烂的脸突然僵住。
肖三郎脸有些微红。
袁雅蓉心有不悦,愣了下还是陪笑见礼。
肖三郎手里提着药包和婉儿准备的食盒,跟着进屋。
袁雅蓉出门往厨房去,肖三郎想跟着一块出去,被齐娘子叫住。
“听闻你是名医,尤其对女子养肤养颜之事最为拿手,那日可否为我家姑娘看看?这丫头平日不爱喝水,夜里又爱点灯看话本,一张脸长满了痘。”
肖三郎讪讪一笑客气道:“这不打紧,哪日带姑娘来,我给瞧瞧便是。”
说完一溜烟儿跑出去,看到袁雅蓉在厨房里站着择菜,脸上写着不悦,拿着菜叶子撒气。
他站了过去,悄声问道:“怎么了?还在为齐娘子方才的话生气啊?”
袁雅蓉重叹一声,仰头吵着天空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她可烦这位亲戚了,只是碍于母亲的面子,对她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笑脸相迎。
那年她跟刘五爷合离后回到袁家,母亲常常忍不住怨她,祖母也是见面就训斥。
这个齐娘子比以往来得更勤,当时她儿子还没议亲。搁到以前袁雅蓉未出阁那会儿,结亲这是她提都不敢提。后来是瞧着袁雅蓉被刘家弃了,既是结二次亲,相比女人定然不好找,每天都上袁家来恭维侯夫人和李氏。
这事袁雅蓉肯定不同意,见结亲不成,以长辈的口吻开始说道袁雅蓉的不是,甚至煽动侯夫人和李氏把袁雅蓉赶出家门。
这也是当初王婉儿提出让她跟肖大婶去临安,她一口答应一去就是几年的原因。
当时侯夫人和李氏早就看袁雅蓉不顺眼,就像齐娘子所说,“你们这做娘做祖母的也是够受累,摊上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看看人家姑娘嫁人生子事事不用娘家人操心。这天底下哪有姑娘不嫁人的?赖在家里倒成了人家的笑柄,留着她有何用?倒不如赶出门去。”
这话听着难听,但侯夫人和李氏只觉得是自家孩子不争气,下来对着袁雅蓉更是少不得数落。
那时候袁雅蓉觉得她自己不走,迟早有一天被袁家扫地出门。
她如今仍然笑脸面对齐娘子,若非因为她在父母为困难的时候伸手援手,否则若是大街上再相见,她根本不想理这人。
……
这天落更了都不见肖三郎和袁雅蓉回来,王婉儿坐在房檐下等着。
卓昱在院子里打磨木剑,之前给卓彻做的那一把似乎短了些,只因阿彻才开始学习剑法,剑刃都得打磨光滑一些。
近日朝中传闻,之前袁钧的禁军统领之位一直空着,陛下一直让卓昱在家休沐,这统领的位置看来只要给他了。
卓昱和父亲听到此话,只当说说笑话罢了。
禁军统领的位置何其重要?卓昱虽然在战场凭啥多年,立了不少战功,但自知无能担此重任。况且陛下也未曾给他透过一丝风声,或许是另有打算。
今日下午文氏带着凌芝芝过来玩,也跟婉儿说起这事,外头风言风语传得跟真的似的,王婉儿也有几分相信。
她坐在廊下,微微侧着身子,忍了许久还是想问问卓昱。
“如今外头都说陛下会让你统管禁军,这事是真是假?”
卓昱眼睛抬了一下,接着细心地磨剑,自嘲道:“我?有那本事?”
王婉儿愕然眼睛一鼓,一本正经道:“怎么没有,我家官人能文能武,战功赫赫,一点不比那逆贼差啊!”
听到这样的夸赞,卓昱脸上洋溢着骄傲幸福的笑容,抬起头来又看了王婉儿一眼,接着埋头干活儿。
“人家坐上这位置的时候,已经入朝十几年,又是侯府的嫡子,爵位的继承人。那会儿还有广林王在陛下面前进言,统领之位自然不在话下。我们家别说是我,父亲还比我多十几年的功劳,怎么就能轮得到我了呢?”
感觉卓昱的话在理,王婉儿也只是暗暗叹气。既然陛下也未曾向卓昱透露过任职之事,到这些传言究竟是哪里来的?
前日子纳兰元敬调派了一批官员去了拾川,丞相沈佑临的幺女婿祝淮则,之前任济南知府。
王婉儿不免感慨,同为沈家的女儿,命运竟有着天差地别。
沈佑临四个女儿,长女沈南城不幸夭折。次女沈芊城十几岁入东宫为太子侧妃,而后从盛宠降为贵人,在冷宫里郁郁而终。四女沈忆城被迫入宫为妃,后被贬为庶民遣出宫门,被逆贼□□十几年,最后痛失爱子跳河自尽。
比起三位姐姐,幼女沈若城似乎幸运得多,夫妻恩爱和睦,丈夫仕途一帆风顺,膝下儿女双全。
……
六月,肖三郎和袁雅蓉辞别回临安。
对于是否接父母回临安这件事,袁雅蓉心里纠结许久,最后还是留二老在京郊度过余生。
她不希望肖三郎为此事再跟婆母起争执,况且她有注意到,母亲只要离开那村子,便会有村民通风报信,哨点的官兵会跟过来。
袁大爷和李氏连这个村子都出不去,更别说去临安。
王婉儿也托文氏打听过,在袁家老太爷老夫人抓获前,官府会一直派人盯着袁大爷和李氏。
就这样,肖三郎忙活了大半月,修屋顶、换木窗木门,家里能添的东西都置办齐全。
袁雅蓉留下些银钱,这是之前父亲下临安看她留的。
一家分别时,又是三双眼睛哭一场,袁大爷和李氏满眼的不舍,但心里都明白,为了不拖累孩子,一家人只能分开。
王婉儿和卓昱也到篱笆小院来送行,为了让二人安心走,答应会时常关照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