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缓过一阵后，理火低头看着被他弄脏的地板，下床自己清理。

病房里没有拖把，他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先擦了擦手指，又抽了两张，像发钞票一样往地上一散。

意识到纸还不够，他双膝大敞地蹲在地上，把整头银色长发撩到脖颈一侧，直接抽出了一沓纸，往地上一按，一擦，一包，团成团。

他看了眼自己手里一大坨餐巾纸，又看了看遥远的垃圾桶。

他打算让垃圾桶自己过来。

投掷东西，根据一定的角度，从墙壁反弹到垃圾桶侧边，可以让它被“推”过来。大力一点，让它砸过来也是可以的。

有两个方案，一个是让垃圾桶直立着过来，一个是让它滚过来，后者需要确认垃圾桶里面有没有其他东西。

理火回想了一下，虽然他总是昏昏沉沉的，但早上套垃圾袋的声音，他还是能听到的。

那么里面应该是没有东西。

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床头柜，然后又抽了几张餐巾纸，搓成很紧的丸子，上下抛了抛。

接下来，就是大力出奇迹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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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是今天轮值在理火病房门口的底层员工之一，虽然他不知道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他还能给理火先生做保镖不成？

再说，上司还嘱咐他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去，而且绝对要忘掉，不然绝对要掉脑袋。那他到底有什么用？

他正在“神游，但没完全在神游”的状态中，突然听到里面一声“咚”，心里一抖。

是不是出事了？

他犹豫间，又听到连续的“乒呤乓啷啪”的声音。难道理火先生在发脾气？他这样一想，屏住了呼吸。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真实的情况。

理火把垃圾桶弄过来后，扔东西起了劲，在病房里翻箱倒柜找能扔的东西，找出了饮水机下面的一排玻璃杯子，惊讶地微微张开嘴，烟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他低头看着，面无表情。

顿了片刻，一声“噗”，他伸手捂住半边脸，低声笑了起来。听起来并不真心想笑，但停不下来。

我在干什么啊。

被病囚在这里，却假装无事发生，像个笑话一样地许下承诺。像个笑话一样。像个笑话一样。

如附骨之疽一般的荒谬、羞愧。曾被友人背叛的愤怒。孤独。

快要窒息了。

像个笑话一样。

他把满地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站起来的瞬间，身体晃了晃，支着墙低头站了片刻。

然后他又站直，把贴在苍白唇瓣附近的一缕头发往后一抹，从垃圾桶里捡出一片极其锐利、如同尖刀的玻璃碎片，对着光看了一会儿，放在了枕头下面。

他刚想坐回床上，突然又僵了一下。

他扶着床，慢慢地蹲下来，手渐渐揪紧了床单，另一只手横在胸腹间箍着。他把额头靠在床沿上，重重地呼出了两口气，好像想平稳呼吸一样。

侧过头，他拧着眉，伸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像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虽然他现在只是孤身一人。

他又在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