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茴香豆4

老板说得没错，恋人之间最需要的就是以诚相待，然而作为狐狸的我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身为人类的修行，对我来说不过是刚刚开始，我不太能理解人类的很多情感。

霞并没有像老板说的那样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她只是开始不理我，不再叫我吃饭，不再跟我一起睡觉。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我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不善言辞的我开始主动跟霞说话。

“霞，今晚还吃茴香豆吗？”我像只小狗一样一瘸一拐地缠在她身后，围着她转圈圈，有的时候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尾巴露出来摇一摇。

可是霞都不为所动，她依旧不理我，但是做好了饭会放在我的门口，每天还是会给我上药。

终于在我的伤好的差不多的那天，霞跟我说话了。

“我们谈谈吧。”霞站在我的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却很开心。

我冲过去抱着她，亲吻她，想像之前一样跟她做愉快的事情，我以为她已经不生气了。

可是她推开了我。

“阿夜，你是逸人对吗？”

霞看着我的眼睛，她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东西。

直到如今我成了人类，我曾经在我母亲的眼睛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那是失望和心痛交织在一起的眼神。

尽管不懂那眼神的意义，但我还是本能地低下头逃避，我能感受到霞的不开心，并且不想面对自己是逸人这回事。

“很多年以前，我的爷爷就是被逸人杀死的。”霞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她的语调很平静。

“你走吧，我父亲不会同意我跟一个逸人有来往的。”霞从门外拿了一个布袋子进来，袋子里装了一些干粮和果子，还有一包茴香豆。

“带上这个，回你的逸界去吧。”她将袋子交到我手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那个袋子我一直留着，直到茴香豆发霉变质，腐烂成一滩烂泥，我才将它埋了，如同我跟霞之间的感情，一起入了土。

埋葬那包腐烂的茴香豆的时候，我以为对我已经没有了人类所谓的爱情了。

多年前的那场战斗我知道一些。在我决定成为逸人的时候，族中长老在讲述其中利害的时候便提到过。

很早以前的尘世，曾经也是逸人和人类和平安居的地方。

多年前，人类不知为何突然展开了猎杀逸人的行动，那一次逸人和人类产生了很大的冲突，那场战争据说持续了三年。

战争中逸人和人类都死伤无数，那之后彼此也结下了很深的仇怨，人类誓死要将逸人赶回逸界，然而回到逸界又岂是容易的事情。

逸人们不得已选择在尘世隐居，隐藏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生活在人类中间，如果一不小心露出狐狸尾巴，那么死只是最好的结果。

霞离开了木屋，又开始去寻找她的父亲了，我依旧担心她的安危跟在她的身后。

她总是想方设法的想甩掉我，但是她却不知道，我比她还要熟悉这座山，她论如何都甩不掉我。

她不愿意我跟着她，我便隐匿了自己的行踪，我换回了狐狸的皮囊，尽管这幅皮囊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颜色，也看不清霞的美丽。

在春天就要结束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她的父亲。

那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在我还是幼狐的时候就被警告过，那是不可以去的禁地。

霞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遗体从那个巨大的土坑里搬出来，我几次想出去帮她，但想到她的眼神我胆怯了。

我一直默默陪着她，看着她将父亲葬在了她母亲旁边。

处理完父亲的事情之后，她在当年我见到她的小溪旁站了很久，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那只歪头看着她的小狐狸。

霞离开之后，我也在那里发呆了很久，最终易人化换回了人类身体，像当年的她一样，将爪子泡进了流动的水中。

夏初的水冰凉的，水流过皮肤的感觉没有那么温暖，却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坐在小溪旁望着身旁的位置很久，我常想如果霞能在我身边更我一起感受这溪水的流动该有多好。

那之后，我经常来小溪边，一坐就是一天，有的时候也会在这里过夜，偶尔还能看到些老朋友。

有一日，儿时经常一起嬉戏的一只母狐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大概是嗅着气味儿找到了坐在溪边的我。

它坐在我的身边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我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她转过头冲我叫了一声。

我知道她是想叫我回狐群去，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只能无奈地冲她笑了笑，它嗅了嗅我身边的味道便跑走了。

那晚我没回木屋，在小溪边过了夜，那晚的夜光很美，我易回狐狸的样子，静静地趴在月光下睡了过去。

当第二天我回到木屋的时候，发现霞不见了。我紧张地嗅着她留下的气味儿，追寻她的踪迹。

霞又进山了，我不知道她的目的，她在山里一遍一遍地走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我发现，霞变了，以前的她就算是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快乐的，无论是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还是跟路边的花花草草说话，嘴里总是不闲着。

可现在的霞，总是皱着眉头满腹心事的样子，她不再笑，不再爱说话，我能感觉到她不快乐了。

霞一直都在山里游走，渐渐地她开始不再回木屋，她学会了更多猎人在野外生存的技巧，我也会偶尔带一些奄奄一息的小型动物到她附近。

秋去冬来，初雪落下的时候，霞走到了大山最深处，那是连鸟都很少涉足的地方，我也从来没去过，霞还是没有一点要回去的迹象。

她的心事似乎越来越多，而我渐渐发现我好像不能易人了。

霞攀上那爬满藤蔓的峭壁的时候我一直在她身后不足百米的距离跟着，我第一次感觉到提心吊胆的感觉。

不是因为惧怕山险，而是害怕不远处的霞会失足跌落。

那是一处非常陡峭的崖壁，最窄处也只能容霞侧身通过。夜幕来临前，霞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藏身，而我则趴在洞口默默地守着她。

那一晚是我第一次听到霞的哭声。我蜷缩成一团缩在一处杂草下，霞的哭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悄悄窜到洞口边，悄悄探头朝里面看。她的面前生了一团火，火光映着她的脸好似我初见她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