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与狼共舞之时4
褚月识从身后的同学手中接过试卷,然后伸长胳膊,又把那叠试卷递给前面的同学。
考试顺利结束了。没有与怪谈沾边的奇怪题目,只是普通的数学考试,于是褚月识心安理得地与周睿联手作了弊,反正其他参与者也肯定差不多。
一中的白天似乎总是风平浪静的。
“这次题目好难——”
在座位上被困了一个多小时的高中生们纷纷站起身,四处走动,谈论着考试内容。
舍友B终究是死了。
当时间临近起床,褚月识顺着室外排水管道和空调外机一路从阳台爬回宿舍后,就看见自己的床上狼藉一片,B紧闭双眼躺在血泊中。
而A和C还在呼呼大睡。
褚月识迅速把B抱回她自己的床上,用能力清理掉痕迹。
虽然因为宿舍光线太过昏暗,褚月识没办法仔细查看B的伤口,只隐约看见她的两只眼睛都被戳瞎,暗红发黑的血已经干涸,从空洞的眼眶流出。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提前在床上垫了几层塑料布,昨晚关灯后又挡住了墙,东西基本没有遭殃,还能继续睡。
想来也是,没有哪个高中会允许学生带管制刀具来学校,褚月识一时能想到的凶器,也只有美工刀或者尖头剪刀。
因此,B虽然是被捅死的,满身都是伤痕,却也没有血流成河,甚至没能戳穿所有塑料布。
校方最终给出的解释是B因压力过大伤害自己,不慎致死。而在404宿舍的其他三个人的坚持下,没有人因为凶案缺席考试,得到了班主任的表扬。
“不错不错,”头发梳得整齐油亮的肥壮男人伸出手指,指点着她们三个的脸,“前途是自己的,别成天胡思乱想。必须意志坚定,咬咬牙克服困难,以后才能成为人上人!”
褚月识回想着早上A和C发现尸体的惊愕和惨叫,以及考试时的恐慌呜咽,觉得不似作伪。
但也有可能,她们只是单纯震惊于自己杀错了人。
“褚月识,你还好吗?”
是兰星泽。
她瞥了一眼后门,周睿正在和刘依依、贺永年说话。看来到分享情报的时间了。
众人聚在一起,姚宏远率先提问:“昨天被盯上的是你?”
其实不止褚月识。昨晚凌晨三点左右,当两人正在教师办公室翻找学生名册的时候,周睿突然脸色一变:“我的替身被人动了。”
他比褚月识行事谨慎许多,直接使用了一个道具——二重身。下晚修之前,周睿把沾过血的符纸贴在课桌底下,等到查寝结束,室友熟睡,悄悄启动道具,移动到早就设置好的目的地,再在寝室的床上留下一个假身。
但三点时,他的假身被破坏了。
褚月识点头:“我把B放在了我床上。”
谁也没问她是怎么做到的,贺永年说:“也就是说,你知道目标是你。”
“也许。”褚月识说。
说实话,至少在寝室夜谈之前,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她向来胆小,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惊跳起来,别人眼中的一点点怀疑已经足够成为她火速逃跑的理由了。
“什么叫也许?”兰星泽说,“褚月识,虽然不是逼你的意思,但现在咱们可不能藏私呀。这次的副本太奇怪了,居然到现在,都找不到任何‘规则’!”
以往的校园副本,至少会有某个模糊的提示,如“xx地方绝对不能去”,“xx事绝对不能做”,“xx话绝对不能说”,但一中什么都没有。昨晚他们在校内多个地方奔走搜寻,也没有找到周睿口中所谓的“夜间规则”。
□□赌已经开始,今晚不知道会轮到谁。再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连怪谈的尾巴都摸不到,就要完蛋了。怎么可能不焦急?
褚月识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你只是说规则……其实有的,一直都有,到处都是。”
这下,所有眼睛全都齐刷刷看向她了。
褚月识镇定自若地说:“校规,班规,寝规,还有食堂之类的。不都是吗?”
楼梯口,走廊上,到处都有褪色的蓝底白字旧校规,内容和现实里任何一所高中的都大差不差。
姚宏远的脸色有些不愉快:“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说的,当然是那些不正常的规则。”
“不正常的规则?呵呵……”褚月识发出故弄玄虚的轻飘笑声,竖起一根手指,“这里有一个问题。怪谈副本究竟靠什么来决定袭击人的顺序,一定每天都有人被袭击吗?”
虽然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在卖关子、吊胃口,但她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除了这样的糊弄时刻,她也没有更多能问人的机会了。
“当然不是,只有违规的人会被袭击,”兰星泽说,“但副本都有时限,如果我们不能及时找到出口,就会全灭。”
所以即使不情愿,参与者们也必须主动涉险,寻找线索。在这种情况下,如同光着脚在地雷区里乱走,迟早有人会违反某条未知规则,其他人只要观察他们的死就好。
就像无法找到凶手的时候,猎犬们只能等待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第二个问题,”褚月识竖起第二根手指,“违反规则是必死的,还是有逃脱的可能?”
“分情况,但多半不是必死,”这一次,回答的人是贺永年,“很多规则有补救措施,比如违反了某条规则,就必须立刻去做什么事。”
笑了笑,褚月识又竖起第三根手指:“最后一问——我们之中,除了我,真的没人发现任何线索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谭子安率先说道:“昨天,我去了学校的公园。那里有人工湖和树林,养着天鹅,情侣们喜欢偷偷去散步。但那里没有诡异之处,也没有传说。”
“我去了体育馆,”接着是贺永年,“除了室内的排球、羽毛球和乒乓球场,还有游泳池。有队伍在训练,同样,他们没有听说过异常。”
周睿道:“我去的是图书馆,偷偷查了学生们的借阅记录。被规律借出还回或者常被借的书我都看了,没在其中发现值得警惕的痕迹。”
姚宏远有些迟疑地说:“我混进大礼堂听了面向高一学生的讲座,内容没有问题,场地没有翻修或者遮掩什么的痕迹,不像是出过事的样子。”
“我是去缠着老师问问题了,”兰星泽烦躁地挠头,“他们看起来挺耐心的,告诉我以后也可以来问,态度也很正常。不像那种嗯……就、就,那种老师。”
刘依依说:“我的身份有点特殊,升上高三之前在学生会待过。一中的社团很多,但至少看名字没有和诡异沾边的。我去问了学弟学妹,最近学生间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结果他们很笃定的说,‘什么都没有,完全没听到’。”
不得不说,这群人的行动效率很高,能力都不弱。仅仅是放学后到晚修前的两个小时,不但成功拉帮结派,还把主要区域探了个七七八八。
要是光靠褚月识一个人,这么大的高中,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我调查了一中的历史,”褚月识道,“非常著名的重点中学,口碑优良,升学率高,没有负面新闻。”
但一个正常的学校怎么会对寝室内发生的凶杀案熟视无睹?
“今早,是我向舍监报告了这件事,”她接着道,“还见到了教导主任和校长,他们对这件事的处理过分冷漠了。而且B的座位就空在那里,学生们竟然全在讨论试题,没有一个人问我,或者A和C这件事。”
当人们想装作不知道某件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同样是规则的一部分。
完美无缺的外壳,欣欣向荣的死水一潭。学生们沉默不语,成为了埋葬某个秘密的土砾。
他们是怪谈的帮凶,抑或就是怪谈本身?
褚月识回想起昨晚站在阳台向内窥视的黑影。
姚宏远说:“但我撬不开那群学生的嘴。昨晚我在宿舍想找他们搭话,全都不理不睬的,光一个劲儿看书。”
“我们寝室倒有个人嘴很碎,”贺永年说,“但他只知道炫耀女朋友,没什么用。”
褚月识说:“我昨天偷听到同寝的人在聊八卦,但我在场时,她们就不肯说了。这里的学生对别人十分不信任,不止是警惕,甚至抱有敌意。我只能说,他们好像非常讨厌一班的学生,认为他们很傲慢。而我和周睿,以前是一班的人。”
多余的猜测只会干扰别人的思路,而褚月识本就格外多疑。
所以,她能说出口的,只有其中确凿的部分。
“一班……是尖子班吧?”姚宏远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恨好学生恨到要杀掉?”
“如果按这个思路想下去,今晚的目标会不会是这次考试考得好的人?”谭子安说。
此话一出,氛围为之一滞。
大家先前只想着不能考得太差,以免受到惩罚,卯足了劲儿作弊。没想到这次的副本反其道而行之,第一条规则,似乎就是成绩不能太突出。
兰星泽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说:“……但愿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