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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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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晦往后靠在太师椅上,微微眯了眯眸子,叫不起来,看来这上官虎贲所求并非易事。

他喝了口清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上官虎贲心里焦急,便也不饶弯子。

他俯身,重重磕了一头,“求淳于公子再救我家主上一命。”

这上官虎贲虽然是南齐的羽林卫首领,可他嘴里的这个主子却不是南齐的老皇帝,而是他膝下的九皇子刘珩。

刘珩的生母王茹并非是后宫登记在册的妃嫔,而是临安王的掌上千金,当初被南齐皇帝宠幸后生下了刘珩,偷偷送养在一个教书先生家里,王茹死后,皇帝得知了此事,这才把刘珩寻回宫里,恢复了他的皇子身份。

上官虎贲从前是临安王的部下,老王爷临死之前将这个外孙托付给他,是以他便将刘珩视作唯一的主上,对他可谓忠心耿耿。

当初淳于晦去南齐时,曾经顺手救过刘珩一命,也是他推波助澜让刘珩能顺利回到南齐皇宫。

是以,上官虎贲才敢来求他。

虽然淳于晦此人心思深沉,难以琢磨,但他当初既然愿意救刘珩一命,想来是有所盘算,那么,再救一次,也未为不可。

上官虎贲的这点心思,淳于晦当然看得懂,上辈子刘珩这个倒霉皇子他并不认识,顶替了这个身份的人乃是陈山。可陈山这辈子已经被他给杀了,自然没有狸猫换太子这一说,为了他的计策顺利进行,淳于晦这才扶刘珩上位。

他的计划里,刘珩确实是关键一环,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被上官虎贲轻易拿捏。

“你家主上不好端端地在南齐做他的九皇子,来北梁做什么?”

淳于晦颇有些不悦,他讨厌一切给他找麻烦的人。

此话说来就长了,原来刘珩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一直想弄清楚生母为何而亡,当初又为何会抛弃他,最近才无意中查到一些眉目。

原来当初临安王府有一门客,私下爱慕王柔,见她去当时还是太子的南齐皇帝不清不楚,嫉恨交加,便散步他和王柔有私情的谣言,还让太子误会,以为王柔肚子里的孩子并非自己亲生骨肉,狠心抛弃了王柔。

而王柔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并未辩驳,刘珩生下后,她本想自己抚养,却在那门客的挑唆之下,被临安王偷偷送了人。

这门客生性狡诈,却对外一副高洁君子的模样,后来他收了皇后的好处,捏造临安王府造反的消息,临安王一家便被陛下幽禁了数载,而他则拿了金银连夜逃离南齐。

刘珩得知此事后,一直在寻他的下落,近日才得知此人逃到北梁后改头换面,甚至一跃成为了北梁的兵部尚书。

“……我家主上只身一人来到北梁,为的就是能亲手手刃仇人,在下追随他的踪迹而来,可却在长安城没了消息,此处我们一行人身地不熟,思来想去,为有来求助淳于公子。”

淳于晦闭上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汇聚到内阁的折子何其多,司马闻又不管政务,每一桩都要淳于首辅先过目,他帮着祖父看了一日的折子,着实有些身心疲惫。

此刻又得知这样的消息,只觉得脑子都在发疼。

“蠢货。”他不由骂出声来。

孤身一人奔赴千里来敌国刺杀位高权重的仇敌,这刘珩把自己当成荆轲了?

他当初怎么就救了这么一个蠢笨如驴的东西,还不如上辈子顶了他名字的陈山。

上官虎贲听到自己主子被骂也不敢出声,刘珩此举确实是十分莽撞。

“淳于公子,我家主上虽然一身武艺不错,但孤掌难敌四拳,况且他这个仇敌生性狡猾,那尚书府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日夜围得是水泄不通,在下实在担心主上铤而走险,招致杀生之祸,求淳于公子出手相救。”

“呵,”淳于晦讥讽道,“你把我这里当菩萨庙了是吧,拜一拜就能心想事成?他自己要千里迢迢来找死,我有什么办法。”

上官虎贲的黑脸涨得跟猪肝一样,这淳于晦私下里嘴巴毒得跟淬了毒的刀似的,还真是半点不饶人。

“淳于公子,这次确是主上鲁莽了,还望公子能施以援手,日后我们主仆二人定不会忘记公子今日的大恩大德。”

上官虎贲是个武夫,便是心里有些算计,也能让淳于晦一眼看个明明白白。

他索性直接坦言相求。

淳于晦没答应也没推辞,只耐下性子让他回去等消息,不要在长安惹是生非。

上官虎贲心里惴惴不安地走了。

半月上前为淳于晦添了热茶,“公子,这事咱们要管吗?”

淳于晦烦躁地叹了口气,他这几年在南齐布下的一盘好棋,竟三两下就被刘珩这个蠢货给打乱了。

“呵,怎么管?看他自己造化吧。”

浅水寺是一座香火冷清的古刹,虽然在长安城郊,可山道崎岖,鲜有人至,之前李柔嘉已经去过一次了,并没有陈山的身影,可她都将其他寺庙都走遍了,无奈之下,打算再去一次浅水寺。

沈梦娇照例同在长安大街分别,清国寺不远,一路上也甚是繁华,她只带了贴身丫鬟,将马车留给了李柔嘉。

“这浅水寺路不好走,你一路可得当心些,记住得早点回来。”

沈梦娇一边叮嘱她一边准备下马车。

“让开!”

忽然一群兵甲自大街上打马而过,沈梦娇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车。

李柔嘉赶紧上前拉住她。

“好险、好险,”沈梦娇抚了抚前胸,撩起车帘往外看去,“这是谁啊,赶着去投胎么?”

“小姐,好像是京兆府的兵甲,”马车外的丫鬟回她道。

李柔嘉也往外瞧,“京兆府的兵甲怎么如此气势汹汹地在路上疾驰,可是长安城里出了什么事?”

街边的小贩也是议论纷纷,“听说今天兵部尚书下了早朝,在回府的路上被刺杀了?”

“真的假的?谁这么嚣张,敢大白天的在长安城杀人?”

“这消息绝对可靠,我二舅的表弟就在尚书府当差,他亲眼看见尚书大人断气的,那刺客蒙着脸没人看清楚长相,不过是个年轻男子定然错不了。”

“这尚书大人可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这就不清楚了,这些官老爷的事情哪里是咱们可以议论的。”

这还叫不敢议论啦,晨间发生的事此刻都已经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了,这些个贩夫走卒的消息怕是比未央宫里的皇帝陛下还要灵敏些。

沈梦娇听得有些担心,“阿年,要不咱们今天别出去了吧,这满长安城都在抓刺客呢。”

李柔嘉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哪天去都行,“那咱们打道回府?”

沈梦娇又有些犹豫,“可是我答应蔡公子,今日去陪他一同温书的。”

坠入情网的女娘可真是犹犹豫豫,纠结不断,“那你说怎么办?”

“我觉得吧,这么多兵甲抓一个刺客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况且我们又不是去什么偏僻的地方,想来应该没事吧。”

“阿年,不如我们早去早回?”

李柔嘉拿沈梦娇没办法,不过二人一起出的门,她总不好撇下沈梦娇先回沈府。

“行吧,那我们说好,酉时三刻在此处汇合,你可别误了时辰。”

沈梦娇应了一声,同丫鬟往清国寺走去,李柔嘉也坐在马车继续往浅水寺去。

去浅水寺要出长安城,城门口果然戒了严,一辆一辆马车的搜捕。

车夫掏出了沈府的腰牌,那守城的兵甲还是不放心,撩开马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狭窄的车厢里确实除了李柔嘉别无他人,这才下令放马车出城。

山道清净,一路上李柔嘉都在闭目养神,到了寺院门口,她下马车后,给了车夫一点银钱,让他自去寺庙里吃一顿素斋。

李柔嘉拎着裙角往前走了数米,见天色阴云密布,怕是要下雨,便又折回马车去取油纸伞。

她刚拿了伞下车,忽听得一声闷哼。

这附近都是山林古道,四周无人,何来的声响?

李柔嘉屏气凝神,又听见一声□□,还伴随着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从马车底下传出来的!

李柔嘉蹲下身子,小心往马车底下望去,只见半人高的马车下正躺着一个蒙面的青年男子。

他一手还抓着车底下的轴木,可见是攀附在马车底下一路随她出了城门。

李柔嘉不由想到今日城里的动静,这人只怕就是京兆府在全城抓的那名刺客!

她心下大骇,连忙提步往前跑,赶紧去寺庙里搬救兵才是。

许是她闹出了动静,才跑没几步,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李柔嘉隐约还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别出声,听见没有。”那人急促地说。

他喘着大气,可见是受伤不轻。

李柔嘉赶紧点头。

可能见她是个小姑娘,不会有什么威胁,那人放缓了声音,“只要你不出声,我不会伤害你,你放心,等我休息一会儿,我自会离去。”

李柔嘉才不信他的鬼话,等他松懈下来,她便转身就跑。

那人捂着她的嘴坐到一处大树底下。

刚松开手,李柔嘉便回身踹了他一脚,赶紧往前跑。

那人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有如此狠劲,捂住伤口赶紧上前拉住她。

“姑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鬼才信他呢,李柔嘉见他身受重伤,拼命挣扎,手胡乱一挥,竟将他的面巾扯了才来。

刘珩白着一张脸,实在坚持不住,手里握着小姑娘的手腕,两眼发黑,倒地晕了过去。

“陈山!”晕过去之前,他听见小姑娘冲他大喊。

陈山是谁?

李柔嘉万万没想到,她寻遍了长安所有大小寺庙都寻不到的人,会在此种情景下再见。

无论如何,能见到就好,李柔嘉又开心又担忧,可当务之急,不是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得给他治伤救命。

她之前来过浅水寺,知道后禅院有一片废弃的厢房里,平日里并无人居住,便赶紧扶着陈山从后门进了后禅院。

李柔嘉惜命,自打漠城起就养成了随身携带一些救命药的好习惯,赶紧拿了两颗给陈山服下。

他的伤口许是被自自己拿布条胡乱绑的,虽然止住了血,但伤口有发炎的趋势。

李柔嘉将他安置好后,咬咬牙拿起一旁的烛台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

“小师傅,小师傅!”李柔嘉捂着手,叫住前院庙里的一个小和尚。

“女施主这是怎么了?”小和尚急忙问道。

“我方才不小心,撞到了烛台上,这不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劳烦小师傅帮我找些伤药过来,感激不尽。”

“施主客气了,”小和尚立刻去一旁的偏房里拿了一个药箱出来,里面不仅有纱布伤药、还有一些止血的草药。

“我们这里找大夫不方便,平日里都会备着一些药材,幸好可以救急。”

小和尚打算帮她上药,李柔嘉却扭过身去,面色有些羞赧,“小师傅,虽然你是出家人,可我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这胳膊上的伤还是我自己来吧。”

小和尚甚少同女人打过交道,闻言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是小僧考虑不周,那施主请自便,小僧这就回避开去。”

见小和尚一溜烟跑没了踪影,李柔嘉赶紧拿上药箱回到后禅院。

她仔细帮陈山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这才得空好好看看他。

原来他年轻时竟是长这般模样,没有那么黑,两鬓也还没有斑白,重要的是,和她一样,脸上没有了那个羞耻可怖的“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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