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女帝(一)
一盆冰凉的水泼下来。
躺在地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
两侧明亮的烛光摇曳。
“你醒了?”
“可还记得我是谁?”
男人扬起手,用力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女人的嘴里。
经过剧烈咳嗽之后。
女人开了口:“这里是哪里?”
“南夏女帝赠与我的宅邸,九皇子府。”
司徒黑海丝毫不担心她会逃走,漫不经心地坐回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清茶缓缓品茗,“还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的真实身份,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长宁擦去脸上的水迹。
司徒黑海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轻描淡写:“我知道,她才不是什么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是我的一枚棋子,我需要一个傀儡,坐在那个位置上。南夏和北夏现在还不算全面开战。我要利用她,将南夏和北夏都收入囊中。”
“至于你,放心,我不仅不会杀了你,我还会好好保护你。毕竟,那个傀儡要是不听话,我还要留住你去威胁她呢。听说,她去皇宫之前,特意去地牢里和你见面,都说了什么?”
沈长宁缄默不语。
她自然有顾虑,万一外界知晓穿越的秘密,也不知道会传出去多少谣言。以后,天下真有和自己模样一样的人,百姓再拥护那个假的傀儡上位,自己倒不好举证。
东西两侧的窗户都敞开。
窗外喷香的茉莉花,源源不断涌进香味。
司徒黑海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不说算了。”
她稍微一动,立刻发出刺耳的金属拖地声音。
低头一看。
原来是脚上被镣铐锁住了。
“别想着逃跑,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如果不想继续当哑巴,就管住自己的嘴。懂吗?”
“嗯。懂。”
“自从来到南夏后,我见到不少美人,像你这般美得好似画中仙的,就你独一份。”
“谢谢夸奖。”
“你还,挺懂礼貌。话说,阿宁已经取代你,和你的夫婿听说叫什么海月来着,已经成亲了。你猜,海月他能分辨出来你和阿宁不?”
“能。”
司徒黑海来了兴致,“为什么?”
沈长宁倒是老实,直接摊牌:“因为,我和阿宁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我无欲无求,眼神清澈明朗。阿宁在意权利,眼里处处都是算计。海月与我相识有了一段时间,是懂我的。虽然我和阿宁一模一样。但是我们的区别,很大。”
“就好比,一颗掉进冰窖的珍珠,和一颗掉进沸水的珍珠。外形一样,温度不一样。当人触及时,总归是能分辨出来的。”
说的真好。
司徒黑海都忍不住给她鼓掌,“确实,你和阿宁,我更喜欢和你聊天,不需要处处算计。也不用担心被你利用。”
说这话就见外了。
远在皇宫的阿宁表示:彼此彼此,互相算计利用,互相希望对方早点死的关系罢了。
曼妙的歌声从院落里传来。
“声音熟悉不?”
“有点。”
“来南夏之前,我就听说了,南夏女帝纵情享乐,不理朝政,整日混迹于莺歌燕舞中。当然,我特意找来的歌伎,据说是从前服侍过你的一拨人。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无聊吧。”
对于他的温柔体贴。
沈长宁第一时间感觉到警惕。
“你有事就说事好了。”
“想个办法,能证明皇宫里的女帝是假的。”
“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你都已经把我关在这里,当做是威胁那位的棋子。怎么还要证明她是假的?”
“利用你,控制皇宫里的女帝乖乖听话,攻打北夏。得到北夏后,利用你俩,离间南夏皇族,我用北夏征服南夏,最后统一。”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细听,还是逻辑有问题。
沈长宁皱眉,点头附和下来,“容我想想。”
半晌。
沈长宁尴尬咳嗽,“要不,你先离开,我一个人静静?你面对面盯着我,我想不出办法。除非,你把我放出去,让所有人看到,我才是真的。”
然而。
这实在不是上上策。
毕竟,皇宫里那位着实是真的,只不过是十年后的沈长宁。
犯了难,如何证明沈长宁就是假的沈长宁~
“外面歌伎十三人,每隔一炷香,你想不出办法,我就杀三个人。直到换下一波。”
不是商量的语气,直接通知。
司徒黑海面容没有变化,狭长的丹凤眼里多了三分凉薄。他素来不是正常人,自然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猜测他的心思。
沈长宁无语的同时,也在犯愁。
屋子里许久没有吭声。
外面守候的侍卫,拔刀砍下一个人的脖子。顿时鲜血横流,当场的歌伎都吓破了胆子,唱的歌都跑调。侍卫冷血地继续砍人。
跑来两个绿色衣服的侍卫,将尸体和头颅抬走。
剩下的歌伎瑟瑟发抖。
侍卫举起刀,架在歌伎的脖子上,“继续唱,不要停。”
歌声再度响起,里面婉转哀怨。
眼泪哐哐掉。
隔着树影斑驳的距离。
沈长宁隐约看到几位女子模糊倒下的身影,额头冒冷汗,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无奈。她扶额叹息,思来想去。
越想越空。
人越是着急就越是呆滞。
时间不断流逝。
外面的身影越来越少。
“我,我,那个,其实我——”
憋了半天。
她愣是想不出一个漏洞,“再给我一炷香。”
面对十年后的沈长宁。
到底要编造出怎样的借口呢。
她所有见闻,都是二十六岁沈长宁见识过并且经历过的。要是身份反过来,倒是可行。
“这样吧,制造一个假的消息。可以说,南夏女帝生来对杏子过敏。只要吃一口杏子,必定全身长红疹子,起疙瘩。如果阿宁吃了杏子,没有任何反应,就说明她是假的。你就能推翻她的身份。”
司徒黑海半信半疑,“你对杏子过敏?”
那不是,桃子。
沈长宁苦笑:“都说了是编造的假故事。你对外说,别人自然不信。但是你把我推出去,由我来说,然后提前给我下毒。让我当场服用杏子的时候,毒发,不就好了。”
司徒黑海凝视她。
“看不出来,你长得纯良,鬼主意真多。”
沈长宁:谢谢夸奖。这能怎么办,一边是二十六岁的自己,一边是外面无辜的性命,谁能保持中立呢。
“好了,现在可以让外面的人收手吧。”
司徒黑海淡淡笑着走出去,以轻飘飘的语气说道:“连同舞姬,和剩下的歌伎,统统杀了。一个活口不留。对外,就说,他们来府里的路上遇到了土匪。至于尸体,就喂了外面的野狗好了。”
黑衣侍卫点头照做,手起刀落。
地上一大片全是血迹。
散发的恶臭萦绕府邸许久。
沈长宁完全没有料到,就听到惨叫连连。那一夜,她不敢入睡。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第一次,生平遇到司徒黑海这样的变态。
然而。
司徒黑海一点不消停。
从沈长宁这边走后,马上进宫。
他换了身水蓝色的绸缎,乌黑的发髻上簪了根墨绿色的玉簪,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那双丹凤眼,在不害人性命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仅限于好看。薄唇一吐,就是多少无辜者枉死:“把皇宫里送来伺候的丫鬟都杀了。”
身边的亲信,是那十名黑衣侍卫。
他们听命于司徒黑海,司徒黑海说三更杀人就绝对不会拖到五更杀人。司徒黑海就是当代版的活阎王,而黑衣侍卫就是他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
阿宁精心挑选的丫鬟,都是皇宫里的死士,旁人瞧不出破绽。
当然。
司徒黑海才不是瞧出来丫鬟是死士,他就是单纯地不信任阿宁的为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黑衣侍卫,不是绝对无情。
其中。
就有一个右眼有泪痣的,心慈手软。他对其中一个丫鬟一见钟情。
高高举起的刀。
始终悬在半空中,不曾落下。
或许是看出他的犹豫。
那位丫鬟拼命挤出眼泪,竭力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个孩子呢。”
趁着黑夜。
黑衣侍卫动情,弯腰扛起她,就把她塞到院子里的树上。折回来,他用刀在自己腿上划了一道,鲜血流下。制造案发现场。
大树枝繁叶茂中,将人完全遮住。
等待其他侍卫赶过来时。
他已经处理好了。
“都杀了?”
“嗯。”
“怎么,少一具尸体?”
“报告老大,她刚刚刺中我一刀,匆匆跑了。我追到外面,才杀了她,就没有把她的尸体扛回来。顺着小路,就把她丢到了乱坟岗。”
“你的腿,没事吧?”
“没事的老大。”
“她不是宫女么,怎么还能刺中你?”
“应该不是,她会些功夫。”
“嗯,你自己注意点。”
“多谢老大关心。”
侍卫首领不曾质疑,多年来都是兄弟,一起作战,“嗯,差不多了。你们开始把余下的尸体都丢到乱坟岗。”
“是!”
就在他们都出动清理的时候,藏在大树上的丫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