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女帝(二)
皇宫里灯火辉煌。
二十六岁的沈长宁微醺,懒洋洋地。
卸下沉甸甸的王冠,褪去繁华的袍子,踢掉鞋子。
她就那样,任由黑发散落,披着件月白色的纱衣,腰间系了条玉带。就像自由的风,飞累了,偶尔想歇歇脚。
“干嘛呢?”
“你真的关心么?”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令人讨厌。她甚至没有抬头,就眉头紧缩。好不容易才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偏偏被这个讨厌鬼破坏了。而她还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平。
司徒黑海还从未见过如此素净洁白的她,心里痒痒的,想挠一挠。
当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沈长宁的头顶时。
沈长宁瞥见地上的影子,快速躲开,笔直站起来,绕到软椅上。她赤脚走路的样子,在司徒黑海看起来就好像笨拙的傻狍子,可爱得紧。
“你笑什么?”
司徒黑海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翘起的嘴角,连忙恢复平日的高冷人设,“没事。”
风从远处来。
无意间吹起纱衣的裙摆。
司徒黑海有那么一刻恍惚呆滞。
沈长宁见状,不轻不淡按下裙摆,心里轻蔑。在她的时代,早就成亲多年,对于男女之事,简直不要太了解。当然,也有坏处,物以稀为贵,她对于这方便早就不在意,活得好似出家的和尚,戒掉了七情六欲。
在海月面前,她的情绪极为稳定。大概是老夫老妻的缘故,关于海月的一举一动,她都太熟悉,熟悉到已经不想去探索,也没有兴趣探索。
而司徒黑海,就像新的版图,她还没有探索过,稍微有那么一丢的好奇。这份好奇,在司徒黑海无比深沉的城府与算计下,愈演愈烈。
“屋子里太闷了,出去走走吧。”
她避开司徒黑海炙热的目光,随手捡起一件纯白色的外服,穿好鞋子,大步向前。身后的脚步声时刻提醒她,司徒黑海的存在。
两个人漫步。
今夜月色浓郁,浩渺的星空,本该是浪漫的场景,奈何,下方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
一前一后。
沈长宁久久没有开口。
司徒黑海亦然,低垂眸子痴痴望着地上的影子。
红色的蔷薇攀爬高墙,盛开出明艳的花朵,点缀枯燥的皇宫。迷人的风景,鲜少有人欣赏。
“司徒黑海,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
“杀了她,我许你三个条件。”
“不可。”
沈长宁停下,回头看他,淡淡问道:“你不肯杀她,也不肯我杀她。是想留着她,来制衡我?司徒黑海,你怕我不听话?”
司徒黑海嗯了一声。
沈长宁取出藏于袖子里的荷包,“不杀她可以,你把这个药丸让她吃掉。药丸只会令人失忆,不会伤害身体。这总可以吧?”
各退一步。
司徒黑海没有伸手,“第一个条件,回答我,你刚刚在干嘛。”
沈长宁:“······”
三个条件,就浪费了一个。
但。
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我刚刚在发呆,想着自己要是能变成一条鱼就好了,今晚喝了点酒,就胡思乱想了些。”
“第二个条件,我要和你成亲。”
此话一出。
沈长宁不带犹豫,立刻驳回,“那不行。我和海月已经成亲了。他是我的夫郎。”
司徒黑海显然猜到她的答案,没有多么伤心,“我知道,你可以有两个夫郎。”
沈长宁依旧拒绝。
她对于爱情没有丝毫的憧憬,更加不屑于那些埋头情爱的人。
人活着,干嘛非得纠结爱不爱的呢。
喜欢这件事太累赘。
她不屑于喜欢。
“换一个。”
司徒黑海抬头望月,“那你不许靠近海月。一辈子。”
既然得不到,那就都毁了。
沈长宁再次无语,原来印象中司徒黑海也不是个恋爱脑啊,怎么穿越过来,就遇到个恋爱脑的司徒黑海呢。
“你就不能换一个正常的条件吗?”
答案是不能。
司徒黑海清眸撇撇,“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别人,包括海月。”
沈长宁是真想把他脑子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冲水了怎么净说胡话,懒得搭理,“你没有想好,就以后再说。现在,你给我闭嘴。”
就算司徒黑海今晚不说。
心思敏锐的她,怎么会察觉不到呢,每次见到司徒黑海,司徒黑海眼里的爱意是越来越浓重的。就好像模糊的画质,随着见面频次的增多,是越发清晰。
被一个腹黑又偏执的反派喜欢,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耸耸肩,继续溜达。
司徒黑海二话不说就跟上去。
隔着一堵墙。
就能够很清楚听到另一侧的声音。
——听说没,北夏的九皇子又进宫了。
——进宫就进宫呗,有什么好奇怪的。
——白天就算了,怎么大晚上还进宫,铁定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你别瞎说。咱们陛下和皇后成亲还没有十日呢。
——就是这样,才不正常。陛下从未和皇后圆房。你不觉得奇怪吗?
——也是哈,皇后是陛下自己选的。为啥陛下不肯碰皇后呢?
——不知道呢。反正陛下是喜欢北夏的九皇子。不然大晚上的,还见面,还不让宫人跟着。
墙后面。
沈长宁听得尴尬,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而司徒黑海头一次笑得花枝乱颤。
她侧目,就看到那张“冰山”笑靥如花,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弯起,如蜜似糖,红色薄唇如弦月。心里沉寂多年的大鼓自动敲打出,不规律的韵律。
等到彻底的安静。
那侧的宫女不再说话,估计是走了之后。
她微微咳嗽,“你听我解释。我这些天没有碰海月,是因为政务太忙了。我着急处理政务。不是她们说的那样。我与你清清白白。”
苍白的解释,犹如滴入墨池的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司徒黑海倚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声音难得柔和,“嗯嗯。我觉得你说得对。细想了一下,也是,你从来没有处理过南夏的朝政,居然能每天去批阅奏章,确实是天才。我承认,海月的紫姿色,不如我,否则你也不会只顾着工作。”
俊逸出尘。
丰神俊朗。
对于自己的姿色,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在北夏,他除了头顶毒师的名号,还有个美名,英俊俏皇子。
沈长宁不想搭理,大步流星走回去。
路上。
遇到了海月。
海月孤零零地坐在廊下的蒲团上。
司徒黑海一个箭步冲上去,挽住沈长宁的手臂,压低声音道:“敢甩开我,我现在就让你毒发。”
沈长宁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海月见到他们亲昵的模样,说不失落是假的,挥手勉强打招呼:“长宁!”
沈长宁只是点头浅笑。
然后。
司徒黑海仰着头,得意地与沈长宁共同离开。
海月坐在原地,还是一副孤零零的样子。
长廊的尽头,拐弯就能走到假山园林区域,那里种满了红色的芙蕖。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要是在白天,景色会更加好看些。
眼下无人。
沈长宁用力甩开他的手,“够了。”
司徒黑海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
“我的阿宁,你的人,我已经处理了。愿我长命百岁吧,否则,你也会死。因为我死之前,一定会杀了你。”
“谁?”
司徒黑海笑而不语。
沈长宁只觉得后背发凉,隐约感到不妙,“林洁白?”
司徒黑海伸手,再度想要抚摸她的额头。
这回。
她没有闪躲。
“死了。”
司徒黑海摸到冰凉无比的额头,语气怜惜,“好了,这次我就放过你了。下次,你再想派人来杀我,还想好,有没有这个实力吧。我的阿宁,你不够乖。”
林洁白,是千灵山的山主,南夏最厉害的医者。
就这么死了?
明明在另一个时空,林洁白还能活很多年,为自己暗中做很多事情。
死得可惜了。
她还没好好利用林洁白。
懊悔于林洁白的英年早逝,更是惋惜手中失去一枚有用的棋子。
话已至此。
她还是依靠强大的心理,佯装风轻云淡的模样,“好的,知道了。以后,我会乖乖的。你呢?该给我解药了吧?”
司徒黑海理了理她凌乱的碎发,“之前给你下的毒,林洁白都解掉了是吧。喏,这是我刚刚给你重新下的毒。和之前不一样,这个毒,需要每天服用解药。当然,我也会每天进宫,亲手把解药给你。”
已经气到要发狂。
却还要装出冷静的样子。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话,“倒也不必麻烦你每天进宫,不如就让你府里的侍卫来吧。省得你风吹日晒的,那多不好。”
司徒黑海拿出红色药丸,塞到她嘴里。
“无碍,我就是想每天进宫和你见面,顺便让宫人们传出些风言风语。相信假以时日,大家都会觉得我们关系非比寻常。”
“当——然——好——了!”
沈长宁尽力压抑情绪,眼里的怒意不减分毫。
“真——乖!”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嗯,时候不早了。随便给我安排个宫殿,我就在宫里睡了。省得我——风吹日晒!”
沈长宁无奈,没控制住情绪,朝着外面守候的侍卫吼道:“给九皇子送去秋水局!”秋水局,是距离她的寝殿最远的一个地方,小小的,有些破,常年没有人居住。
司徒黑海并不在意秋水局的居住条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留在皇宫过夜。
伺候的侍卫小心翼翼上前。最近宫里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女帝脾气变得无比暴躁,从前那个女帝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比起现在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