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上许愿在袁女士的监督之下,换了条淡粉色的连衣裙,扎了丸子头,化了淡妆。
稍微一打扮,整个人就光彩夺目,洋溢着蓬勃朝气。
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三森集团对面的西餐厅。
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一震,她翻过来点开是林放发来信息。
“不好意思,临时有一个程序要改,晚一点到。”
许愿:好的。
晚一点是几点?
许愿坐在位置上等了半小时还没来人,到了饭点,进店的客人越来越多,服务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再不点点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扫描桌面点餐的二维码,随意点了两道菜。
夏佑敏发来信息:相亲顺利吗?
许愿:还没见到人。
夏佑敏:你被放鸽子啦!!!
许愿:要不你过来陪我一起吃饭?
夏佑敏:刚吃过了,晚上还得加班,我可以陪你一起吃瓜。
文字底下跟着好几个吃瓜表情包。
许愿内心动摇:这情况我是不是可以撤了。
服务员陆续上菜,许愿无语凝噎,进退两难。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只手五指颤抖地打着:毫无撤退可言。
顺带着拍了张餐食照片发过去。
夏佑敏:得嘞,您慢慢吃,我撤退了。
哭唧唧的表情,加班狗不配拥有一顿精致的晚餐。
许愿看着夏佑敏的信息发笑,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陌生号码来电,显示的是本市。
许愿划开绿色接听键,贴近耳边:“你好。”
“是我,左燊。”男人嗓音低沉,有磁性。
许愿一愣,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难不成是衣服收到了?
“衣服收到了。”男人说。
“收到就好。”许愿应了声。
“在哪儿?请你吃饭”左燊语音落下许久,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感谢在岛上的帮助。”感受到了那头的沉默,左燊又补充了句。
“不用吧,我正要吃。”许愿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感觉以后不会有交集,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那正好,你请我吃。”
许愿这头噤声,好像这饭对他来说非吃不可了。她不擅长和人极限拉扯,于是报了餐厅名称给他。
“好,等我。”语毕,男人挂了电话。
许愿对着眼前的牛排没有动手,静静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分钟过去。
五分钟不到,服务员领着左燊朝她款款而来。
他欣长优雅,穿着得体的黑色西服,她注意到他拉开椅子时,右手尾指上金色的家族徽章非凡贵气,整个人都带着天生贵气不凡的气息。
许愿的第一反应是:果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微笑着入座:“久等了。”
许愿显得拘谨,并没有等多久,相较于约好被放鸽子,这速度已经让人相当满意的了。
许愿没敢抬眼注视他,她不知道的是他目光所及皆是她。
她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双瞳剪水,穿着粉色长裙温婉如玉。
还是第一次看到精心打扮的她,她不需要做什么,静静地坐着,就能让他两眼发亮,全身细胞兴奋,血液沸腾。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许愿试探问道,她可不想吃到一半,相亲对象突然出现,那真的社死。
“依你。”他的语气温软,让许愿自觉放松了几分。
“走吧。”许愿轻声说着,然后将手机放进黑色手拿包里,缓缓起身。
左燊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走出餐厅,两人并肩站着。
“想吃什么?”许愿对这一片不是很熟,不知道哪家店好吃,但这一片望眼过去餐饮店不少。
“我知道这附近一家不错的日料店……”
“行。”日料,正中许愿下怀,馋那口甜虾很久了,每次约夏佑敏吃,夏佑敏都以工作忙推辞了。
市区的夜晚不同西吉岛,整座城市就像用金银珠宝镶嵌起来,高楼林立,万家灯火,灿若繁星,天空不加点缀也被照亮。
两人肩并肩沿着人行道走着。
“你一个人过来?”左燊不解,看她样子明显精心打扮过的。
许愿讪笑:“过来相亲的,对方没来。”两手耷拉在身前,互相抠指甲盖。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左燊一直走在外侧,靠近马路的边缘,而自己的手拿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他拿捏得那么自然,迁就着她的步伐慢悠悠地走在自己身侧,很近,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似乌木散发天然高级香气,低调内敛又精致高级。
“那得感谢这相亲兄弟给我机会了。”他眼神柔和,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语调漫不经心,却说着让人容易误解的话。
许愿瞬间错愕地转头看下他。他也正注视着她,两人对视,还是许愿先败下阵来,强装镇定。
也是,她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自己的内心。
他们走进了左燊说的那家日料店,这家日料是自助餐式。
他俩在包厢里入座,暖黄的灯光,不大的空间,并不熟悉的两人,好似今晚是他们两人在相亲……
许愿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撑在桌面抵着下巴,右手时不时翻过来用冰凉的手背贴贴脸颊,试图冷却脸上的红气。
……
菜色吃过一轮,这会儿,服务员小姐姐双手捧着平板点餐机过来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加菜。
左燊伸手示意让许愿来点。
许愿摆了摆手:“不加菜了,谢谢。”
和左燊吃饭,许愿还是拘谨的很,没放开来。
左燊似乎也注意到了:“你食量很少,这么瘦可以多吃。”
许愿没有说话,伸手摸了摸额头渗出的细汗。
“那我们走走。”两人起身离座。
依旧是许愿在前左燊在后,他的左手上捏着她的黑色手包,臂弯里挂着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
说好的她请他,最后结算时还是被他抢先一步,他似乎对抢着买单这件事游刃有余。
……
晚风带着秋日的凉意,裹挟着流云,在夜空中迤逦出丝丝缕缕的云丝,布满长空。
许愿鼻间微痒,转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一瞬间肩头多了一点重量,男人臂弯上的西服披在她的肩膀上。
许愿愕然抬头,穿着单薄白色衬衫的男人,正伸手将她身上的西装外套轻轻拢了拢。
“别着凉了。”他轻声细语。
气息若有若无拂在许愿脸颊,痒痒的。
他是撩人不自知吗?还是故意撩人?
故意……
这两个字眼出现在许愿脑海里时,被她瞬间扼杀,这种想法太邪恶了,他明明只是为了表达她在岛上的照顾而表现出来的善意,自己怎可如此意淫呢。
两人的眼神碰撞,这次许愿没有躲闪,毕竟做好了心里建设,回避就心虚了。
他的眼睛太好看了,仿佛冰雪渐融的春意乍现般温暖和煦。
“怎么了?”男人空着的右手拂上自己脸庞,以为是有什么东西粘在脸上。
“你眼睛真好看。”哇哦,我在说什么啊。
许愿的嘴唇紧闭,不给自己再一次开口就碎掉自己的冲动,眨巴眨巴着眼睛。
他哼笑了声揶揄道:“能云多云,漂亮话人人都爱听。”
“你应该没少听漂亮话吧。”
“都没你说的动听。”男人走在她的身侧,发出爽朗的笑声。
又来,这种话他是信手拈来的吗?这和夏佑敏形容的“左总”还有昨天交流会上见到的“左总”性情判若两人,但是他给的收件地址,还有他的外貌又确凿无比。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时候是左燊挑起话题。
最后左燊提议开车送她回去。
两人车上没说什么话,许愿坐在副驾驶座上静静听电台里传来好听的歌曲。
到家前面的巷口,她便叫停了,怕袁女士看到又要脑补一部电视剧,还要解释,太麻烦。
他绅士地下车拉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
许愿解了安全带,拿起正副驾驶座中间案板里的手拿包下来。
第一时间将肩头的西装卸下交还到他手里:“谢谢。”
左燊没有说话。
“那我回去了。”许愿轻声说。
左燊点点头,搁在臂弯里的西服不多时已直挺挺套在他自己身上。
他望着许愿往回走的步伐叫住她:“许愿。”
许愿蓦然回头。
“再见。”一字一顿,竟听不出他说的这两字是云淡风轻还是意味深长。
许愿微微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再也不见……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不就是再也不见为妙。
她深知人生路上遇见的大部分都只能陪伴着走一段路,并不长久,那何不如一开始就当是泛泛之交,也不至于在离别的时候惋惜不舍痛哭流涕,难以释怀……
左燊倚在车前,目送着她板直孤傲的背影在巷子里渐行渐远。
……
十点半,大部分商圈店铺已经停止营业。
袁女士双手抱臂,在阳台上来回踱步。
相较之下许父就显得淡定多了,坐在边上的茶几前,慢条斯理地煮茶倒茶。
“这么晚没回来,是不是这个林放有戏了。”袁女士又晃悠到许父眼前。
“坐下。”许父对着她招招手:“有戏没戏回来一问便知。”
“哪那么好问,准是一问三不知。”袁女士没好气地回一句,向来许愿就不爱跟他们说相亲细节。
屋外传来关门的声音,袁女士慌慌张张跑到客厅来。
许愿将钥匙放在柜台上,换上舒适的拖鞋,将脱下的高跟鞋摆放整齐。
袁女士吃惊道:“你从哪边回来的啊?”明明她在阳台观望了一晚上,怎么就没看到她回来的画面。
“从后面啊。”许愿完全拿捏袁女士,每回都会在阳台观望,所以特地绕到后侧上来。
“晚上怎么样?林放还不错吧?”袁女士终于问回正题,充满期待。
“没见到人。”许愿打着哈欠,困意来袭朝自己房间走去。
“怎么会没见到人呢?”袁女士呢喃着跟在身后。
“说是临时加班。”许愿扯下头上的皮筋,秀发随即自然垂落至肩头。
“啊?”袁女士难以置信,“那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和夏佑敏一起吃饭。她公司就在那对面。”她随便扯了个谎堵住袁女士的询问。
袁女士这才哦了一声放过许愿,但她不放过介绍人:“我倒要去问问兰婶这男生是个什么情况,我们特地赶回来见面他倒好临时放鸽子。”
“这么晚了,明天问”许愿戴好发箍,打开水龙头,掬一捧温水浸湿脸。
“都是在都市生活的人,谁这么早睡,不问我睡不着,不能光我一个人睡不着……”袁女士骂骂咧咧掏出手机按号码,离开许愿房间。
许愿终于耳根清净了,撕开一片面膜贴在脸上,按压贴合。
洗漱台面上的手机震动,许愿只看一眼来电备注点开接听和外放。
“到家了吗?”
“刚回来。”
“怎么样,和三森集团网络部长后续如何?”电话那头夏佑敏迫不及待的心情呼之欲出。
“他没来。”许愿抽了张纸擦手,揉成一团丢进马桶里,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手机边缘走到床边径直躺下。
“没来你怎么才刚到家?”夏佑敏疑惑不解,依她对许愿的了解,进食速度极快,绝不会一个人逛街,没人陪同她不可能会在外逗留到这么晚,她就不属于那一类会小资享受的人。
许愿:“我说左燊请我吃饭,你敢信吗?”
夏佑敏震惊:“你确定是他?”
“他外套落在云霞民宿,我给他寄过去的,地址就是你们瑞博集团总经理办公室,还有昨天交流会代表瑞博集团上台讲话,你说是不是!”
许愿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把今晚的事情从头到尾给夏佑敏赘述一遍。
夏佑敏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他是不是想追你啊?”
许愿被她的回应吓到:“可以大胆假设,但不能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估计他真的对我在岛上给予的帮助感恩戴德吧。”
许愿说这话心虚得很,自己也没有给予什么帮助吧,不至于让人家感恩戴德。
夏佑敏:“也是,你那点魅力迷迷李衡聘就算了,还能迷得了天之骄子?”
许愿叹了口气:“你能别动不动就提这号人吗?”
夏佑敏:“你不是说放下了吗?”
“你一提我又想起了那张两万八的沙发”许愿揪心。
“你说什么?喂?喂?怎么信号这么差……”夏佑敏毕生演技都奉献上,迅速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