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
言薇没想到李湛明会把那盆花带回来。它看上去被他养的相当好，依旧在茁壮成长。
把花盆抱到窗台旁边后，言薇蹲下身，静静地看了它好半晌。她今天不用去药房，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后面的事就要交给宇宙军自己的人来操纵解决了。
“明年一定会开花。”她忽然说。
李湛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年春天。”
言薇转头，笑盈盈地看向他，“作弊了吗？”
“怎么可能，”他神情严肃，“我养它快半年了，基本的数据能自行分析了。”
“好好，你确实很厉害。”言薇笑道。她最近已经很少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夸他了，此时乍然说出口，怀念感油然而生。
李湛明倒是不受影响，和从前别无二致，对这种话很受用。
“今天是几号了？”言薇望着花，忽然问出来。
“三十号。”
十二月三十号，这一年马上要过去了。言薇站起身，目光越过窗台，落到了窗外热闹的街景中。
受到了寒潮影响，东区再次下起了雪，小雪持续飘了三两天，直到现在室外空气依然潮湿阴冷，天空灰蒙蒙的，似乎一直在酝酿一场大雨。
但这样反复无常的天气并没有对大家的心情造成太大影响，随着新年时间的临近，城里的人们也越来越繁忙。中心城政权局势虽变，却不会打消人们对新年的热情。
“这是代代相传的习俗和思想，新的一年代表着新的开始，”言薇想了想，“我们来把家里从头到尾打扫一遍吧。”
李湛明自然没有异议，在言薇分配好任务后，他便兴致勃勃地开始了打扫活动。
不出半天时间，整间屋子变得焕然一新，虽然原本也没有很脏很乱，但清除了许多没用的废旧物品过后还是腾出了很多可用空间。
言薇打包好四袋垃圾，喊上了李湛明，一人提着两袋出门扔垃圾去了。
“累吗？”李湛明看了眼她的脸颊，明显比开始打扫之前红了很多。
“有点。”一开口说话就会呼出几团白气，言薇把下巴缩进围巾里，抬眼盯着白气在空气中飘荡，最终彻底逸散。
“晚上我来做饭。”
言薇看向他：“你会做饭吗？”
李湛明波澜不惊地道：“不会，但我可以学。”
也是，对他来说估计没有难与不难，只有愿不愿学。每每想到这，言薇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感慨，机械人无疑是最接近全能二字的存在，但若是这样说的话，创造出他们的人类岂不显得更加伟大？
“好，那我的晚饭交给你了，小明先生。”言薇笑着抬起头，把垃圾扔进垃圾箱里，视线扫过了街角的监控。
她瞥见了一闪而逝的红光。
“李湛明。”
“嗯？”
“那个监控，是私人的还是联盟的？”她向他示意了一下巷子里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李湛明抬起头，眯了眯眼，“私人的。”
“谁的名义装的，怎么会安装在这种地方？”这巷子是条死路，里面也只有这个垃圾箱，专门装个监控难道是为了监视哪些人来扔垃圾吗？
李湛明立刻扫描监控摄像头，找出型号和生产地，几秒后就找到了购买人登记的信息。
“是一个在联盟东区分部工作的职员。”
言薇看向他，“走去问问。”
根据信息来看，此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职员，和新婚妻子住在一起，夫妻二人都是履历清白的东区人，这些都不足为奇，不正常的是他的家庭住址。他住在远离乔木街的另一个东区街道，在这里安装一个监控实在可疑。
言薇戴好口罩，曲起指节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后，一位怀着孕的年轻女人打开了门，看见陌生面孔后面露惑色，“你是？”
言薇认出来，她就是信息档案里监控摄像头购买者的妻子。
“女士您好，冒昧打扰一下。我们是乔木街那边街道办的，发现在公共巷子里被安装了一个私人监控，查下来发现是您家的，就过来问问是个什么情况。”她十分客气地道。
女人皱着眉说：“你们搞错了吧，我们没买过什么私人监控，况且，就算买了也不可能跑到乔木街那边安装呀。”
“但这个监控摄像头的购入人确实是您先生，我们这里有消费记录。”
“怎么回事啊……”女人挺着孕肚，转过身说：“你们稍等啊，我去问问我先生。”
一会儿后，一个文邹邹的男人和她一起从屋里出来，来到了门口，看仍旧是满脸的疑惑，“我真没买过这种东西呀。”
言薇看向李湛明，后者与她一对视便走上前，直接念出了电子货币的支付号码。
男人听后，想了几秒，紧接着一拍脑袋，立刻道：“啊！这个码数字不太吉利嘛，我很早就没用了，去重新申请了一个，前阵子也换了新光屏。”
在中心城，每个支付账号仅可绑定一个光屏和一个公民身份信息。这位先生没理由拥有两个支付账号。
“您弃用之前那个账号里还有资金吗？”
“就算有也没多少，不过我真记不清了。”
言薇抿了抿唇，“没关系，介意告诉我们那个账号的密码和密保答案吗？”
男人回想了一秒，把她要的全都说了出来，言薇认真记下后向他们道谢，带着李湛明离开了。
李湛明进入了电子货币账号登陆的网站，输入账号以及密码，然而紧接着便弹出了密码错误的提示。他随后又在忘记密码页面输入了密保的答案，结果依然是错的。
“登不进去。”
“要几天？”言薇看向李湛明，直接问道。
“不用几天，一个小时就够了。”他的语气依然十分轻松。
言薇悬着的心落下了点，故作轻松道：“看来今晚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这有什么的，明早给你做早餐。”
她露出笑容，“好。”
一个小时后，两人已经坐在家里，言薇吃完饭，神色紧张地看着呆滞的李湛明。
“进去了。”他的目光再次聚焦，落回她身上。
“怎么样？”
“确实有相应的支付记录，但身份信息也确实是他的。”
言薇咬了咬唇，紧皱着眉，想了一会后说：“直接联系商家吧，能找到一点信息是一点。”
“好，”他顿了顿，问：“你怀疑是诺亚吗？”
“嗯……除了它我想不到有谁会做这种事，而且，一般人也很难做到窃取支付账号和身份信息。”
几分钟后，李湛明陈述道：“那个监控摄像头是网络下单，由商家的员工去安装的，买主没有出现过。我现在在访问商家给出的买家联系方式。”
“能查到地址吗？”
“等一会儿。”
言薇低下头，一边思考，一边安静地等待着。
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这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似乎是诺亚在引诱她主动去寻找它而刻意露出的马脚，但她猜不透它的目的。它不可能不知道言薇想除掉它，也不可能不清楚它与A005之间的能力差距。
诺亚是一个无法移动的机器，这是确凿是事实。
但它能进行思考和计算，最精确的，万无一失的计算。
言薇骤然感觉脊背发寒，立即抬头看向李湛明。
李湛明也正在这时对上她的目光。
“它在哪里？它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李湛明，别回应它。”她忽然急切地拉住了李湛明的手，攥的很紧，指尖微微发白。
李湛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温度默不作声地安抚着她。
“它在南区，在学校里。”李湛明语气难得温和地说，“放松一点，薇薇，我没事，不会有事。”
言薇摇了摇头，目光中的焦急无法掩藏，“它说了什么？”
李湛明望着她的眼睛，不带情绪地开口答道：“……它想见你。”
“只要我一个人去吗？”她渐渐平复心情，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李湛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些吃惊。
“不是，”他说，“你可以一个人去，也可以带上我……或者其他人，谁都可以。”
“……真的？”
“我不会骗你。”
“好，什么时候？”
“随时。”
听上去像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会面邀请，但言薇还是无法放松警惕。
对方的目的不好说。无论机械军队的实质控制权在哪里，目前在中心城所有人的眼中，机械人代表的都是联盟，执法权依然在联盟手中。
假如真的发生了什么，很有可能会对宇宙军仍在积累阶段的声誉有很大影响。
“你要去吗？”
李湛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言薇重新对上他的目光。
“我没有选择。”
“但你可以选择带上我。”李湛明挑眉看着她，脸上笑意不减，仿佛他们要去的真是一场令人愉快的宴会。
言薇尚未开口，又听见他认真地对她说：“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她的心脏悄然间平稳降落。
李湛明经常说这种海誓山盟一样的承诺，别人口中的可不可信她不清楚，但她无比确定，他口中说出的一定是真的。
人类没有不可违背承诺的钢铁规则，因此人类会欺骗，会说谎，会含蓄，也会百转千回。但李湛明不会。
听完后，她也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好，那么，我就把我交给你了。”
李湛明笑出来：“暂时接受了。不过，薇薇，我永远是你的，但你不需要是我的。”
她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站起身，把自己扔进他的怀抱，任由自己与他相拥。
“明天早上就去，晚上还要回家跨年。”言薇说的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