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钧任职
“你怎么回来了!”
何微云掀开被子朝他奔了过去,苏忻羽连忙向前几步接住冲过来的女子,“还光着脚呢,现在又不生着地龙。”
何微云扯着衣裙盖住光着的脚,笑嘻嘻的,“这不是看见你欣喜激动嘛,父亲还说你殿试之前都要留在京城呢,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苏忻羽抱着她走在床边坐下,“离殿试还有些时候,我怕你一个人太孤单,回来陪你。”
自从苏忻羽赴京求学,每月至多回来待三天,彼时他们新婚伊始,正是浓情蜜意之时,生生被这聚少离多冲散了。
两人虽然都忙,也要时常抽空去看对方,苏忻羽每次要走的时候都心酸大过希冀。
何微云勾着苏忻羽的脖子往他靠近了些,两人呼吸相缠之际她劈手夺了他脸上的面具,随后退出了苏忻羽的怀抱。
“这个很是精致哪,比我之前送你那个好看不少,你在京城哪家珠宝铺买的?”何微云把玩着那半张白银面具,以银为底略掺金粉,刻画着少许精美简洁的花纹,眼部的镂空像极了苏忻羽的眼形。
眼角上挑,粲若桃花。
拿在手里有些分量,何微云举起在他脸上比了一下,他额前的一片红色胎记被很好的遮盖隐蔽,露出了完美弧线的下巴和红润的薄唇。
高挺的鼻子已被面具覆盖,何微云往前凑了凑,正对上面具下男子一双多情含笑的桃花眼。
这样看,他戴着面具好似比不戴还俊美。
何微云努了努嘴,“可别是哪个小姐娘子送你的。”
“是别人赠予的,但不是什么娘子小姐的。”苏忻羽拉着她的腰将人按在自己怀中抱住,“是书院的同窗好友送的。”
何微云“哦”了一声,“你这次回府还是待三天吗?我听说许多贡士都在京城去拜访名贤能臣,要不你也去碰碰运气?”
苏忻羽心不在焉地摸着她肩上的秀发,也不回答她,只轻轻笑问:“我刚回来微云便盼着我走,莫不是府里藏了什么公子郎君?”
“什么公子郎君,你别血口……唔……”
苏忻羽按着她的脑袋突然吻了上来,热烈急切。湿润的唇甫一接触,何微云腰间就激起一阵酥麻,唇舌交缠之际,酥麻感攀延至颈后耳侧。
“别……”苏忻羽的唇和手没有一刻放松,何微云狠力推他,眼角有些发红,十八岁的苏忻羽完全压制了她,还未发出的呜咽声被堵回了齿间。
左边手臂搂着何微云的腰身,苏忻羽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将人ya下去的一瞬勾住了床帐,隐去内里的风景,有些欲盖弥彰。
他摩挲着女子的下巴又吻了上去,何微云奋力推他的肩膀仍无济于事,晕晕乎乎的连呼吸都艰难了几分。
片刻后,苏忻羽倒是不亲吻了,两只手还不停歇,一会摸她散落的发丝,一会又在锁骨处游离。
“我饿了。”何微云生无可恋地望向床顶鱼虫的雕花,仿佛是应和这句话一般,她的肚子此时发出了一阵“咕——”的声音。
抵在她耳畔的男人轻笑出声,微热的呼吸气流喷洒在她耳根处,幸好帐内昏黑一片,这个男人看不到她早已透红的脸。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何微云气急败坏,“要不是你我早去用膳了,都是你害的!”
“好,是我的错。”苏忻羽也不恼,好脾气地应承着,他拉着何微云坐起身,“是我没考虑到你没吃早膳,我们现在去吃点东西?”
何微云理了理自己微乱的发丝,“好吧,可现在午膳的时辰也过了。”
“让若檀煮点饭菜就好了。”房内没有留伺候的人,苏忻羽熟练地给她穿外衣,又简单挽了个髻。
何微云看着镜子里男人认真的模样,“你的手艺确实越来越好了。”
苏忻羽弯唇道:“微云喜欢就好。”
若檀做了些淡粥,顾及何微云的口味又添了几个菜,饭桌上苏忻羽说起了近几日京城的新鲜事。
“义钧又升了官职。”苏忻羽给她夹了几块肉,“陛下前天在早朝时下令,好似是迁到了苏州。”
“苏州?”何微云惊叹一声,“那不就和暖涵在一处吗?不过他们并不相熟,应该也没什么交情。”
说到这儿,她噗嗤笑了一声,“欸你记得当年义钧刚来的时候吗,险些撞了暖涵,又被你逮住压在了地上,气势汹汹的,真有意思。”
“嗯,他如今倒是一点不莽撞,不显山不露水。”
“毕竟也被官场荼毒三年了。”何微云一直知道义钧不是啥好人,“不过他那种手段皇上还提拔他,朝堂中也颇有微词吧?”
苏忻羽想起之前某人讲给自己的事,点了点头,“言官说他嗜血残酷,参了又参,陛下不予理睬。”
更何况,义钧那个姐姐在宫里头很有势力,受太后器重,又先后为皇后贤妃治疗头痛与腿疾之病,一度风靡京城贵族,那些老臣们生怕永德帝突发奇想给这小女医位分,再抬一个妃子什么的,到时候义钧那厮岂不是更猖狂?
何微溪那个孩子最终也没保住,多亏了义姝,她并未伤及身体根本,三年来盛宠虽淡却并没有消散,身下的两位皇子既无功绩也无过错,算是安分守己。毕竟三年前大皇子没了之后,朝堂至今都是一池被搅浑的水。
“义钧在京城的时候找过我,让我与他行方便。”苏忻羽垂着睫毛,分不清是真是假,“义姝在宫中不好下手,他也迟迟未能在京中任职,孙志文明着暗着给他二人下套。”
何微云意外看了他一眼,“他怕孙志文狗急跳墙下狠手,想先下手为快,知道你考中贡士,所以去找你帮忙?”
苏忻羽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微云聪慧。”
“不行,这事你得好好考虑!”何微云下意识就不想给义钧干这个事,“你这不是背他人因果,他自己的仇叫别人替他报?”
“可我答应他了。”苏忻羽嗓音淡淡,那天义钧的瞳孔发亮,面容冷肃。
“苏忻羽,这桩买卖你不亏,我这一生都为你驱使,护你们二人周全,前提是你帮我,还有她必须平安!”
“我答应他了。”苏忻羽强调了一遍,随后又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他还是很在乎他姐姐的。”
“你等等,让我捋一下先。”何微云敲了敲脑袋。
孙志文是义姝和义钧的杀父仇人,姐弟二人欲除之而后快,前世两人确实报仇了,孙志文也死得很惨。
可这里边苏忻羽不能插手啊,何微云猛地一拍桌子,“你不许帮他!”
“为什么?”苏忻羽下意识出口,又立马补救,“我听你的,可我毕竟应承他了,总得找个推脱的理由吧!”
为什么?
因为这关乎到人家小两口的姻缘啊!
王睿锴是孙志文的亲传大弟子,他虽然脑袋不笨但心眼不多,还喜欢认死理,被孙志文使唤的那叫一个惨。
前世大概就是义姝进宫三年的时候,王睿锴就跟义姝两人暗生情愫,日久生情,暗渡陈仓……何微云也不知道义姝到底存了个什么心思,但王睿锴得知真相后脑子里那根弦“啪——”一下就断了,直接搜罗陈年旧案,一己之力上报枢密院,给自己被杀害的老丈人翻了案。
她前世好歹跟义姝夫妻二人都有点交情,自然知道那个杀人跟杀鸡一般轻松的义钧在清算余恨之际能饶过王睿锴,全亏了王睿锴这一招“大义灭师”。
人家这功劳绝不能叫苏忻羽给抢了,何微云想到个绝妙的方法,“这样,你就对他说,太医院的王睿锴与我自幼相识,他品行端正、嫉恶如仇,他定会帮忙的!”
苏忻羽听她这样说,突然意味不明地抬起了眸,何微云又赶忙出声。
“虽然他已拜孙志文为师,不过我敢确保他不清楚孙志文的所作所为,他知道事实后一定会为当年的义玉成讨回公道的。”
苏忻羽的眼底渐渐生出一层淡淡的阴霾,“好,我知晓了。”
他的声音轻缓,何微云并没有听出来异样,“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对此事上点心,但无论如何不要插手。”
苏忻羽同意了。
*
何微溪轻轻推开那扇木门时,发现院子里的台阶处坐着个黑影。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她微微松了口气,将身上的黑色斗篷散开了些,“咱们日后换个地方吧。”
“怎么了?”郑林看她走过来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她坐下,“这儿地方偏,你离得也近,有什么不好的?”
“之前听贵妃提起,太后有意让年前被废的那个陆才人搬过来,她在冷宫那边疯疯癫癫的,闹得不安生。”何微溪看着黑黢黢的这方台阶,不愿就坐。
郑林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嗤笑一声,“宫里的日子好,才几年你就娇气的不行,当年你在河里灌了几个来回也不见这么讲究。”
话语带着阉人特有的阴阳怪气,听的人浑身不适,不过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朝殿内走去。
“你不说话我姑且可以当你是个正常男人。”何微溪不咸不淡地讽刺回去,她如今的脾气可比之前好。
门扉轻轻掩住,何微溪绕过几道小门走向里边,“你们的计划妥当吗?”
“没什么不妥当的。”郑林看着她的手探到木椅底下,身后的书柜缓缓沉下去,“陆才人疯魔了,她的孩子肯定是要记在其他妃子名下养的,淑妃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几天总去御书房。”
他们并肩走下暗室,“我和卫懿商量过了,倒是你……”他拿出一个火折子照明,“你还没有告诉你那妹夫,你投靠淑妃了吧?”
“你不是怀疑他的身份吗?我本来很笃定,如今也起疑心了。”
“什么都查不出来,但愿是我多想。”
两人到了暗室,郑林把桌上的蜡烛点燃,一室昏黄,何微溪脱下最外面的斗篷和衣裙,走到角落的床边触碰机关,隐隐绰绰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何微溪瞥了一眼,回过头对郑林摇摇头,“今日没有密信。”
“那就说明没有异变。”郑林心下轻松,他站在桌旁,身影将烛光挡住一半,房间并不大,何微溪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那便好。”何微溪复原好机关走出来拿起斗篷。
“你回去吗?”郑林看着她的动作,问出了声。
何微溪刺他一眼,有心想问他不然呢,最终也没说话,只是撇撇嘴放下斗篷向他走来,“那你记得明日别让他来我这里。”
郑林低低应答了一声,抬手灭了唯一的烛光,倩丽的脸庞慢慢凑在了他耳边。
郑林又想起了十几年前,他带着何微溪回京复命,这商门之女也刚烈,几次跳船欲跑,偏偏自己水性不好。
郑林逮她像逗弄小宠般有趣,笑她一个旱鸭子还往河里钻。
没想到何微溪偏头啐了他一口,“你个死太监不还折磨女人吗?!”
那时灵俏的少女已成了巧笑倩兮的宫妃,他二人自相识起,扶持至今,粗略算来,也已有数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