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2
何捷飞打通关系，与女扮男装的柳月罗顺利进入了大牢。
柳月罗拿着食盒，低着头跟在何捷飞的后面，随着牢头的带领下很快便到了燕柳意所在的牢房。
这里昏暗狭窄，墙壁上依稀可见斑驳的污渍血痕，地面铺着一层乱蓬蓬的茅草，空气中还充斥着一股潮湿刺鼻的霉臭味。
茅草上躺着一男子，头发凌乱，半盖在脸上，看不清模样，身上的衣服也已破损，沾满污渍，不知是血还是泥。
“何副将，请你们抓紧时间，不能留候太久。”牢头一边开锁一边叮嘱道。
“有劳了，这是一点心意。”何捷飞从怀里拿了一个鼓鼓的钱袋塞给牢头。
“哎呀，客气了，何副将请便。”牢头瞬间绽放笑脸，他将钱袋塞入怀中，随后便识趣地转身离去。
柳月罗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牢房，来到男子身前，她将食盒搁置一旁，抬起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撩开男子脸上的发丝，是燕柳意！
眼前的他脸色苍白，双唇干裂，竟一丝反应也没有。
他，死了？那种突然失去至亲所爱的悲痛又开始从心中泵开来，席卷全身。柳月罗内心一阵恐慌，伸手轻探鼻息，还好！
柳月罗赶紧扶起燕柳意靠在墙上，试图将他叫醒。
“燕柳意！你醒醒，快醒醒！”柳月罗轻声唤着，看着以往的意气风发的燕柳意此刻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禁感到一阵心酸，泪水湿了眼眶。
“何捷飞，如今该怎么办？”
何捷飞见此情景，不禁眉头紧皱，看来燕柳意在这里定是遭人为难了。
他从腰间扯下水袋，将水缓缓倒入燕柳意口中，水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不知喝下的有多少。
燕柳意昏昏沉沉，梦里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他顺着声音走去，转眼间便来到了一座拱桥边，桥上站着他的父亲燕维甫和母亲高春儿，两人依偎在一起，满脸的笑意。
忽然，燕维甫看到了燕柳意，眼里的笑意瞬间收敛，一脸怒火，对着燕柳意喊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高春儿亦是急切喊道:“意儿，不要过来，快回去，听话。”
“为什么？”燕柳意不解，他眼里满是痛苦，“爹，娘，孩儿想念你们，你们可知这些年我独自一人过得如何艰难？”
“你过得如何自是你的造化，孩子，你现在不该来，听话，快回去！”燕维甫着急喊道。
“意儿，快回去，有人在等你，你当真毫无牵挂了吗？”高春儿轻声提醒。
“等我？谁会等我？有谁会真心待我？”燕柳意苦笑道。
“燕柳意，你真的要走吗？那我独自一人还有什么意思？你不如带我走算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竟有些熟悉。
燕柳意蓦然回首，竟发现身后是穿着一身红衣的柳月罗，她正哭泣着，满脸泪水。忽然，柳月罗转身离开，陷入一片迷雾中，任凭燕柳意如何呼喊，她亦不回头，燕柳意赶紧向前追去。
迷雾散去，一阵光亮刺激着燕柳意的眼睛，待他重新睁开眼睛时，竟依稀看到了柳月罗，他艰难地扯着嘴唇笑了笑，这也算不留遗憾了。
“燕柳意？燕柳意，你终于醒了，我们来救你了。”看男子终于醒来，柳月罗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他活着，就好。
“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在梦里见你一面。”燕柳意轻嘲，忽然发现一旁的何捷飞，不禁奇怪，“嗯？你怎么也在这？难不成，你也牵挂我？这个梦真是奇怪。”
“梦见我，让你失望了。”见燕柳意醒来，何捷飞满是欣慰，以为他快撑不住了。
“这不是梦，是真的。”柳月罗微微一笑。
“真的？”燕柳意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却忽而皱眉轻斥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快走！你们救不了我，莫要把自己搭进去！”
“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只需谨记我说的便可。”何捷飞一脸凝重，随即将计划全盘托出。
“好，我愿一试，即使死了也是解脱。”燕柳意淡然一笑。
一旁的柳月罗将药递给燕柳意，一字一句嘱咐道:“一定要按时服下，按计划行事，这个食盒有吃的，吃饱饭才能打胜仗！加油！”
“加油？”两人异口同声。
“额，意思是坚持便是胜利！”柳月罗愣了愣，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何捷飞恍然大悟。
“自然会的。”感受到眼前之人的担忧之情，燕柳意思绪万分，不由得有些感动。
“我们该走了。”何捷飞提醒道，他起身观察着牢外的情况。
柳月罗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小小的护身符，将它放入燕柳意的手心，低声道：“这是我为你求的护身符，它定会保佑你逢凶化吉。”
时间紧急，柳月罗不再多说，就在她起身瞬间，手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握着。
柳月罗微微一愣，随即安慰道:“放心，很快我们便会见面。”
“去吧。”即使万分不舍，燕柳意亦是笑着放开了手。
何捷飞等人离开后，燕柳意轻轻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摆放着一份八宝鸭，还有一份猪肺汤。
仅望了一眼，竟让男子红了眼眶。看惯了世间凉薄，患难间的温暖最是诛心。真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啊！
第二天，柳月罗几人便从张贴的告示中得知燕柳意等人的流放地。
而另一边已经安排妥当的杨毅李开亦是乔装打扮回到了易安城，得知了自家公子流放的路线，便计划埋伏在半路进行解救。
此时的杨毅李开两人正往回走，行走间竟被一鲁莽少年郎撞了个趔趄，幸好李开反应快，稳住身形，不然不得摔个底朝天，“你小子怎么横冲直撞的？”
吓得少年郎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杨毅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郎有些眼熟，抓住少年郎便要一探究竟，结果三人都傻眼了。
“柳姑娘！”“是你们！”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们来。”杨毅谨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后，便与李开带领柳月罗前往他们暂时的藏身之地。
“此处远离闹市中心，我家公子便以我们的名义买了下来，如今正是个好去处。”杨毅边说边拿出钥匙将院门打开，将柳月罗领了进去。
此处环境清幽，罕有人至，的确是个暂时躲避的好去处。
“柳姑娘，你急匆匆要去往何处？”杨毅倒了一杯茶水放置柳月罗桌前。
“我正准备与何捷飞会合，前去解救你家公子。”柳月罗解释道。
“如何解救？”杨毅急忙询问，李开亦是凑了过来。
随后柳月罗便将营救计划告知杨毅李开两人。
“既是这般，我与李开便加入营救战线中，柳姑娘以为如何？”
“当然好了，多个人多份力量！不过，这需得与何捷飞商量一番再做安排。”柳月罗多了份欢喜，有了他们的加入，会多几分胜算。
倚在门边把风的李开建议道:“我认为柳姑娘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毕竟你不会武功，届时出什么问题我们可不好交待！”
“李开，柳姑娘是公子的朋友，对公子尽心尽力，我们应当感激柳姑娘才是，怎能如此说话。”杨毅言语公正，转头向柳月罗表示歉意，“柳姑娘莫要介意，李开心直口快。”
“无妨，他说的对。”柳月罗毫不在意，倒是认同李开的说法。
“哼，本来就是！若不是她，公子如今怎会在牢里？我们早就离开此处改头换面了，又怎么会苦思冥想解救咱家公子？”李开扭开了头，眼里皆是埋怨。
“李开，休要胡说，公子决定的事何时容你我议论，况且柳姑娘并不知情，不可任性！”杨毅眉头微皱，开口制止，只觉得李开太过无理。
没想到李开还是个护短的人，柳月罗闻言不禁对他有了改观。
“好了，如今时间紧急，不是争论的时候，若是我有何错处，待将你公子解救出来，我定当赔礼道歉，如何？”柳月罗明白李开对燕柳意的护主情义，便上前安抚他的情绪。
“你们决定吧。”说完李开便转身出去了。
“柳姑娘，那我们出发吧。”杨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嗯。”柳月罗点点头。
有了杨毅李开的加入，柳月罗便放心地留下来，与莫馔玉按计划前往杨毅他们的居住地等待他们。
夜深了，烛光摇曳，柳月罗与莫馔玉正在房里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毫无困意，此行凶险，若是错过最佳药效时间，假死亦是真亡了。
另一边的燕柳意手戴镣铐跟随众人前往岭南一带，从白天走到黑夜，许多人都受不住了，燕柳意亦是身体疼痛，虚弱至极。
随着几人倒下，领头官差只能叫停，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晚只能将就在一旁休息了。
远处的何捷飞，杨毅李开正在暗处紧紧跟随，如今唯有耐心等待，随机应变了。
天渐渐亮了，官差唤醒众人接着上路。一男子似乎睡得太沉，竟没有任何反应。
远处的杨毅瞧此情况赶紧将正在休息的何捷飞和李开叫醒，准备救人。
领头的官差踢了男子一脚，发现还是没有反应，赶紧附身探了探鼻息，再摸了摸脉搏，指尖感受到男子皮肤的冰凉，便确定此人已经死亡。
“又死一个。”官差一脸冷漠，说完便叫同行的另一个官差做好记录，将其尸体丢弃后，便赶着剩下一行人继续前进。
众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无人敢吱声。
众人走远后，三人快速来到男子的尸体前，合力将尸体抬起快速离开。
天已大亮，等了一晚上的柳月罗坐在桌子上打着瞌睡，而一旁的莫馔玉亦是靠坐在椅子上休息着。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惊醒了莫馔玉与柳月罗，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回来了！
果然，何捷飞率先抱着燕柳意走了进来，将其放在床上，杨毅李开则紧跟其后。
几人风尘仆仆，眉眼却是舒展开来的。柳月罗亦是感慨，燕柳意终究命不该绝。
莫馔玉赶紧搭脉，为其救治……
艳丽的晚霞倒映在河面上，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燕柳意已经服下解药，只是还未醒来，柳月罗轻轻将房门关上，让他好好休息。
何捷飞早早便已赶回将军府并派人将消息告知霍留青。此时杨毅李开正在其他房间休息，而莫馔玉还在厨房操劳着，为燕柳意煎药。
回想莫馔玉为燕柳意治疗伤口的场景，柳月罗不禁眼眶微红，难掩心疼之色。
谁能想到这个月以来，燕柳意竟受了那么多苦楚。身上的伤口数不胜数，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有些新的伤口流着血，有些伤口已经化脓，有些已经愈合的伤口跟衣服粘连在一起，为了与衣服分开，不得不重新撕开伤口，就连被抓之前的伤也还没有完全愈合。
莫馔玉整整忙了半天才把他的伤口处理完成，上了药之后，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样看起来才不至于那么不堪了。但是他的脸色依然苍白，脸颊还有一些淤青和浅浅的划痕，所幸不至于毁容，不然他引以为傲的脸被毁了，估计会深受打击吧。
柳月罗望向厨房，莫馔玉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一直在忙碌，不禁也担心他的身体来。
他的身形看起来本就不如旁人健硕，个子也不矮，这样显得更消瘦了。柳月罗走进厨房，想帮他打打下手。没多久，莫馔玉便温和地打发她去休息，要不然便去看着燕柳意，醒了及时告诉他。
也许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太多，大家都难以消化，几人都很默契地不再多言。况且天下已经开始大乱，各有各的忧愁，各有各的为难。
不知又要何时才能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安稳国度；不知还有谁会记得那个浴血奋战，定国安邦的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