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生恰如东逝水2
夜深了,周围安静极了。
柳月罗悠悠转醒,头有些混沌,但是却是清醒很多了。
“醒了?今日可喝得尽兴?”男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女子,声音虽是轻柔的,眼神却是冷冷的。
发现眼前男子的异常,柳月罗瞬间坐起身来,她明白今天自己的行为欠妥,不由得紧张道:“对不起,燕柳意,我今日考虑不周,以为在你的酒楼便是安全的,我下次一定会改正的!”
“下次?你如此随意相信他人,喝得酩酊大醉,你到底是愚蠢还是单纯?若是发生危险,你该如何?我又该如何?”燕柳意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很是失望。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忍着怒火吼出来的,他眼眶微红,努力压抑心中的情绪。
也许,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关心,心里也没有他,不在乎他,更谈不上爱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罢了,也许你我本就无缘,是我一直强求,让你为难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燕柳意情绪低落,眼里满是无奈与悲伤,还有无尽的失望。
男子眼角的泪轻轻滑落,似乎重重地捶在柳月罗的心上一般,让她觉得愧疚,惊慌,还有害怕。
她从未见过燕柳意这般生气,或者说认识以来他从未对她发过脾气,耍过性子。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
想到这,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无声地哭泣着。
是!她是做错了,但是不至于严重到恩断义绝的地步吧,她后悔又委屈。
燕柳意许久未听见女子的回应,他以为女子是默认了,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两只手从背后紧紧抱住男子的身躯,阻止了他离开的脚步。他微微一顿,眼里的悲伤夹杂着一丝柔情,他没有拒绝。
“你不要走,你从未为难我,这次是我的错,我不会再,痛是相互的,爱也是,我不想失去你,如今我才算看清自己的心,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是真实的自己,我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委曲求全。遇上你就像走了很久的路,如今终于到家了。燕柳意,有你真好!”
听到女子终于吐露心声,燕柳意微微有些动容。心下自然是惊喜的,只是未显露于形,他转身扶着女子的肩膀,双眸紧盯着她,“你实话实说,不得有任何欺瞒,你到底有没有受欺负?”
“没有,绝对没有,就是简单地吃个饭,喝个酒。”柳月罗一脸肯定,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伸出三个手指,“我发誓。”
得到肯定的答复,燕柳意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将女子轻轻拥入怀中。
一路走来,大起大落,历经生死,他只想跟眼前的女子好好过日子,他不想再过以前那般喧嚣后孤独一人的日子。
“月罗,人生这条路很长,走下去可能会很难很累,可是不走,我怕后悔,你愿意同我走下去吗?”
“我愿意。”
“不求功名利禄,只求相知相守。”
“不求长命百岁,只求生死相随。”
“胡说!”
“呸呸呸!”......
这几天生意比较寡淡,柳月罗也乐得清闲。此时的她正端着一杯茉莉花茶靠在布庄大门边品茗着,望着街边人来人往车马喧嚣,一股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种真实的感觉让柳月罗瞬间失了神。
她突然想起,她是个现代人啊,如今也已经成为时间长河中的一个过客,无人知晓,无法改变,最后化作尘埃,消失于天地间。
正在感慨,忽而只见右前方一名女子款款而来,身穿一件天青水色齐腰百褶裙,青丝绾起,插着一根碧色头簪。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当真是气质如兰,自有一股清冷气质,不知是哪家小姐,如此雅致秀丽。
身后还跟随着两名丫鬟,其中一个手捧鲜花?仔细一看,是由菊花唐菖蒲还有茉莉花组合而成,旁边一名丫鬟则拿着一个食盒,不知里面是何物。
阿阳这时突然走过来,刚想说什么便被柳月罗捷足先登,“阿阳,你认识那名姑娘是哪家小姐吗?怎的没见过?”
阿阳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黯然,解释道:“掌柜,你来这不久,一些陈年往事自是不知的,那是唐家大小姐唐书兰,她还有个表哥在宫里当官呢,家世背景都是极好的,上次还来过布庄挑选了一些丝绸。”
“哦,原来如此,那她这是去干嘛呀?”
“她这是去祭拜宋先生去了。”
“宋先生?那是谁?你快与我说说。”望着远去的唐书兰,柳月罗八卦地看着阿阳,祈求告知。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扬州本地人或多或少都是了解的。一旁的阿阳便娓娓道来。
这宋先生便是宋成堂,当年他考上了秀才,但家境一般,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父亲做些木工只能维持生活。
唐家书香门第,家里父亲在当地任刺史,哥哥唐明泽又在宫里任职高官,自是个个都想巴结。宋成堂为了得到其担保举荐与参加乡试的费用,他便应聘成为了唐家的教书先生。宋成堂一边教书一边刻苦读书,为乡试做准备。
当时的唐书兰正值青春年华,得知家里来了个教书先生,便跑去学堂听课,对宋成堂一见钟情。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唐书兰经常去寻找宋成堂,后来两人日久生情,相爱了。家里自是不同意,但也看中宋成堂的才华,便允诺如果能够考上举人,任得一官半职,便把唐书兰许配给他。有了这个承诺,宋成堂自是更用功读书了。
但天妒英才,两人终究有缘无分。有一晚,宋成堂在返家途中被人盯上,与其缠斗之间,被砸破了头,晕倒在地,贼人皆四散而逃,杳无踪迹。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失血过多身亡了,死前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玉佩,这是他与唐书兰的定情信物,估计是被贼人强夺不肯退让,惹其恼怒便被失手灭口。
得知噩耗的唐书兰痛不欲生,割腕不成之后便一蹶不振,从此唐小姐便再也没笑过。如今已过两年,她还是未能放下,为了她能活着,家里人也只能随着她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柳月罗悠悠叹了一口气,一脸感慨。
“如今正是那宋先生的祭日,那茉莉花便是宋先生生前最爱。”阿阳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悲伤。
柳月罗一惊,望着右手端着的茉莉花茶,瞬间喝不下去了。她定不要如他们一般阴阳相隔,她要和燕柳意一直在一起
“对了,掌柜,我们新采购的一批布料刚刚已经运到货仓了,你要的天瑞娟也到了,正等着您前去查验呢。”阿阳忽然想起还有一批货正等着查收呢。
“嗯,那我们走吧。”柳月罗放下茶杯,与阿阳往货仓走去。
杯里的茉莉花茶飘于水中,又沉入水底,就像人的一生,总是跌宕起伏的,总有不幸,总有伤心,就像日落花衰。
虽说贺玄离一战成名,但是实力如何,自然没有柳闻多年的战绩深入人心,匈奴并未放在眼里。匈奴野心极大,因此边境经常受到侵扰,这很明显是对大金元朝的挑衅,对皇甫政的蔑视,频繁的侵扰使得皇甫政龙颜大怒。贺玄离主动申请前往镇压,经过一年的时间,贺玄离打得匈奴节节败退,取得了傲人的战绩。同时皇甫政采取太傅温以寒休养生息的国策,国力逐渐得到了恢复,皇甫政大悦。为了彻底解决匈奴问题,皇甫政一鼓作气,再次下达命令,令贺玄离带兵突袭匈奴,将其灭族,永绝后患!
贺玄离经过周密布局,声东击西,带领精兵强将突袭漠北,斩获敌寇数千人,漠北会战击溃了匈奴主力。强将手下无弱兵,副将魏成与何捷飞亦是先后带兵进行打击,里应外合,大获全胜。
金平二年,贺玄离出兵占领了河西地区,夹击河西两王领土,甚至孤军深入敌方腹地焉支山,而后整合兵马,打败敌军,直接拿下地方首脑。此番贺玄离以两万兵马歼敌五万余人,俘虏匈奴两王及王后,王子等四十五人,国师,将军,当户等五十余人,彻底击垮了匈奴主要势力,收复河西走廊得四郡。他似一支利剑,直击敌人腹部,令其再受重创,无法抗衡。
刚下战场的贺玄离身披甲胄,虽然沾满了血迹,但是却未伤分毫。面具下的寒眸凛冽,一身杀气令人退避三舍。“传令下去,原地休息,今夜吃饱喝足,继续前进。”
“是!”跟随一旁的何捷飞抱拳行礼,转身便下去安排。
帐营中,贺玄离卸下盔甲,在榻上稍作休息。一连作战数日,虽打得敌军节节败退,但我方战士亦是疲态尽显,不可急功近利!
入夜,又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士气高涨,此时粮草充足,将士们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围着篝火跳舞欢呼。
贺玄离与将士们举杯同饮,“将士们,今夜的酒肉管够,待吃饱喝足,杀尽匈奴,不负国家!”
“不绝匈奴终不还!不绝匈奴终不还!”士兵们发自内心的呼喊震天动地!
金平三年,贺玄离乘胜追击,从此以后,匈奴彻底失去了与大金元朝作战的实力,直接向大金元朝投降。
以往被匈奴逼退一旁的鲜卑,乌桓等北方少数民族亦是瑟瑟发抖,而后经过错居杂处,相互依存,通婚,最终结合为一体,建号宇文。从此通过和亲等方式与大金元朝共结永和之好,得以依附生存。
贺玄离用了短短三年时间纵横万里,拓疆土,守国家,号称大漠边疆最强飞鹰,大金元朝不败战神。
前方传来捷报,贺玄离用兵如神,匈奴大败,永降大金元朝!如今贺玄离正带领大军班师回朝,不日便抵达帝都复命!皇甫政大喜,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同时下诏正式为贺玄离皇甫宁赐婚!
国丧已过,为国本考虑,又获得朝臣支持,皇甫政决定选秀纳妃,随即下诏天下,停止婚娶。各地纷纷选取美人进献宫中,经过三审与终审,筛选出精英入宫封为妃嫔,其余便赐给亲王皇子,或留在宫中当任女官,宫女。
御花园内,金明湖畔,皇甫政一人立于风中,欣赏这湖中美景,自然风光,似乎在这才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才能放松紧绷的神经。他轻闭双眼,抬手按揉着太阳穴以缓解昨日深夜审批奏折的疲劳。
忽而闪过一女子的俏丽容颜,他冷漠的面容稍有缓和,神情稍显愉悦。
“微臣参见皇上!”皇甫政闻声转身,看到温以寒正行礼,便抬手阻挡,“太傅免礼。”
“多谢皇上!”温以寒礼数周全,不敢逾越,立于一旁等待皇甫政发话。
“多日不见,太傅近来可安好?”
突如其来的关怀倒是让温以寒汗毛倒立,每次关怀准没好事。温以寒眉头微皱,开口回道:“一切安好,多谢皇上关怀。”
“太傅无需过于拘谨,今日请太傅过来,除了赏赏这旖旎风光,便是有一事想请太傅指点一二。”
皇甫政从小便与众皇子一同接受温以寒的教导,亦师亦友,对他是敬爱有加。而温以寒在众多皇子中最是欣赏皇甫政,虽是能力出众,却只做个闲散王爷,隐忍不发,默默前行。
“皇上请讲。”
“不知太傅可还记得扬州的柳姑娘。”
温以寒回想一二,点头回道:“略有印象。”
“柳姑娘那日一番肺腑之言令朕受益匪浅,朕甚赏之,今日突然想起她,若是入宫常伴身边,必定能为朕分忧解难,太傅以为如何?”
“柳姑娘见识甚广,思想异于常人,若能为之所用,自然锦上添花,如今正是选秀纳妃之时,如若符合条件,皇上不妨依礼而行。”
“这便是朕找太傅指点一二的原因,这柳月罗家世背景无处可寻,只知她如今住在扬州白氏小苑,任德昌布庄大掌柜,与商人白玉瑾交好,关系甚密。”皇甫政有意派遣花鸟使前往扬州进行采选,名单中便有柳月罗的名字,没想到因其不符合条件不得入选。此事落空,又不能大张旗鼓令其入宫,只能另想办法。
“既如此,便只能舍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不想舍弃。”皇甫政意味深长地看了温以寒一眼,便缓步向前,此事他不想大肆宣扬以生事端,而且温以寒与柳月罗也算相识一场,唯有将这个难题交给温以寒。
这后宫之事与我何干?温以寒满是不解,抬眸凝望着皇甫政远去的身影,一时愁眉不展......
山坡上,落日余晖洒在大漠上,风沙缱绻,空气中夹杂着丝丝血腥味。贺玄离一身玄色常服,迎风而立。
三年了,贺玄离脸上满是战争留下的沧桑与疲倦,手中剑不知染尽了多少鲜血,如今快要踏上回家的路。
可是,他的家,还在吗?恍惚间,似乎有个女子说,家,还在。
原来此人正是当日的柳闻!原名贺玄离,当年他的父亲贺定乃大将军顾南风的左膀右臂,很受器重。在一次外出之时,被众多训练有素的杀手扮成劫匪拦截杀害,制造出劫匪谋财害命的假象。
在贺定极力的保护下,贺玄离才得以逃脱活了下来,可他的父母却双双被害。顾南风几经辗转才寻到贺玄离,将其收为义子,为其改名柳闻。
后来他才从顾南风口中得知是高商设计杀害了他的父母,因此为了能够在有生之年重振贺家名号,报仇雪恨,他抓住机会拼死一搏,联合当时还是楚南王的皇甫政将高商斩杀。
虽因此会牵连燕柳意,但家族仇恨不得不报,而且等待多年,如今正是绝好时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兵行险招,拜求莫馔玉手中假死之药,结合霍留青等人精密布局,来一场假死重生。只是事关重大,为保顺利进行,内幕鲜少人知。
在此期间,他命副统领陈定州头戴面具带领贺家狼军前往岭南一带剿匪杀敌,一路北上,直至益州。
柳闻则顺利恢复本名贺玄离,潜入益州与之汇合。
江山之大,何处是我的家呢?贺玄离苦笑,不知她现在如何,是否还孤身一人,亦或是已心有所属?
年年白发催人老,夜夜青山入梦来。罗儿,纵然相思入骨,我亦不敢再见你一面。我以为能够以另一重身份与你重新开始,谁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当今皇上再次以婚事阻挡,我与你终是无缘了!如今唯愿你眉眼如初,平安喜乐。如若还有机会,我必定竭尽全力与你共同进退。
“将军,战士们已经整装待发,请将军下令!”
一阵声音打断了贺玄离的思绪,他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身着戎装的周代云。女子英姿飒爽,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舞动,正在等待贺玄离的指示。
“你跟我几年了?”
“回将军,属下十岁便跟了将军,如今算来已有十二年。”
“十二年?岁月匆匆,此番归去,你便自由了。”贺玄离背负双手,望着远方说道。
“属下誓死追随将军!”周代云单膝下跪,力表忠心。
“何捷飞等你多年,本将军不愿做这个恶人,你自有决断,我不强求。”贺玄离眼里满是沧桑,似乎在提醒她莫要重蹈覆辙,后悔半生,“好了,回去吧,准备出发!”
“是,将军!”望着转身离去的贺玄离,周代云心生感慨,她是该考虑考虑以后的生活了。
细细看来,这女子竟与当日在柳月罗身边的周小蝶一模一样。
扬州的夜晚灯火阑珊,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最令人陶醉的便是犹如仙境一般的个园园林。
此时一男一女正漫步在园内,亭台水榭错落有致,曲径通幽,脚下的青石板路平坦而舒适。
两人远离涌动的人群,一路漫步,一路观景。河水清澈见底,绿丛繁盛,分外幽静淡雅。
两人方才在东关街一时兴起喝了几口桃花酒,此时虽未有醉意,气氛却恰到好处。女子忽然悄悄踮起脚尖,不知做了什么令她内心如小鹿乱撞。
脸上突如其来的柔软触碰倒让男子微微一愣,瞬间眼眸中充满了笑意和温柔。
月光下,脚步微醺的人儿脸色绯然,眼神慌乱,可爱得紧呢。女子悄然抬眼,这才发现一张俊脸近在咫尺,一股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柳月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柳月罗感觉脸上痒痒的,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她不耐烦地嘟囔道:“小气鬼,不就是亲你一下,大不了你亲回来就是了。”
此时的她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这可不是我趁人之危呀。”燕柳意眼含笑意地望着眼前人的绯色唇瓣,嘴角轻勾,便一吻而下。
柳月罗突然觉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袭来,唇齿间便充满了馨香和温柔,仿佛置身于花林中,渐渐沉迷在这夜色中。
可能是喝酒了,加上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香气,整个人有点不受控制,某人两手不由自主地乱窜游走,想寻一暖手之处,谁知所到之处皆是丝滑的锦衣绸缎,便使劲撕拽着,“嘶”的一声悄悄划破静谧的夜空。
燕柳意忽的腰上一凉,他眉头紧皱,无可奈何道:“我该拿你如何?”
闻言柳月罗倒是有些清醒了,拍着胸膛说道:“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负责的!”
“你如何负责?”某人笑意盎然。
“回去我帮你缝补一下,怎么样?”
闻言燕柳意一脸幽怨,喃喃道:“还以为你要以身相许呢!白开心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你。”
“什么!”
“我们成亲吧!”
“好!”
夜色正浓,情似月浓,月却不似情动人……
午后,阳光和煦,凉风习习。
燕柳意在庄园里,正坐在亭子里望着池塘的鱼儿发呆,也不喂食,整得那些鱼儿在水面上探望着。
想起昨晚,燕柳意不自觉地嘴角轻扬,好似唇齿间还荡漾着属于她的柔软和淡淡的芳香。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他要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