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酒吧街尽头处的一间 Pub ，狂躁的音乐自四面八方传来，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乔煜几乎是在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顾希辰，端着酒杯，靠在吧台上，穿一件白色的毛衣，触目惊心的一片雪白，因此便衬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越发往外透着凉薄与冷意。
几乎同时，他也看见了他。
微垂着脸容，黑眸沉沉的朝他看过来，仍旧是如往常那般，脸上不见一丝表情。冷然绝情的让人心生阵阵寒意。
可尽管如此，却丝毫不妨碍众人的视线在他身上久久停驻。
乔煜走过去，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微眯着眼细细打量。
他从来都是万人眼中的焦点，白皙的脸庞，英挺秀气的眉毛，眼眸漆黑，亮如星辰，温如暖玉。
眼角略略上挑，凌厉而不失温柔。
五官是如此精致，让人一望惊﹣艳，惊﹣艳到极致，便是再也挪不开眼。
乔煜深吸口气，片刻后将手放下，端起桌上顾希辰为他准备的威士忌，轻抿一口，而后背靠着吧台，看着他，淡淡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西郊那处房屋拆迁，我知道那是你们公司参与投资建设，我家老宅，能不拆吗？"顾希辰并不多加叙述，只简单道来，然后直视着乔煜，神情不卑不亢，全没有半点有求于人的卑微。
乔煜静默片刻："你倒是先跟我说要留住那里。"抬眼，脸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你要那几十年都不住的破房子做什么？”
顾希辰："有用。"
"呵～"乔煜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不给个理由就让我帮你，你觉得可能吗？"
顾希辰淡淡道："现在不能说，但我总会告诉你。”
"什么时候？"
"这个我不知道。"
"顾希辰﹣-"乔煜冷然道："你以为你是谁？随便一句话就让我帮你，你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吗？
顾希辰神情微滞："我说了，以后会告诉你。"
"是吗？那就等你的以后到了再说吧！"
"乔煜﹣-"见着乔煜要离开，顾希辰拉住他的手臂，仍旧是用那种极度平静的语气说道："帮我这次，我什么都答应你。"
"哦！"乔煜回身笑看着他，眼神暧昧中，却又掺加着几抹恶毒，还有一抹，未曾察觉的凄凉："那么，你想答应我什么呢？"
顾希辰轻抬眼帘，乌黑澄澈的双眼，忽然像是染上了一层水汽，氤氲而出丝丝绝望："你想要的。"他说，一字一顿，坚定道来。是半分反悔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乔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双眸如一汪潭水般深不见底，从里面窥探不到一丝半点的情绪。
顾希辰微垂了眼眸，正待再次出声的时候，身子忽然一轻，却是已经被乔煜打横抱起。顾希辰抬眸，便对上了乔煜的眸子，冷冽如刀，直戳人心。
他抱着他，缓缓向外面走去。
顾希辰慢慢的将眼睛闭上，便是什么都看不见，然而音乐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世界万物也仿佛是瞬间消泯无踪迹。
看不见，也听不到，如此这般，很好！
可是，下一刻，他却听到了声音，原因是，乔煜将他摔在了地上。
是的，很用力的摔在了地上，脊背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接着，疼痛便从背后慢慢的席卷全身，痛感和意外来的太快，以至于他还未来得及询问，下巴便在此时被乔煜用脚尖抬起，强怕他抬头看着他。
接着，便是一杯酒，泼在了他的脸上，红色的液体，顺着发丝额头，缓缓流下，灯光下，顾希辰那张被酒水冲刷后的脸，越发的惨白。
"这便是我想要的。"乔煜蹲下，目光与他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小小身影，倔强，悲凉，又那么的好笑。
一如他们的人生，一如他们此时的关系，除了好笑二字以外，再无任何词可以去形容。
顾希辰于是就真的看着乔煜的眼睛，笑了起来。
"乔煜。"他说，用手强撑着身子起身，几下后却失败，于是果断放弃，就那么的蹲坐在地上，忍着身上的疼痛和狼狈，轻声而缓慢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然后……对不起。"
对不起？乔煜眼眸微闪，嘴角一抹颇为意外的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向我道歉。"
顾希辰微垂着眼："乔煜，你说吧，怎么样才打算帮我？"
"你够了。"乔煜不耐的看着他："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非要留住那套房子，但我想说的是，我办不到，因为拆迁是政府的事，而我，只负责拆迁之后的建设。"
"是吗？"顾希辰抬眸直视着他，眼中现出层层雾气："你只是不想帮我，我知道。"
乔煜正待发火，却瞥见他眉眼间难以掩饰的悲凉，最终忍住："你要这样想，那便是好了。"
接着一叹气，将顾希辰拉起来，掏出纸巾小心温柔的将他脸上的酒水擦干，再投以他一个极度温柔的笑容："辰辰，我们认识多久了？"
顾希辰微垂着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无端的绝望便从眼底流出："你下个月生日的时候，便是十年了。"
乔煜颇有些感慨的看着顾希辰："十年了，竟然已经十年了。还真是久呢！"
顾希辰也看着他，眼眸清澈温润，如初生的婴儿般干净而纯净，薄唇却笑出丝丝凄凉："是很久了，乔煜，说起来，你算是我认识最久的人了，也是我最熟悉的人。"
乔煜嗤笑，微眯着的双眼，满是嘲讽："在跟我套近乎吗？为了那所破房子？觉得你这句狗屁不是的话就能让我感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之前对你做的，不是可以让全世界都感动到哭吗？"
"那你呢？你这是在跟我算账吗？或者，是在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顾希辰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慢慢说道："可是乔煜，你要知道，那些都是你心甘情愿为我做的，我从来都没有勉强过任何一个人对我好。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在求你。"顾希辰说，没有委屈，没有伤悲:"这房子必须留下。"
"我办不到。"
"乔煜。。。"
"不要叫我。"
"哥﹣-"声音凄凉，含着隐隐情动。顾希辰双拳紧握，绝望自眉梢眼角流淌："除了你，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帮我了。"
"也只有需要我的时候你才会想到我，之后便是一句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而将我对你的情谊全部推翻。"乔煜抬手拍拍顾希辰的脸，眼神晦暗成淡淡悲伤："辰辰，你对我，何其残忍。"
自那日起 Pub 里不欢而散之后，乔煜每天都会接到顾希辰的电话，内容无非都是关于留住那套破房子的事，但却始终是不肯告诉他原因。
乔煜绝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就算再怎么的对一件事感到好奇，也不会动用非法手段去强行取得顾希辰要留住那套房子的原因。
即便那人是他十分在意的顾希辰。
一次次的拒绝见面后，顾希辰沉默了两天，又打来电话。
约他在他家老宅门口见面，许是怕他再拒绝，便补充了一句，你不来，我不走，就挂了。
这是在威胁我吗？乔煜恨恨的想着，冷峻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惨淡的笑容，让在座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时乔煜正在开会，所有人看着他接了个电话后，忽然无端的发笑，接着便是将手机给砸在地板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门，皆是面面相觑。
助理赶紧的捡起乔煜的手机，然后跟了出去，但也不敢问他为什么发火，更不敢去问，会议要不要继续，不然让他们先离开？
要知道没有他的发话，谁都不敢起身离开的啊！
助理虽然才进公司不足三个月，却早已是将乔煜的性格脾气给摸的门儿清，少说话多做事是最最好的，不然哪天，触了乔大 boss 的霉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说并不是危言耸听，实在是因为这座百年古城，盛世集团的财力物力早已无人能撼动，而早有传闻他们家背景特殊，似乎与道上那些人也有丝丝牵扯，加之又因为乔煜阴晴不定的鬼畜性格，谁都知道盛世集团的总裁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稍稍得罪了他，就让你分分钟在这世界上消失。
整个一腹黑总裁的标准形象代言人啊！
助理将手机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然后摸了摸额头上无端泌出来的汗水，很是狗腿的跑过去给他家总裁泡了杯咖啡。
乔煜没接，只是抬眼看了看年轻的助理，挑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眼神锐利如刀，配上他阴冷的眼神，吓得对面的人浑身一阵哆嗦。
其实乔煜长相一点也不阴暗，相反他有张很是俊朗的脸庞，深邃的眼，浓黑的眉，五官高贵却又透着丝丝和煦，笑起来阳光而温暖。
但问题是现在他没有笑，蹙着眉，冷着眼，严肃起来的模样，是半点温暖都感觉不到。
加上他一贯恶劣的态度，所以才将他的小助理吓成这副模样。
而乔煜也没有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只是就这样看着他，很久之后，轻微的一声叹，脸上神色渐渐缓和："要是他有你四分之一听话就好了。"
助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家总裁，硬是不敢放一个屁出来，甚至连大声喘口气都不敢。乔煜又继续打量着他，许久后，终于松手："去告诉他们，会议推迟到明天早上。"
助理到此时方才敢大口的喘口气，立即的撒腿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乔煜一人。
窗外下着雨，很大，雨声伴着阵阵春雷，扰的人心里莫名的烦躁。
此时时间，下午三点半。
乔煜靠坐在沙发上，年轻的面孔上，是少有人看见的无奈和愁绪。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眉心，许久之后，起身，拨了通电话。
几分钟后，乔煜将电话挂断，慢慢朝窗边走去。
外面下着雨，很大，使其看不清窗外的景色，阴暗的天幕如同一个黑暗的布罩，将自己罩在其中，无法动弹，更无法呼吸。
心情也愈发的抑郁难平。
乔煜将窗帘拉上，无法忍受般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尽是残酷和血腥。
"顾希辰，我答应你，谁叫你是我……"
窗外一声惊雷，将乔煜的后半句话给淹没掉，雨势加大，转眼，如瓢泼。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整个城市笼罩在这层厚厚的雨帘里，似是要被这雨水给吞噬。
然而黄昏时分，才终于稍带停歇。
春寒料梢的季节，恰逢阴雨天，寒冷自是不必说。顾希辰是痛恨寒冷的，这种不能由自身控制的感觉，让人心生挫败的同时，又心生几抹厌烦。
刚下楼便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凉风给刺激的打了好几个寒颤。
然则又因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地面经年失修，坑洼不平的地面积满了水，还没走几步，鞋子就已经是被水给湿透，不消片刻，两只脚已经是冻的仿佛失去了知觉。
顾希辰看了看被水浸湿的鞋子，皱了皱眉。忍着浑身的不适慢慢朝公车站牌走去，幸好的是才刚走到那儿，他要搭乘的那辆公车便开了过来。
但是人也很多，顾希辰夹在人群当中，倒是觉得了些许温暖。
卑微的取暖，或许便是如此。
然而，手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偷的吧，那么多的人，他又处在被寒冷刺激的昏浑僵僵的状态中，别说是被拿走手机了，就算是有人在那个时候将他拖走，他也不会有很大的反应。
顾希辰来到老宅门前的时候，本想给乔煜打个电话，在找不到手机的时候，方才发现手机已经不见。
顿时觉得有些心疼，倒不是心疼手机钱，而是，那部手机，是乔煜年前从香港带回来给他的。
虽然转手的是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