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深深的孤寂侵入体内，顾希辰站在门前，背景是暗黑的街道，昏暗而浑浊，仿佛是无数个夜晚，他自噩梦中惊醒，陪伴他的，只有身边这无孔不入的黑暗。

甩也甩不掉，躲也无处躲。

顾希辰深吸口气，抬眼看着眼前自家的老宅，发现它确实是很老了。

解放时期的建筑，灰扑扑的两层小楼，像是个垂老的病人，将死却未死。

那么，便只能是让旁人动手解决了它。

可是，没有了它，这辈子唯一的一点念想不就没有了吗？

顾希辰轻轻一笑，惨淡而绝望。

夜，十点十五分。

夜间再度下起了雨，没有白天那么大的势头，雨丝细细的自空中洒落，风一吹，夹杂着夜雨的湿气，便是痛彻心扉的寒冷。

顾希辰在站在门前，已经好几个小时。

所有的衣服裹满了水，贴在身上如同刑罚般，冰冷的近乎要了他的命。

有人打着伞自他身旁经过，轻轻一摇头："孩子，这是铁定要拆的，跪也没用啊！"

顾希辰没有理，依旧是如同蜡像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人摇摇头，走了。

接着又是一个。

一连好几个，都是下夜班回家的人，见到他都会这样的说一句，顾希辰一概不理。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希辰的神智渐渐模糊，但他心中仍旧是在想着，乔煜他，会不会来。

乔煜……轻声唤出这一名字，不自觉的跌倒在地上，堪堪用手撑在地面上，支撑住身子的重量，恍然抬眼，乔煜的容颜就慢慢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顾希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角牵起一抹笑。

雨雾中的眉眼，因了这一抹笑，仿若午夜开放里的昙花，清冷，高贵。

但却产生一种想要将其摧毁和践踏的欲望。

夜色越发浓厚，雨势也是越下越大，顾希辰的双腿近乎浸泡在水里，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很快，路灯熄了，城市静了，人们睡了，满世界安静了。

但是只有这天上的雨，似是怕他一个人孤单无人陪，仍然在不停的下着。

甚至于，顾希辰在昏迷前的那一刻，那雨，也依旧是没有停歇。

午间的急诊室总是特别的安静，而坐在长椅上的某人却是异常的烦躁。

"我日啊！顾希辰，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淋雨，害的老子连觉也睡不成。"第三十七遍，顾希辰的室友兼损友苏飞用这句有欠文明的话语来表达此时坐在这里不能睡觉的愤慨之情。

而一旁的乔煜在忍了第三十六遍的时候，终于爆发，起身猛力的将苏飞给踹到地上："你可以给我滚了。"

苏飞哎哟哎哟的叫唤着，漂亮的娃娃脸痛苦的皱成一团："乔大少，你下手真狠。"

乔煜阴沉着脸不理他，任凭他自地上爬起来，又挨着自己坐下。

"话说，你知道辰少是为什么半夜跑去淋雨么？他是有病呢还是有病呢……还是有病？"

聒噪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而乔煜却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想再挨一脚的话就给我闭嘴。"

苏飞揉了揉刚刚被他踢到的肚子，满脸无奈道："不说拉倒，反正等人醒了我去问他。"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乔煜起身上前，正欲开口询问，却没曾想被苏飞给抢白："人没死吧！"

乔煜怒视着他："给我闭嘴。"

医生则是看了苏飞一眼，然后对乔煜道："你们是他的家人吗？"

苏飞再度快速抢白："算是。"

乔煜于是毫不客气的再度给了他一脚，然后对医生道："我是他哥哥，他情况怎么样了？"

"亲弟弟？怎么让他去淋雨？"医生若有所思的看着乔煜，但仅仅只是一眼，便又道："幸好问题不是很大，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不过病人体质本身很虚弱，需要多加修养。"

乔煜点点头，送走医生。

便见几个护士推着顾希辰出来，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乔煜深吸口气，跟了过去。

而身后的苏飞，见他室友没多大的事，想起明天还要上班，便拉拉乔煜的手，对方回头："做什么？

转眼推车便离他们有些远了，苏飞见状不再废话，赶紧说道："那啥，今晚你先顶着，明天晚上我来换你，可以么？"

乔煜略微点头："回去休息吧！"说完，便朝着顾希辰离去的方向走去。

病房内。

乔煜坐在病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那个自己爱不得恨不得生生折磨了他近十年的人，心中如利刃般，痛的近乎颤抖。

"我已经将工期延迟到明年，这样你满意了吗？"乔煜轻抚昏睡当中的人，嘴角淡淡一抹笑，如月华般凄冷寂寞："可是你也太狠了，先是卖弄以身相许的戏码，接着便是上演苦肉计，原来在辰辰的心中，哥哥就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非得要你牺牲自己的肉体和色相才会帮你的人么？"

想起在将一切事宜都办妥后，打顾希辰的电话，却是关机。

那时候是晚上十一点的样子，去他家，被苏飞告知顾希辰下班便没有回家。

心中便想起那句你不来我不走的话。

当乔煜驱车赶往西郊的时候，便看到了顾希辰，倒在地上，整个身体全部浸泡在水里，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同死人。

是，那一刻，他以为他死了。

是，那一刻，他已经有了与他一起去死的念头。

但是被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苏飞的一句话给暂时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说，没死，还有气。

乔煜于是又笑了，很是狰狞的笑，在雨中，如同修罗般恐怖。

把个胆小的苏飞吓得半死。

可是谁又能懂，那一刻，他是希望他已经死了，那么他便可以与他一起赴死，那么，他就再也不用活的那么的痛苦。

翌日下午，昏睡了十几个小时的顾希辰醒来。

病房内静悄悄的，除了自己再无旁人。

他在短暂的迷茫过后，便立即的将一切事情给想了起来。

自己等乔煜，他一直都没有出现，最后就是晕过去了吗？记得好像是的，但是又是谁把自己送到医院来的呢？顾希辰微蹙了眉，难道是？

他笑了笑，白的透明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

乔煜，我到底还是把你等来了，你什么时候，能不要总是对我那么的放纵和心软么？

被思绪缠绕的顾希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正在这时，病房门打开。

他以为是医生，走进来的却是吴雪。

巨大的失望瞬间袭来，顾希辰抬头笑笑，触目的苍凉。

"怎么回事？"女孩皱着眉，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上午打你手机怎么都打不通，后来打给苏飞，他才告诉我你生病了。"

"手机在公车上被人偷了。"顾希辰慢慢说道。

女孩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他的手，然而瞬间冰冷的感觉却让她紧皱了眉头，而后便是一连声的嗲怪："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自小畏寒，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多穿些，你看你这手，冻的跟冰似的。"说着，将顾希辰的双手握住，放在唇下不停的呵气。

低垂着的眼眸，虔诚而专注。

顾希辰深吸口气，将手抽出，但到底架不住女孩抬眼时不解和埋怨的眼神，于是斟酌着词句解释道："你不要那么担心，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吴雪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孩，那是极度艳丽的一张脸，艳丽到堪称妖艳，艳丽到任何人在第一眼见到他时，都会有种刺痛眼膜的错觉。

也包括她自己。

"怎么能不担心呢？我是你女朋友啊！"吴雪轻叹口气，抬手抚摸顾希辰的脸颊："你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要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你偏又不同意

抬眼看着顾希辰的眼神，带着丝丝埋怨与祈求："亲爱的，搬过来好吗？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我说过，你还是学生，那样对你影响不好。"顾希辰握住她的手，让它远离自己的脸，然后再轻轻放下。

"等你毕业。"他又说，声音清冷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嘴角分明有着浅浅笑意，但吴雪仍旧能感受到他自眉梢眼角散发出的阵阵凉薄与寒意。

并非刻意，起码吴雪认识他这么久，他就是一直如此。

很少与人过多的亲近，很少有能令他开心的事情，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吴雪笑笑，并无开心，只是有些淡淡的惆怅："辰辰，我是你女朋友。"你对待别人可以那样，对待我，能否稍微的给些特别待遇呢？她上前，吻住了顾希辰的嘴唇，如意料当中，冷的像冰。

顾希辰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在女孩离开她嘴唇的时候，冲她淡淡一笑："我知道。"

笑容定格在门外人的眼中，生生刺痛着眼膜，他别开眼睛，放下手中的花，转身，离去。

然而，却在转身的时候，恰巧碰到苏飞，脖子上挂着包包，一手提着一大篮水果，另一只手中还捧着一大束康乃馨，架势颇有些夸张。

"乔大少怎么不进去？"苏飞疑惑道："难道是辰少还没有醒？"

乔煜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径自离去。把个苏飞气的吹胡子瞪眼："有钱人了不起哦！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弟弟的好朋友，不待这么瞧不起人的好么？鄙视你……"

吐槽的话语还未说完，目光便被门边的一束花给吸引住，玫瑰配百合，玫瑰红的妖艳，百合白的纯洁

如果没有记错，那是顾希辰最爱的花，因为听说的时候笑他骚包来着，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苏飞略略的皱了皱眉，深吸口气，弯腰费力的将花束捡起，然后用脚狠命的将门踢开。

不怪苏飞用脚踢，原因是他腾不开手去开门，不怪他很用力，原因是这门不用力的话根本就踢不开。

很显然的是，他这一不雅的动作惹得屋内两人，尤其是其中一妖孽频频皱眉。

但是苏飞有了上述的解释，也就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

只管满脸从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甚至还大声的对那妖孽嚷嚷道："有没有点眼力见的啊，没瞧见哥哥手中拿着这么多的东西吗……我说你怎么还坐在那儿不动，快点过来帮忙啊喂！"

吴雪脸色白了白，不明白为什么苏飞每次都要针对自己，对她是各种的看不顺眼。

但碍于顾希辰，并没有发作。

施施然起身，接过果篮放在桌上，正预备去接那束玫瑰百合的时候，却被苏飞微侧了身子，手便擦着花朵而过。

"这个我自己拿就好了。"苏飞将另一边的康乃馨递给她："喏，这个拿着，插好。"

吴雪瞪了他一眼，接过花去找花瓶。

趁着吴雪去了浴室，苏飞赶紧的凑到病床边，将手中那束不让吴雪碰的玫瑰百合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静静的看着顾希辰："刚才还生气乔煜为什么不进来，现在算是知道了。"

顾希辰微垂着眼："他来过了？"

苏飞点头："走廊上碰到，见他没有进去，随便问了一句，他没有搭理我就走了，门边地上扔着一束花，估计是他带过来的。"苏飞说着，抬眼看向顾希辰："辰辰同学，乔煜是跟你一样脑子有病么？为什么还对你念念不忘？"

顾希辰双眼紧闭，而后缓缓睁开，再缓缓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苏飞撇撇嘴："我看是，有病。"

正说着，吴雪从浴室里走出来，手中捧着一花瓶，花瓶里插着康乃馨："苏飞，这些花都是你买的吗?"吴雪将花瓶放在另外一个桌上，问道。

苏飞摇头："不是，这些都是隔壁东东买的……嗯对，没错，东东听说辰少病了，专门买来让我带过来的。"

隔壁东东是只纯正小 gay ，并且哈顾希辰很久了。

吴雪自然知道，听闻后骤然沉下脸去，转身走到顾希辰身边，亲亲他的额头："我晚上过来，给你带部手机，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