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纵马横街
车内,打开酒囊,老十四正想尝一口甜酒解解渴。
清冽的酒香伸出诱人的秀手,直接钻进他的鼻腔,勾得他神魂颠倒。
可霎时,眼前便是一阵天昏地暗,天地颠倒。
“砰。”
“砰。”
“砰。”
“砰。”
他数清楚了,他的后背完美砸上四个角,遭受四处的撞击。
此外,还有手肘,肩头,墩子……都无一例外,撞上了棱壁。
等这段天翻地覆结束时,老十四睁眼便瞧见马车的地板在他视线上方,眼睛火辣辣的,那是酒水给辣的,一直泼到锁骨并顺着肌肤的纹理往流下去。
他头上更糟糕,满是糕点屑子,好似一只到厨房里跳了一遭的野猫,身上乱七八糟的。
“呀啊~”他撑起身子,用肘子把自个儿支起来,将脑子移出那倒过来的小窗喘口气。
“十四爷,您没事吧?”一群的侍卫一窝蜂地将头钻过来,关切地问道。
这狼狈的样,怎么可能没事?
老十四心中窝了一炉子的气,一把火下来都有可能烧炸了这个困顿他的木盒子。
他阴着一把冷脸,围观的人看的不禁身上一寒,个个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大胆点的侍卫壮着胆子问了句:
“爷,您要不要出来?”
老十四一个厉眼瞪了这个胆子肥腆腆的粗汉,骇的粗汉胆子缩了起来,畏惧地朝后一退,紧跟着的就是传染病一样,众人也跟着朝后退了几步。
然后,老十四就只瞧见这个低压压的脑子像蘑菇一样闷着,全场大气不敢透一口。
“一群狗!”他碎骂道。
又命令道:“把爷拉出去!”
众人推搡着,一个瘦小的汉子被踢了出去,怯怯地走到老十四面前,胆小地伸出手,接过老十四伸出的手,猛力一拽,像拔萝卜一样将人从窗口拔出。
毫无疑问,这样的粗鲁的拖拽,那个瘦汉不可避免地遭到了老十四的一阵拳打脚踢。
而钱烂烂,一直坐马背上,嘴角含笑,观望着老十四的愤怒。
打完人了,老十四才觉得一阵畅快,舒坦,他抬眼,便瞧见几米开外,钱烂烂正笑的欢。
落井下石?
他气恼,一脚就将脚下的人踹出几米开外,那人没刹住车直接摔钱烂烂马下,砸马腿上。
马惊,双脚前踢,昂昂昂地叫起,声音撕破耳膜。
她则是急急拉住缰绳,惊慌从心中跳上口里,“呜——”
差点没摔下去!
钱烂烂恼怒地瞪着始作俑者,发现他正呵呵大笑,和她方才落井下石一副嘴脸,真令人生厌!
叭的一声,马蹄落地,差点要将她摔死的马儿稳定下来了。
不得不说,她挑马的眼光不错!老十四心中感慨,径直朝钱烂烂走去。
他干嘛呢,算账?钱烂烂困惑不解地看着老十四朝她走来的脚步,还没从思索中反应过来,一阵啊嗷嗷啊的声音就叫醒了她。
视线移动,她便瞧见老十四像提溜鸟儿一样提着小药童的腿,抽的一下,便见人拖下马。
“你干嘛?”钱烂烂怒瞪他,口气恶狠狠的。
“哼。”他只是嘴角上踢,脸部肌肉动了动便没说什么,伸手就朝她握着的缰绳去。
她的脚下,插进马镫里边绰绰有余,老十四大脚粗鲁地朝马镫多余的空隙挤进去,蹬脚就跳上去,坐钱烂烂后边。
她浑身不舒坦,很变扭,嚷道:“诶,我让你上来了么?”
“没有。”老十四据实回答,脸故意凑到她耳郭旁。
身上很臭,钱烂烂窘的很,推着老十四:“那你给我下去啊!”
“不下!”老十四理直气壮地说:“马是我的。”
“那我下去。”她气鼓鼓道,眼睛瞄向那匹拉车的马。
老十四拉住她的手肘,口风严肃道:“你也不许下。”
随后,他就瞟了一眼那个驭马的车夫,车夫很快就反应过来,将车和马解开,把马独立牵出来。
“不是,你有病啊。”钱烂烂骂道,指着地上眼巴巴气鼓鼓的小药童冲老十四问道:“那我弟呢,他怎么办?”
听这骂声,老十四不舒服地揉揉太阳穴,然后才对那个马夫吩咐道:“你带他。”
“是。”车夫应下。
小药童不情不愿地朝车夫方向走去。
身后有个人挨着她坐,钱烂烂怎么都变扭,扭了扭身子,她终究受不了这种无间接触。
于是,她便作势要下去。
老十四始终抓着她的肘子,她一动弹,他便警惕起来,问道:“你干嘛?”
钱烂烂答道:“我去后面找人换个座位。”
老十四直道:“没有多余的马了。”
她气愤道:“你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然后,她指着他的鼻子说:
“我是要找个人换一下,你,和你的侍卫共乘一骑,我,单人乘一骑。”
“?”老十四笑岔了,说道:“你见过哪个侍卫配和一个皇子乘一骑的?”
她说:“从你开始。”
“不可能。”他回了句,便伸手从钱烂烂手中抢过马鞭,“啪”的一声,便将力道落到马屁上。
马蹄噔噔噔,地上立刻蹭起了灰尘,随着马儿的前进而朝后方撒去,远远地甩掉后边一批人。
钱烂烂扭头看去,后头的人匆匆忙忙骑马赶来,他们身后亦是扬尘飞土。
老十四一边禁锢着她的臂肘,一边赶马,束缚让她浑身不舒坦。
“停下,停下。”钱烂烂使劲的拍打老十四臂上坚挺的肌肉,拍的他微微不悦地皱眉。
他有些恼道:“有屁快放!”
“两个人一骑,太挤了,我不喜欢。”钱烂烂撇嘴。
“哼。”他笑眼,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没有多余的马了。”
钱烂烂气嘟嘟道:“那你可以打发一个人回去的呀!”
“这样就可以让出一匹多余的马啦。”
“少一个人,我的危险就多一分。”他理直气壮道。
钱烂烂白眼球滚滚,嚷声道:“等到了集市上你可以再雇一个保镖的呀!”
“不是,跟我一骑多少人求之不得,你怎么还不知道珍惜?”老十四愤道:“你还嫌弃是不是?”
钱烂烂点头:“对。”
“???”老十四气愤,扬起鞭子又朝马屁上抽去。
猛然的一个冲劲,钱烂烂吓的赶紧俯身抱紧了马脖子,她真怕给摔地上碾。
老十四见她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抽马的鞭子又扬起,甩的马像蜂蛰了一样,不顾一切向前冲去。
风刺啦地从两侧划过,钱烂烂只得使劲地抱紧马脖子。
“喂,你可别把马给勒死。”老十四出声警告,随后,语气又一转:“你可以起来抱我这根擎天柱。”
“呵呵呵……”钱烂烂笑笑,却也没拒绝,登的一下便从马脖子上跳起弹到老十四身上。
她说:“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和我共乘一骑,不会是……”
“知道我是女子,心悦我?”
这话,老十四听来整笑了,“呵呵呵……”可随后,他便将嘴,凑到她白嫩的耳郭边缘,冷冷的气息拂去,道了句:
“你身上好臭!”
然后,他眉毛鼻子眼睛皱一块去,脸上一副看起来十分嫌弃的模样,
啊啊啊,臭?
竟然用这么亲昵的动作说这么让人难堪的语言,钱烂烂尴尬到要疯了,有那么一刻,她都要剐了老十四下汤头。
过了一会儿,马儿朝前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开始出现稀稀得的几个路人。
“可不可以带我去买件干净的褂子。”她终究是把生气咽下,软声地请求道。
“哼。”老十四坏笑。
然后他又欠欠地道句:“服软了?”
“……”这种被人拿捏命脉的时候,钱烂烂不想开口说话。
老十四也不恼,自顾自地开口道:“哼,你算计我的事怎么算。”
“我哪……”钱烂烂想了想,慢悠悠地说:“哪算计你了?”
“那你和我说说马车怎么就无缘无故地翻了?”老十四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听得出来有些许的愠气在里边。
“我——怎么……知道啊。。。”钱烂烂抱紧了他,手在后头不自然地戳戳,说话一顿一顿的,卡拉卡拉的。
“你不知道?”老十四说:“我记得那天可是你拿着大铁铲敲的,想赖账,嗯?”
“好像是吧。”钱烂烂说:“就拿了几个关键的钉子。”
“咳咳……”老十四声音变得寒冷:“关键的?”
难怪,车轮不跑出去都是个邪!不摔死他都阿弥陀佛了。
“难怪啊,你偏要骑马,就是知道我迟早会翻车是吧?你停在大坑前就是要看我笑话是吧?”老十四不由得心口一堵,难受啊。
“额……”钱烂烂也不知道说啥,巴巴嘴,目光看向后方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身后落下的影子。
良久,她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确实是玩大了……钱烂烂感到……懊悔。
对不起?
老十四一怔,愣着头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听错吧,这厮竟然会软声道歉……有些震撼他。
“我说……对不起。”钱烂烂再次郑重地说了一句。
确定自己没听错,老十四便笑道:“真有你的!”
而后不过三秒,钱烂烂又转折:“哼,不过说来你也蠢!”
“我都骑马去了,你怎么就反应不过来!”
“……”老十四朝前面的道路翻了个白眼,驾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他不想搭理钱烂烂。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马子踏进了一座小城郭,朝人多的街道奔去。
哒哒哒,很快,他们经过之处便扬起了尘土,惹得贩子买客怨声载道。
“我们要不要下马?”摇了摇老十四的手臂,钱烂烂担忧道。
老十四根本就没把杂碎声放心上,“不用。”
“你平日里不是猖狂惯了么,怎滴,还怕这些刁民?”
钱烂烂把身子从他怀里挪出来,坐正目光向前方看去,道:“你没听过一个罪行吗?”
“什么?”老十四问。
“当街纵马,是为寻衅滋事罪。”钱烂烂很严肃地说:“也就是扰乱公共秩序。”
老十四一听,笑了:“呵。”
“我十四爷用怕这种罪名?”说完,他便扬起鞭子朝马后甩去,抽的马泪都难抑制,哒哒哒,马蹄像踩在光滑的平面上毫无阻力朝前飞去。
“哇——”这一措不及防的动作,钱烂烂尖叫,惊恐地趴下身,抱紧了马脖子。
“老十四你是疯了吗?”
她身后只是传来大笑,钱烂烂感到头皮发麻。“哈哈哈……”
“会不会有城管哪。”她嘀咕了句,抱着马脖子的她目光一直朝后延伸至后边鸡飞狗跳的街道。
她心想老十四一定是疯了。
马儿一直纵横了几个街区,大概是动静闹得有些大了,有人告到县令那边。
这不,前边就来了一对黑衣的捕快,他们手放在腰旁的剑柄上,面目黑煞。
一看就来者不善,钱烂烂心口绷紧了,老十四还是不知道收敛,驾马的动作一点作缓的势头都没有。
“快停下啊!”伸手拉了拉老十四那开–衩的褂子条,她催促道。
“怕个屁,你还是钱烂么?”老十四嗤笑:“怂包!”
说罢,他便狠摔了一鞭子下马,那马儿也是个勇气可嘉的,就为了活络伤口,猛劲儿朝前边冲啊。
我——靠,这厮是不要命了。
钱烂烂看的眼急了,好怕前边的剑刷的一下统统亮出来,朝她捅来。
前边的巡捕大队见人狂悖至极,立刻亮出了剑,“狂贼,速速停下。”
“嗯啊——”口中哼声,老十四对着不知死活的小捕快很蔑视,嘴角轻笑,呵呵呵。
随后,他又骂了句此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趴着的钱烂烂:“怂包!”
钱烂烂可不管他的骂声,只担心前边锋利的刀刃,急得都要哭了:“快停下来啊!”
老十四这可不管钱烂烂趴前面什么表情,他一甩鞭子便勾起一旁一个老妪的一篮子鸡蛋。
嘴角一笑,他得意洋洋,手上的鞭子便是一甩,鞭子上的鸡蛋如子弹哔哔哔冲那些个光溜溜的脑子上砸去。
现场霎时一个混乱。
罢了,他又大笑:“哈哈哈哈……”
好吧,这也算是阶段性胜利了,至少他们有机会从这片混乱中冲过去。
可是……
钱烂烂正打算侥幸时,那些个人便举起了长剑,银光闪闪,很晃眼。
草,这不是彻底性的胜利,这是把狗给惹毛了,钱烂烂心中大悟,痛恨哪,一掌就朝老十四腿上拍去。
“要死了!”尖叫一声,她便从马脖子上睁挣开,转身变扭地抱上老十四这个疯子,她可不敢直面那些亮晶晶的刀子刺面而来的场景。
“呵呵……”老十四依旧是蔑笑。
钱烂烂心都要跳出来了,好怕前边的剑朝她后背捅来,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老十四后背上的肉。
好疼哪,老十四心叫。
眼见着身后的小贩走夫以极速朝他们远去,钱烂烂就感觉那长长的尖锐的利剑正极速地逼近她的后背。
惊恐极了她!
突然间,她好像意识到一个问题,老十四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捏?
仔细想想,好像是……
那些剑怎么插都插不到他的心脏吧?以她这种拥抱姿势恰好保护住了他身上最致命的部位。
靠,到底了还是她傻咧咧地在用命保护这个不要命的,啊不,是不在乎她生死的疯子。
不行,她要扭转劣势,总不能拿命陪他疯吧?
钱烂烂觉得不值当!
说时迟,那时快,钱烂烂当下反应过来当下就要改变困局。
她从马镫上抽出脚,手抱着老十四的窄腰,在那疯速中她管不住害怕的砰砰砰跳的小心脏,腿脚麻利地旋转了一周,直接绕到老十四身后。
“你疯了吧?”这时,轮到老十四惊叫,要不是他驭马术好点,老十四都怕了,怕他要被钱烂烂这厮连累人仰马翻摔死。
他说这话的瞬间,钱烂烂便安稳地坐上了老十四身后没有马鞍的地方,摇晃的马体迫使她不得不抱紧了老十四。
只是吧,她以为这么做就能免去一灾了,可终究是算漏了,老十四根本就没打算从前边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