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过往
窗外的雪缓了些。秋柠拿来笔墨,在桌上铺好纸张,多放了个暖炉。
萧梧晚看着忙活的秋柠问道:“秋柠,我回盛都城几年了?”
“姑娘,七年了。”
在愣神之际,一滴墨滴到纸上。
七年前,她还坐在桌前苦恼如何手握毛笔,歪歪扭扭写下:穿越?然后把纸揉成团扔到一边。后来她在亭云书阁里读书,有了三府学堂,去看盛都城夜景,大家给她过生辰……再后来,她便入了宫城,一入便是三年光景。
“我好像变了,入宫前我不是这样的。”
“姑娘……”秋柠不知如何安慰。
入宫前,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盛和三年,凉秋十月。
萧家小女萧梧晚,躺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假寐,脑子里盘算着自己的新身份。
萧府有三个儿子,三个孙子,唯独她一个孙女。萧祖父是前朝的顾命大臣,新王登基后在御史台挂了个御史大夫的闲职。伯母是长公主,叔父是当朝左相。
新身份弄明白了,梧晚皱着眉伸了个懒腰。
那她到底是怎么穿越到这个陌生朝代的?
一个是在上班和上进间,选择上香的归国女青年。
一个是官三代,世家小姐。
她再次回忆:一早被朋友放鸽子,还是许栀一的她在雍和宫:取香,许愿,弯腰鞠躬,插香,回忆愿望,离开。没有车祸,也没雷暴雨,一切可能穿越的要素都没有,然后她就被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愣生生晃醒了。
马车内。
“姑娘,姑娘。”小姑娘看向旁边的郎中问道:“我家姑娘哭完就睡了,一直不醒,这到底是怎么了。”
“莫急,她现在就是深睡状态,无性命之忧。”老郎中抽回号脉的手和丝绢。
看着丫鬟还想问,老郎中补了一句:“你可以多唤唤她。”
仿佛得到药方,丫鬟开始不断唤着。老郎中受不了小姑娘一直的呼唤声,叩叩马车门示意马夫停车,他要下车。
受不了呼唤声的还有深睡的姑娘。
不一会,车外随行的护卫千毅就听到:“姑娘,你终于醒了!”
许栀一醒来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怎么面前一个穿着古装的小姑娘看着自己泪眼汪汪。哦不,是喜极而泣。
心里默念着:遇事不要慌,遇事不要慌。
许栀一一句话不说,眼睛快速扫描了一圈环境,判定自己还在做梦,立马闭上眼继续睡。
这把古儿吓坏了,赶紧掀开车窗:“千毅,快喊郎中再来一趟,姑娘醒了又昏过去了。”
等古儿回头,自家姑娘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两人面面相觑。
后面的事就慢慢步上正轨,姓卢的郎中号脉后表示无问题,多安静休养。
一行人继续北上,古儿看着自家姑娘皱着眉不说话,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我们,咳…现在是在…是去哪里。”她需要快速从外界获取有用信息。
“姑娘……”古儿深吸一口气保持情绪的稳定,回答道:“姑娘,我们得赶回萧府,老夫人还在等您。”
“我们……现在是在哪?”
“唔…”古儿看起来是真的害怕,姑娘这都在问什么问题。
“你保持冷静,我现在身体很好,就是脑子应该出了点问题。我问你答,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可以吗?”许栀一没了耐心。
“是,姑娘,您问。”
“我们是从哪里出发的,我叫什么,老夫人为什么要等我?”
“我们从南方园子出发,您叫萧梧晚,老夫人……她身体不太好,素夫人已经提前回去了,我们这可能是回去看老夫人最后一面,您,您别难过了。”
看着这个叫古儿的丫鬟,冷静下来脑子还算清醒。许栀一决定把心中疑问一并问清楚。
大概情况就是,萧梧晚为了避开世家小姐入宫伴读的候选,一直和母亲素夫人在南方萧家园子生活。三个月前萧老夫人身体抱恙,素夫人提前回盛都城照顾,她独自在南方园子生活。
前几天收到萧府消息,让梧晚立即动身回盛都城。路上梧晚得知祖母已经去世,哭了一宿,昏睡过去,一直不醒。由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梧晚呼吸也算正常,一行人就继续赶路。好在遇到同行的景家公子,把自己随行的卢郎中借给他们。
弄清楚大概情况,许栀一开始闭目养神,接受自己变成萧府小姐萧梧晚。
可她自己接受了这个身份,要怎么圆她没有任何记忆这件事?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一天一夜后,马车停在萧府门口,梧晚从马车上下来时,腿一打软眼看就要趴地上。被身边的侍卫千毅跟抓小鸡一样稳稳逮住。
她侧身尴尬地笑笑,这不是第一次了。
中途下马车休息,她瞄到一个平坦的坡,想假装脚崴摔一下,如果能摔晕回到正常世界最好,不行也能找个真正失忆的理由。
可是这侍卫,在抓住她这一点上,仿佛是肌肉记忆,易如反掌。
行吧,自己就装聋作哑。
“姑娘,小心,素夫人来了。”古儿扶过梧晚。
梧晚呆呆地看着身穿白色孝衣的素夫人,眼眶一热。她出国4年因为疫情无法回国,这次还没回家,就来了这里。素夫人没多说,带她进偏房,穿上孝服进了灵堂。
也许是冲击太大,也许是紧张。梧晚在跪拜完祖母起身时,眼前一黑。许栀一知道自己这是低血糖了,但下一秒她就让自己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没有什么比睡过去,更能解决问题。
许栀一这个逃避问题的办法,放到古代一样好用。
等她再次醒来,很多事情都解决了。比如,她为何昏睡,怎么失忆,身体并无大碍,但后续不能再受刺激…都由古儿和卢郎中给解释清楚了。
祖母也已经下葬,家中男子带着祖母的衣冠,回南方家祠立衣冠冢。她短期内也不用和这群不认识的“家人”相处。
但看着坐在床边满眼担心的素夫人,她却还是不知如何面对。喊母亲吗?
素夫人似乎看出她的迷茫,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饿吗?想吃点什么?”
“咸粥。”太久不讲话,梧晚的嗓子呜呜隆隆的。
素夫人离开房间,吩咐下人做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