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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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等到的结果,却不是张润被辞退。而是夏禾被迫转学。这也是她父母权衡一切利弊后的结果。
她的父母权衡了一切利弊,却唯独没有考虑到她。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被当成他们荣誉的谈资和筹码。从小,她就被圈禁在父母极端的控制欲下。
母亲说:“传出去多丢人。”
父亲说:“你一个姑娘家,以后怎么嫁人。”
他们只会指责她,却没有一个人安慰她。她的绝望和痛苦都只能自己承受。
万念俱灰的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在极端想不开的情况下,选择从窗口一跃而下。不过,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还眷顾她,她并没有死去。
出院后,她更加失去了自由。她的门永远也不能上锁,父母美其名曰,这是对她的保护。实则,这是一种无声的紧闭。
眼下,面对这样的境况,第六感告诉她,张天的死,绝对和张润脱不了干系。可是,背后牵扯的利益网太深了。张润身居校长之位,常年都伪装的太好,是众人眼里和善的好校长,而且还是夏禾父母的旧交,不是没有人敢动他,而是根本动不了他。
于是,当夏禾逐渐深入调查下去后,却发现所有关键的线索早就被销毁。她才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硝烟、没有胜算的战役。
她选择只身去和张润谈谈,张润在确认周遭没有任何威胁的时候,亲口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夏禾原本以为事情会迎来转机,但是,张润却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并且还十分嚣张地看着她,一脸“你能那我怎么办”的样子。
故事的结尾,夏禾选择将剪刀插入张润的胸口,如果法律不能惩处恶人,那么,她就做那个替天行道的上帝。她放了一把火,从容地走进火中赴死。
这个简单的剧本,一共有三场比较大的戏剧冲突考验“夏禾”这个演员的演技。第一场是夏禾在看见张润的微表情,第二场是夏禾与父母争执陷入痛苦回忆的复杂情绪,第三场,也就是全剧最高潮、最跌宕的一场,则是夏禾最后选择与张润同归于尽的戏份。
池穗当时试戏的时候,演的就是第三场。当时与她一同试戏的,还有穆尚婕,她是个怪物新人,一出道就斩获了许多奖项,演技也是可圈可点的。当时,池穗表现平平,有几处细节没有处理到位,反倒是穆尚婕,一上来就吸引了大家的眼光,文导也啧啧称叹,不愧是他带出来的人,有意要把这个女主演的位置给她。
只是,偏偏金牌编剧向阳对池穗要更加满意。又加上后来杨磊有意撮合的饭局,池穗又遇见了投资人楼庚。她也顺理成章地对他利用了一把。于是,这个饼总算是被池穗撕下了。
当然,她也知道,欲戴皇冠,必先承其重,“夏禾”这个角色并不好演,演的不好是要挨骂的。
《烧身》剧组开机仪式,已经连续登上热搜三天,大家都对“夏禾”饰演者充满了好奇,但更大部分是质疑池穗演技的。
而且,“张润”作为反派角色,由老戏骨黄耀先生出演,黄耀可是一顶一的大影帝,新人池穗的演技如果太过拙劣的话,很容易相形见绌,再一次被对比踩拉,那么到时候,池穗本就没有好资源的境地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这样看来,池穗压力就更大了,每天压力大到只睡四个小时。
下午的第一场戏,是池穗回到容镇一中,见到张润的戏份。可是,池穗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被ng了好几次。
文辉西忍不住发了一场大火。整个剧组都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一旁的穆尚婕倒是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热闹,这次她虽然没有拿到“夏禾”的角色,但文辉西却特意给她加了一个戏份多的角色。
池穗连连道歉,身上的警服也密密麻麻沁出汗液。
好不容易修整好情绪进入了状态,再次开拍时,老戏骨黄耀却突然进快了一句词,池穗没反应过来,没接上戏还不小心卡壳了一句。
文辉西当场摔了本子:“拍什么啊,不拍了!大小姐,我们这一群人陪你玩儿呢?”
池穗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烧得通红,她刚想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文导,刚刚是……”
老戏骨黄耀却先下手为强:“小姑娘,还得练呐,我们这一堆人,时间都是很宝贵的。”
池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想继续为自己辩解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啪地一下掉出来。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一阵躁动,一辆劳斯莱斯开进片场,稳稳停下。
文辉西:“妈的,谁啊,开到片场里来了,不如开我身上来好了。”
文辉西天生是个暴脾气的主,他带出过不少当红影星,圈子里谁见了他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据说他是个戏疯子,谁要是打扰他拍戏,那下场都会挺惨的。
大家都不由得好奇地把目光移过去,看看到底是哪位主儿,这么勇,撞文辉西枪口上了。
从前座下来一个司机,池穗突然觉得他有点面熟,但实在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司机忙走到后面打开车门。
来人矜贵的红底皮鞋踩在片场洒了水的地上,一身定制西装华贵而娇奢。从西装里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上面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楼庚缓缓下车,一张俊脸精致立体,看上去不输当红小生。
穆尚婕不由得轻轻碰了碰旁边的经纪人罗姐:“这谁啊?”
罗姐是个经验老道的金牌经纪人,她碰了碰眼镜,目光犀利:“看上去是个有钱的主。”
穆尚婕笑了:“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横吧。文导谁啊,没见过有几个敢撒野到他头上的。”
下一秒,穆尚婕就笑不出来了,文辉西居然八百年难得一见地收敛了笑容,朝楼庚赔笑道:“楼总,您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这儿可没地招呼您啊。”
“没地儿招呼我,却有胆子弄哭我的人啊,文导,”楼庚直接没给他好脸色,直冲冲地略过他,走到池穗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池穗,“呐,擦擦。”
池穗又气又恼,没有接。
“哭什么?文辉西欺负你啦?”楼庚突然软了语气,动手给她擦擦眼泪。
文辉西一听脸色白了:“楼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人家是自己没状态,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我听你说。”楼庚看着池穗,“是不是没进入状态?”
池穗点点头。她睫羽轻轻闪动,刚才也不是故意要哭的,就是突然有点气,然后又很委屈。
“那文导,您看,怎么办?”楼庚看了文辉西一眼。
“来,我们再琢磨琢磨剧本。这场戏先放放,池穗你拍了一天,也有些累了,是我考虑不周。”文辉西笑了笑,虽然不清楚这个池穗和活爹楼庚有什么关系,但他也是个人精,懂得察言观色。
“成,人我先安慰着。”楼庚淡淡道,“下次弄哭了,你哄。”
“不会不会,我们都是很友好的,池穗你说是吧。”文辉西笑得又奸又邪。
穆尚婕眼疾手快,倒是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看着照片对旁边的罗姐说:“我之前还奇怪呢,这么一个小糊咖,怎么能撕下这个好饼,现在,我总算搞懂了。也难怪文辉西怂成这样,我还没见他对谁点头哈腰过呢。”
罗姐嗤笑了一声,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你可别五十步笑百步,你和文辉西那点破事,又有几个人不知道。”
穆尚婕白了她一眼:“罗姐啊,我有什么办法,没背景没资源,要爬的又高又快,可太难了。这样虽然下作,但好歹能放手搏一搏,你说是吧。”
罗姐拍了拍她的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自己也小心点,爬的高,摔得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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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穗跟在楼庚后面,一路回了酒店休息。
“文导下午的戏,怎么办?”池穗有点懊恼。
“怎么办,他自己会想办法。”楼庚脱了西装外套,房间里开着暖气。
池穗脸上还淌着泪痕:“你怎么突然来了。”
楼庚凑近她,勾起手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怎么,我不能来吗?我不来的话,谁给某个爱哭鬼撑腰?”
池穗抬起头看他。
楼庚:“上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谁,抱着我说好想我。”
池穗一把甩开他的手:“那还不是要楼总帮我嘛。”
楼庚笑了:“那么,利用完了我以后,就不要了是吧。”
池穗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楼庚揉了揉她的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这一次,再也不走了。”
他又长高了不少,一头黑色的发不再垂落额前,而是向后背梳着。他眼眸深邃,看着池穗。
“池穗,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的,所以,请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