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十五·2
宋圆微微皱眉:“你跟我出来。”
药无必站起来,焦尧原本蹲在椅子上,跟着她跳下来,被宋圆喝止,不要跟着。
两人走到庭院里,药无必停在枯树的影子下:“你就在这里说吧。”
宋圆被月光淋了满身,他其实长得挺英俊,但面容中总透露出隐约的狠戾,此时他表情放松,看着与平时很不一样。
“我听五哥说了,你是为了拿回父母的遗物,才惹上了赤津山庄。”
宋圆仰视天空,月光太亮,星辰都黯淡了。
“跟我说句实话吧,你到底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回遗物的另一半?”
药无必摇头:“我不能告诉你,这个秘密,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宋圆朝药无必笑了,眉目疏朗:“我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五年前,金陵府秦家被灭门,无一人幸免,江湖上有传言,是赤津山庄同临江剑阁策划了这起灭门。”
宋圆说到这戛然而止,他在等待药无必的反应,也许否认,也许反问。
药无必却只是沉默,如同已经融化进了树影中。
宋圆决定再加一把火,他叫出那个名字:“秦臻,对吗?”
药无必却谈论起完全无关的话题:“那就再等两日,如果赤草不来,我就走。”
宋圆走进树影里,贴近了药无必的耳畔:“那你是承认了?”
“重要吗?”
药无必揽住宋圆的脖子,她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枚簪子,冰冷的尖端对准宋圆的喉间,她依偎在宋圆的肩膀上。
药无必的声音在宋圆的耳朵里冰冷滑腻,像是游走过皮肤的毒蛇。
“宋大哥,我还是那句话,夫妻本一心,我的仇家你也得罪过了,你还以为能跑脱吗?”
宋圆低笑,结结实实将药无必抱了个满怀:“赤津山庄拿走了什么?值得你这么不要命地抢?”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这是物归原主。”
“我会帮你,是为了蜜里浓,我们说好了,等我解了毒,你欠我的,我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药无必的簪尖没入宋圆的皮肤,渗出血珠滚落领口。
“有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当你娘子,我哪儿还会欠你的。”
宋圆拨开簪子,手指按在药无必的下唇上:“你单是我娘子么?我不喜欢分享,赤草算什么呢。”
“那你单是我夫君么?身为雁芷楼的幕后东家,喜欢你的女子纷至沓来,我不喜欢二手货。”
“太逗了,娘子。”宋圆捏捏药无必的耳垂:“我们现在都知道对方的秘密了,就听你的,我想办法让他们先走,我陪你等。”
药无必不同意:“你一身的伤,除了会把我的身份放在明面上,能帮我什么?”
“这两日焦尧留下陪你等,等不到他带你走,他是个傻小子,只要你不对他撒谎,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记得住么?”
“他算什么?你的暗线?”
“算你外甥,你不是骗人家你是他小姨么?”
药无必瞪宋圆一眼,却没反驳,她另有打算,但她与宋圆暂时达成一致,这事儿就这么勉强定下了。
信拳五坚持了许久要和药无必共进退,但药无必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更改。
宋圆说会留下焦尧保护药无必,信拳五反复确认过焦尧的武艺后,才算勉强放心,加上他实在是拗不过药无必,只能同意随雁芷楼离开。
焦尧听到可以留在药无必身边,开心极了,像条小土狗在药无必身边打转。
药无必割伤手臂,将血滴进装了药粉的小瓶中,用作药引,她从赤草那里偷学来一种新的萃取方法,可以用更少的原材料制出更多的药丸,药效不减。
她连夜熬制,赶制出了一个月的药丸剂量,让宋圆带上。
万事俱备,而宋圆所说的办法,居然就是硬来。
天公作美,前半夜月明如镜,后半夜聚拢起了乌云,宋圆趁夜带人出发。
到了镖局附近他叫信拳五等人稍等,他与精通制毒和暗器的鹭夏先去探路,鹭夏带了大包迷药,上了屋檐发现下面的人都出于御寒戴了半面罩,迷药的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宋圆打手势示意他要下去强行打晕守卫。
鹭夏拦住他,从怀里摸出针囊,针囊里有五种针,金银铜铁锡,婉鹂的金针也是从她这里拿的,她捻起锡针,锡针上浸了麻醉药。
鹭夏手做拈花式,她发针的角度和技巧都是极其精准的,六个守卫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刺中了。
鹭夏满意地眯起桃花眼,约莫过了一字,守卫们纷纷倒下,宋圆让她按兵不动,他先去探路。
宋圆落地后,快速沿着密道走了一个来回,确认无事后,才引着信拳五他们走入密道。
一行人顺利到了城外,密道的出口原本藏在城外一处灌木丛后,现在灌木都被拔去,光秃秃毫无遮掩。
宋圆让他们去辽阳府与他的叔叔宋飞鹰会合,然后改道三山浦,水路前往烟台府,烟台府袁二娘就熟了。
袁二娘听这意思,宋圆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你不与我们一起走吗?”
“别担心我,我再等等阿绿。”宋圆催促袁二娘:“快些走吧,兀室人凶残,仔细回避,我尽快赶上你们。”
宋圆想了想,又补充一条理由:“我的马被抓走充作军马,我要想办法把烈风接回来,卷梅和吹雪也会带回来的。”
信拳五想反悔:“那我便不走了,留下帮你,没想到你连我们的马都记得。”
“我早说过,马比人值得依靠,你走你的,我自己办事更灵便。”
宋圆交待完,又返回了密道里,才走了几步,便听见密道里传来脚步的回响声。
坏了,怎么发现的这么快?宋圆不住地后退,他握紧了雁翎刀,这刀袁二娘替他保养过,他用左手将雁翎刀推出一寸,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圆哥?”
药无必的声音由远至近,听见熟悉人的声音,宋圆本该放松警惕的,但直觉却告诉他其中有诈。
密道的顶端高低不平,宋圆用手脚撑在墙壁上,使自己贴在顶部藏在了落差里。
宋圆屏住呼吸,一个手提细长布袋子的高挑女子从他的下方经过,他确信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女子早发现他似的抬起头与他对视。
“圆哥,你在呀,那你怎么不回答我呢?”
女子与药无必长相迥异,声线却可以维持成药无必,别提多诡异。
宋圆松手落地,他懒得客套:“你是谁。”
女子头发绑成蜈蚣辫,她拿一根在手里把玩:“我叫如见夏,看来是我不够有名气,你不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如同的如,见面的见,夏日的夏,意思就是看见我就如同......”
宋圆打断她:“别兜圈子,我没时间陪你耗。”
如见夏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上面的守卫随时会醒,那就麻烦很多。”
“别用药无必的声音了,没骗到我就不要再用了。”
如见夏咯咯地笑了,她自己的本音是细柔的:“她的声音和我差得太多了,学得太多会伤嗓子,多谢你体贴了。”
宋圆没耐心在这陪她扯闲篇:“你是赤津山庄的人吧,要打要如何,我们出去再说。”
“你好厉害,一下猜到我是赤津山庄的人,我是雨芙堂的副堂主,我们堂主接了抓药无必的任务,我帮他解忧,你有没有把她藏在身上?”
宋圆觉得赤津山庄一整个门派里就全是疯子,要么办事疯,要么说话疯。
“药无必不在我这里,她是个活人,我要如何把她藏在身上。”
“这样,我们过三招,你赢了我就相信你,要是输了你必须把药无必交给我。”
“我说了她不在我这里。”
如见夏完全没听,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人高的黄玉色长棍,随手将布袋子丢在地上:“第一招来了哦。”
两人惯用的都是长兵器,可密道虽不算狭窄,却天然限制黄玉棍与雁翎刀的的发挥。
如见夏为探明宋圆虚实,第一招先用白蛇吐信,进步定膝连点十棍,棍尖的每个落点都直逼宋圆胸腹大穴,宋圆先用刀背格挡,旋刀黏住棍身,刀锋滑向如见夏胸口。
如见夏不慌不忙,弹棍抽向宋圆肋骨,宋圆收势刀刃后撤,这便是第一招结束,如见夏略胜一筹。
宋圆横过雁翎刀,肩背与刀俱转,斩向黄玉棍身,如见夏不敢硬接,因棍身被压在刀下,她收棍绕身,假意招架实则进攻,围绕宋圆刀尖划圆,困住了宋圆的刀身。
宋圆斜过刀刃,从后至前搅向如见夏腰腹,如见夏劲力缠绵,宋圆骤然转刀割向如见夏先锋手,先锋手是发力手,如见夏旋身避开刀刃,第二招宋圆占上风。
前两招持平,到了第三招,二人谨慎起来,俱如待发箭的弓弦,绷得死紧。
如见夏耐不住,手动寸许,棍动尺许,棍影重重,宋圆前攻不得,棍势如电拦住宋圆腾挪,棍身压在雁翎刀的血槽上,得寸进尺抽向宋圆右手,直接浮现一道血痕。
宋圆挥刀猛震如见夏棍身,接连挥刀,如见夏进退间发现自己被逼至死角,她正欲格开刀刃躲避,没料到宋圆突然收刀,疾如风的一拳打在她脸上。
如见夏颧骨遭到重击,她靠在密道墙壁上时,雁翎刀已经比在她咽喉上。
“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