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二一·1
美人图到手,按原本的,赤草就要立刻离开盛京,毕竟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什么再留下的理由。
但这个女子实在是让赤草在意,他改变了计划,先钻回了房间。
赤草掀开窗子,发现窗子的角度有了变化,他提高戒备钻进去,抬头往房梁上一看,阿屾正在房梁上眯缝着眼小憩。
“猴崽子。”赤草把衣服脱光,换上干爽的寝衣。
阿屾听见动静,一激灵醒了,险些滚下去,瞧见赤草忙跳到地面半跪,低声道:“总管,您怎地去了这么久?”
赤草拿起小炉子上的水壶,给自己浸了个热毛巾擦脸:“就这点儿警觉性?来的是旁人你人头不保。”
阿屾的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
“蜂巢送去了么?”
阿屾点头:“送去了,他说您提的事儿,他同意了。”
赤草道好,见阿屾还没走的意思,有些不解。
“还有正事儿?没正事就滚,别耽误我时间。”赤草斜瞟窗外:“天快亮了,亮了你就难走了,到时候被做成干粮炖汤。”
“如副堂让我来问您两件事……”阿屾暗窥赤草脸色:“药无必还找不找?”
赤草找美人图这事儿除了他自己,旁的谁都没通气儿,连阿屾也没告诉,手下还以为他是为了有正当身份行事方便,而冒险进入郭府。
但是自打赤草进了郭府之后,主心骨不在,雨芙堂的手下也不敢擅自作主,找寻药无必的任务就搁置了。
“怎么不找?”赤草撒谎了,出于他也说不清的阴暗心思,给自己寻了个由头:“我自有计划,两日后我自有法子让宋圆吐出药无必的踪迹。不是两件事?二呢?”
阿屾知道第二说出来赤草肯定不爽,吞吞吐吐道:“二是放在身边这个姑娘到底是不是药无必,不是的话……”
赤草生了好奇心:“不是的话怎么样?”
“就送走……”
赤草冷笑:“我没想到,我身边还有嘴巴这么大的。”
阿屾压低了音调,但脸上的表情变得急切起来:“小的错了。”
“是你告诉她,我怀疑叶翠翠是药无必的吗?”
其实是阿歆说的,但阿屾替她扛了:“是我。”
“想当英雄?是阿歆说的吧,我可以满足你英雄救美的心。”赤草了解阿屾:“但是你,你是谁的人?还替旁人打起掩护来了,你知道管不好嘴的人,被我知道了,什么下场吧?”
“别!”阿屾扶住赤草的小腿,他心里喜欢阿歆,替她求情:“您放了她。”
“那你告诉我,如见夏到底怎么说的,阿歆一定告诉你了吧?你也可以不说,自请当如见夏的随侍就是了。”
“或杀了。”阿屾把最难听的话说完,后面的话说起来通顺多了:“如副堂说了,这人丝毫武功不通,只会拖我们后腿,万不要被皮囊迷惑了,若不是药无必,便杀了。”
赤草手指摩挲着茶杯:“轮得到她做主?我愿意留着她就留,你转告她,风荷堂的堂主也要看我脸色,她若是有自己的主意,就把我从总管事的位置上挑下来。”
“是。”阿屾提到阿歆:“您留她一命,我们雨芙堂里没有有异心的,她心粗,如副堂问了她就说了,她没防备。”
“我知道你欢喜她,但你也要有个分寸,这次我不追究,可在山庄里办事,能忍事儿是最基础的,后面勿要再犯。”
“知道了,我提点她,再有下次,我和她连坐。”
“大人物生气了,光你连坐有什么用?你呀你。”赤草叹气:“如见夏犯了禁,别人没主动告诉她的,她就不该问。”
阿屾知道这事儿了了,抱拳感谢赤草:“谢谢您。”
赤草想了想道:“有个正事儿,宋圆在密道那儿闹了一通,密道这条路我们就死了心吧,转告兄弟,先按兵不动,别折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趁天黑走吧。”
阿屾应是,悄无声息地走了,他因对郭府不熟,昏头转向,无意间绕了远到了郭师理的议事厅。
他正要寻时机离开,看见个满头珠串辫子的男子走进了议事厅,觉得有些眼熟。
阿屾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没再细想,看见府兵在外墙巡逻的身影消失,跃出了墙外。
楼镜台跟着赵海之一路疾驰,也就半盏茶时间就赶回了将军府,他在进入议事厅时觉得有人在窥视他,环视一圈没发现异常。
赵海之替他掀开门帘,已经在等他:“小楼少爷,怎么了?有异常吗?”
“好像有人在看我,也许是我太累了,不妨事。”
楼镜台低头进屋,郭师理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浮肿的左腿搁在软凳上,疲惫地睁开眼。
“来了,阿台,怎么还是回来了。”郭师理指指椅子,要二人坐下:“我以为我们当时已经说好了。”
“说好什么,让我带着紫木观众人远离是非之地?我离不开,您明知道,我要一个答案。”
“我承认我说大话,穆卫刚死,我答应给你个水落石出的答案,现在我清清楚楚告诉你,我做不到,我自身难保。”
郭师理重重地拍一下自己的小腿,浮肿的肌肤上清晰地浮现出手印。
“我腿都快废了,我自私,帮不了你,走吧。”
“您的腿怎么了?”
“中毒了,我自顾不暇,你身体虚弱,打起来从哪儿弄灵丹妙药给你续命?“
楼镜台咬牙道:“郭伯伯你就是口是心非,您想查明我姥爷的真相,案子不破你跟我一样难受,当天的话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我虽是楼穆两家唯一的血脉,但我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我也想为守护盛京出一份力。”
“用不着。”郭师理扬手:“你离开,让盛京少一张吃饭的嘴,就是最大的帮忙。”
赵海之小心翼翼地插话,阻止二人的争执:“将军,小楼少爷这次真的带了有用的东西来,定能打兀室一个措手不及。”
楼镜台因激动而面色潮红,嘴唇却苍白,指挥道:“对,拿出来给郭伯伯看。”
赵海之掏出蒺藜火球和铁嘴火鹞,递给郭师理:“请将军细看。”
“你从哪儿弄来的?”郭师理坐直了身子:“朝廷禁生产火药,如此精良的武器,你从哪里弄来的。”
“郭伯伯,你忘了?紫木观的祖师爷当年就是抗兀义士,紫木观众人一直暗中受我姥爷赞助,私下生产火药,制作这样的武器不算难事,只要原料够,可以一直生产,可惜我们存货没多少了。”
郭师理爱不释手:“还够产多少?”
楼镜台比了个六的手势:“也就够再生产这两样武器各三百件。”
郭师理心中计算:“那起码可以帮助盛京扛过一次攻城,东西呢?”
“我的小师叔从辽阳府背来了一箱,大约各五十件。”
郭师理不敢全信楼镜台,防人之心不可无,怎会有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的好事,年纪大了,受的骗上的当多了,自然而然凡事都要细想几分。
派亲信去,怕是陷阱;不派亲信,怕出岔子。
郭师理正纠结,陈岱从屋外冲了进来:“将军,让我去吧。”
赵海之斥道:“你怎么听壁角?出去!”
郭师理放下左腿,赤着一只脚走到陈赵之间:“为什么要去?”
陈岱眼睛通红,讲话竟有哭腔:“将军,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您对我的信任已经不复当初,给我个证明自己,能戴罪立功的机会吧!我会用性命担保,我一定把这批火药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赵海之心里不好受,看见陈岱如此,他也鼻子发酸,四个亲信中,大家都密切无间,许多次九死一生,都是肯以命换命才搏来的两全。
陈岱不止救过一次赵海之,在战场上,他们一直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兄弟。
郭师理心如明镜,他仔细回想,陈岱没有对他做过不利的事,如果想做,他有无数次机会,饮食时睡觉时。
但陈岱没有,他用了最笨的法子拦住他射箭,陈岱向来冲动,不缜密,但他不够忠心吗?是过了头,变成了衷心希望郭师理能活下来的忠心。
陈岱是叛徒,也不是,他背叛了郭师理略显无情的爱民之心,和郭夫人一样,理念不同导致了背道而驰,违背本人意愿的为你好,是真的好吗?
郭师理无法评判,正如尽管与郭夫人一直有着分歧,他还是爱她。
他决定给陈岱机会,用十三年的情谊为赌注。
“那你去吧,要小心行事,万不能鲁莽冲动,记得吗?”
陈岱每次出征或办事,郭师理与他送别时总是这么叮嘱他,陈岱真的觉得他像他的爸爸。
他自己的亲生父亲老是打人,喝醉了把他妈妈都打死了,如果他能体会到正常的父爱,也应该是像郭师理这样的吧。
“我也要一起。”楼镜台插嘴道:“我不去,他们不会给的。”
陈岱拒绝了:“带上你,恐怕会耽误速度,急行军你跟不上的。”
郭师理问:“可有信物?”
楼镜台掏出身上的一个道牌递给陈岱:“陈将军,拿好这个牌子,这是唯一的信物。”
陈岱收好牌子,带了几个手下,一刻也不耽误,即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