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翌日一早,李窈窈照样趁李云鸷尚未起时先起了身,她出去时范氏和小蛮如昨日一样已经在厨房忙活。
李窈窈将之前李云鸷给的银钱交给范氏,虽然李云鸷给的钱已经足够一家人生活得很宽裕了,但她自己也还是添了一些进去,以尽自己一份力,总不至于一家人全靠继兄来养活。
范氏本来推迟不要,但李窈窈说什么也要给她,并跟她说如果用不完就攒起来,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并让范氏以后不要那么辛苦做豆腐卖了,以后由她来养家。
向来性情爽直刚强的范氏见儿媳这般孝顺,竟感动得忍不住泛出泪花来。
一家人围桌吃完早饭后,李窈窈和李云鸷便跟范氏说了要去灵山的弘法寺祈福之事,范氏自然同意,于是俩人携了姜荣和小蛮便出了门。
姜荣于集市上赁了一辆车和两匹马来,李窈窈和小蛮乘车,李云鸷和姜荣骑马,一行人便直往灵山而去,与宋时安约好辰时在灵山脚下碰面。
到达灵山脚下时,李窈窈远远便认出李府的马车停在前面。
宋时安就站在车驾前满脸期盼地望着他们来的方向,他的身后站着雷平以及数名护卫。
当看到她们一行人的身影时,宋时安掩不住神情激动,满眼柔情看着李窈窈从马车上下来。
他向前几步先跟李云鸷打了招呼,然后便快步走向李窈窈,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李云鸷从马背上翻身下马,将手中马鞭扔给姜荣,雷平走过去跟他轻声禀报:
“主子,刚才已经让人四处探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李云鸷没作声,冷眼瞥了眼身后举止亲密的男女对雷平道:
“告诉他们,出门在外注意点影响。”
雷平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开口,人家毕竟是两口子,亲密一点无可厚非,于是把任务推给姜荣,姜荣则把小蛮拉了过来,让小蛮去提醒一下李窈窈和宋时安。
李窈窈经小蛮提示后,顿生尴尬,她已经够小心了,只是跟宋时安挨得稍微近了一点,不敢与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可前面那人还是看不过眼,她只好与宋时安又拉开了两步距离。
宋时安有些失落,他日盼夜盼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妻,却连房都来不及圆就发生这样的意外,原本想着到这偏僻之地能多亲近一下妻子,却还是不能,心里难免憋屈得紧。
可在触到前方射过来的冰冷目光,又怯怯地收了脸上的情绪。
“我们上山吧。”李窈窈朝他温柔地笑了笑,心里的憋屈被她美丽的笑容所驱散,即使不能与之亲近,能这样与她待上一天也是好的。
于是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并肩往上山的入口走去。
灵山山体陡峭,只有一条窄小的石板路通往山顶,山路一边是葱郁的丛林,一边则是万丈悬崖,悬崖边只有一排用粗树枝简单扎就的护栏,这些简单的护栏还是年久失修了的,树枝已经腐朽,有的还松脱倒在地上,这护栏便有等同于无。因平日少有人来往,石板上还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李云鸷和姜荣一直走在前面,与他们相隔着十数步的距离。
雷平则一直小心谨慎地跟在宋时安和李窈窈身后,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保持警戒。
宋时安见山路一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悬崖,又见路上湿滑陡峭,心里很害怕,他担心李窈窈安全,便顾不得其它,伸手想去扶李窈窈。
但李窈窈似乎走得很稳,也比他要镇定得多,见他额上有细汗渗出还一脸紧张,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递给他作拐杖用,并鼓励他道:
“夫君不要去看边上的悬崖,只用心脚下,如此就不会害怕了,也避免脚滑。”
宋时安将她递来的棍子推回给她自己,抬起衣袖轻拭了拭额际的汗,朝妻子浅笑一下,跟在她后面往上走。
可随着越往上,路越陡,路面也变窄了。
待行到半山腰,小蛮第一个开始吃不消了,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山崖边朽烂的护栏上,幸好雷平及时伸手挡了一下,有惊无险。
李窈窈见小蛮实在吃力,便去搀扶小蛮。
李云鸷见后面几个人脚步越发地慢,又见宋时安紧张兮兮的样子,眸中不由浮上一丝讥嘲。
昨日还信誓旦旦地说若某人爬不上去他就背上去,可看眼下情形,指不定谁背谁。瞧他那副怂包样,真是白瞎了自己那强健有力的身躯。
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道没有丝毫柔弱之态的娇小身影上。
之前倒是小瞧她了!
姜荣看了看被李窈窈扶着的小蛮,转而看向自家主子,“要不我去帮下忙?”
李云鸷只冷冷瞪他一眼,姜荣立马闭嘴了。
李云鸷看一眼费心照护着小蛮的李窈窈,再看向“自身难保”的宋时安,万一她亦被人拖垮,到时连累的还是自己。
他冷着脸扫一眼路上一根大拇指粗的干树枝,脚一抬踢到姜荣脚边,“去,牵着她。”
姜荣看着脚边的树枝一脸懵逼,呆愣了一瞬后他顿悟地“哦”了一声,连忙捡起树枝回走几步来到李窈窈和小蛮面前,并将树枝的一头递给小蛮,“我用树枝拉着你吧。”
小蛮本来还有点抵触,瞪他一眼不打算领他的情。
姜荣一见随解释道:
“你、你不要误会,是我们主子怕你拖累了人,所以才让我来帮忙的。”
李窈窈和小蛮面面相觑,俩人不由自主朝李云鸷看去,见他正头也不回地往上走,只留给她们一个俊挺的背影。
李窈窈朝小蛮点点头,小蛮也怕拖累了主子,便伸手抓住了树枝的一头,由姜荣拖着走。
李云鸷一直先他们几步走在前头,在即将行到山顶时,也不免觉得吃力,只因宋时安这副皮囊实在不中用,一路全靠毅力撑着。
在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山顶。
李窈窈轻舒了一口气,抬眼便瞧见不远处隐在树影之中青瓦白墙的弘法寺,收回视线时,刚好与继兄的目光相撞,见他似在有意看她,在与她的目光接触之后,便将脸转了过去。
李窈窈没往心里去,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目光她早已司空见惯。
山顶比她想象中要宽阔得多,他们沿着平坦的石板路继续往前走了上百步,便来到了弘法寺的正门前。
这个寺院并不大,甚至还有些破败,大门上朱膝斑驳,灰白墙体有的地方还开裂了,好在看起来十分干净清幽,院里院外遍植梅树,那些梅树粗壮高大,看着都是些年头久远的老梅树,可惜此时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若是冬天来,这里一定有片大好的梅景可赏。
走进寺里时,见有一个小沙弥正朝他们走来,他朝最前面的李云鸷说了句“阿弥陀佛”,然后跟他说道:
“师父说有客来访,命小僧来迎候几位施主。”
“可是卓一大师?”
李云鸷问。
小沙弥应道:
“是的。施主请。”
“卓一大师怎会知道我们来?”
宋时安忍不住问道。
小沙弥朝他微微一恭,“师父神机妙算,自是知晓。”
听及此宋时安内心一阵激动,这卓一大师果真非凡,想不到这灵山顶的小庙里竟真有高人。
一行人跟着小沙弥穿过正殿来到一间禅室门口,小沙弥将李云鸷、宋时安、李窈窈三人引了进去,几个仆从则候在禅室外。
李窈窈跟在宋时安身后,眼见禅室不大,陈设简朴却干净整洁。卓一大师闭着眼睛盘腿坐在蒲团上,一手拿着念珠一手一下又一下节奏缓慢地敲着木鱼,即使他们进来也没有睁开眼来看他们一眼。
卓一大师看着六旬有余,模样普通,身型干瘦,披一件半旧的袈裟,光从外表看,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是褚殷口中的得道高僧。
李云鸷恭敬地朝依然阖眼安坐的老和尚恭身一揖,“大师,吾等有要事冒昧来访,想请大师指点迷津。”他态度虔诚恭逊,温文有礼。
卓一大师停下手中敲打木鱼的动作,缓缓睁开眼来,目光平静地朝面前的李云鸷和宋时安看过来,随后收回目光说道:
“你二人本是错胎孽缘,现下不过是各自回归本位。”
“大师此话何意?您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李云鸷惊问。
“自然知晓。”
“大师说的“错胎孽缘、回归本位”是什么意思?”
李云鸷再次问出刚才的问题。
卓一大师神情超然并未看他,只淡淡说道:
“既你本是他,他本是你。阴差阳错,误入轮回。”
卓一大师之言,三人依然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那请问大师,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再换回来?”
宋时安忍不住问出了关键问题。
卓一大师沉默了一瞬后,将手中的念珠放下,“若要换回,当寻一法器,名为“掳魂之镜”,于天狗再现之时,持此镜与血月相照,即可灵魂换位。待灵魂归位后,当速将掳魂之镜毁去,以陨铁之刃击碎,再以大火连燓三日,方能安之。”
“敢问大师,去哪里找掳魂之镜?”
李窈窈开口问。
“掳魂之镜乃女施主之物,施主自行找寻。阿弥陀佛。尔等去罢。”
卓一大师眼睛重新闭上,开始继续敲打起木鱼,三人见此便恭敬地朝他一揖告别出了禅室,准备离开时不忘给寺里捐了一笔香油钱。
待出了寺院,三人都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好在还能有机会再换回来。
李窈窈感觉这几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暂时得以落地,现在只需找到掳魂之镜即可。
卓一大师说掳魂之镜是她的东西,可那镜子具体长什么样她也不清楚,自己从小到大用过很多面镜子,哪一面会是掳魂之镜呢?
她脑子里回想着卓一大师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他说的“错胎孽缘,回归本位”这句话,是不是说李云鸷本应是宋时安,宋时安本应是李云鸷?!只是俩人上辈子走错了轮回道投错了胎?!
现在俩人灵魂互换,不过是各自回归到本来的位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