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感觉到腰上更用力的紧箍,李窈窈禁不住面红耳赤,手紧抓着男人的手臂试图将其从腰上扒拉下来,可力气实在有限,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得太难看,她只好妥协地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放开我,我拉着你衣袖便是。”
“不行。”郎君唇角微扬,“至少得挽着我。”
李窈窈犹豫了一下,最后道了声“好”。
挽着他总比被他这样搂着强。
腰间的束缚瞬间松开,李窈窈不由退开半步,在瞥见身边的男人手肘朝她屈起,她不情不愿地将手往他的臂弯里伸了过去,极勉强地搭在上头。
李云鸷对她的敷衍不满意,另一只手伸过来捉住她的手强行让她紧勾着自己,李窈窈极不乐意地抬眼瞅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只顾随着他的脚步埋头走路,连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花灯也没心情看了。
这时只听小蛮在身后大声嚷道:
“那盏灯好好看,姑娘你快看。”
李窈窈朝着小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挂满了各种花灯的摊位上,前面最显眼的位置支了一根高高的竹竿,竹竿上独独挂着一盏款式别致的宫灯,李窈窈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神色,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驻立在那盏宫灯下抬头观赏。
这时宋时安走过去向那摊贩主询问价格,掏出钱袋付了钱后,摊贩主将竹竿上的灯取了下来递给了他,他提着灯走至窈窈身边朝她微笑道:
“窈窈,给你。”
李云鸷见状冷着脸将头偏到一边去,李窈窈眼角余光瞥他一眼后接过宋时安手上的灯,“谢谢兄长。”
宋时安朝她温柔地笑一笑,禁不住瞄一眼她紧勾在李云鸷手臂上的柔荑,眸底浮上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李窈窈一手挽着李云鸷,一手提着灯于人群中信步游走,这会儿她亦开始欣赏街道两旁的各式花灯,不再像刚才只顾着走路了。
几人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头顶“嘭”的一声巨响,然后一声接着一声,禁不住抬头望,无数烟火于头顶炸开来,烂若星雨,美丽绚烂,将整个夜空都照亮,也映亮了地上举目观望的众生脸。
“好美啊!”
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感叹。
宋时安先是抬头看天,然后目光下意识地低下来落到身旁亦仰着头观望烟火的李窈窈脸上,她眼角含笑,柔美的下颌高高扬起,白晳精致的面容在光亮的映照下比夜空里的烟火还要动人。
宋时安一时看得痴了,直到见身边人被另一边的郎君一下拉到了另一侧,高大的身躯将人遮得严严实实再看不见她,他方反应过来,一回神,便见李云鸷冰冷的目光扫过来,用比目光更显冰冷的声音说道:
“注意你的言行。众目睽睽,别在此犯傻。”
宋时安亦因自己一时失态而羞愧,万一有熟人瞧见他这个“继兄”这样看已为人妻的“继妹”,必会遭人诟病。
被拉到另一侧的李窈窈挣开李云鸷拽住自己臂膀的手,手上的宫灯因他刚才拉拽她的力道正摇摆不定,便小心地握住上头的六角灯架将其稳住。
李云鸷冷眼瞧一眼那碍眼之物,见她当宝贝似的,心头直冒出一股想要夺过甩开去的冲动,好在他足够清醒,现在还不到跟宋时安彻底摊牌的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之后几人又逛了一阵,还在路边各吃了一碗浮圆子,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眼看时辰已不早了,宋时安依依不舍地先告别离去。
他心事重重地坐于车轿内,在马车驶入清静之地,他掀起车窗的帘子看向外头坐于马背上与他并驾齐行的雷平,问他,“李少卿以前真的讨厌窈窈吗?”
从今夜李少卿对窈窈的各番举动,出于男人的直觉,他怕是对窈窈的心思没那么简单。
雷平转头朝他看过来,态度恭敬地道:
“我们主子以前确实是不怎么待见姑娘的。秀才何故此问?”
他刚才也与姜荣一起跟在几位主子身后,刚才几人之间发生的小插曲他自是看在眼里,但主子和姑娘本就对外是“夫妻”,俩人在外人面前一起演下戏扮一下恩爱夫妻是他们一直都有的举动,他并不觉出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随便问问。”
宋时安神色黯然地放下帘子。
但愿只是他想多了。
如果他真的会喜欢她,当初在李府窈窈尚未出嫁时,他就该喜欢了,不会等到现在。
虽然他努力这样说服自己,可心却始终悬着落不到实处,极是不安。
这厢李窈窈和李云鸷连同小蛮、姜荣亦走在回甜水巷的路上,李云鸷瞧着那盏不断在李窈窈手中晃悠的宫灯,越看越不顺眼,终忍不住一把夺了过来,李窈窈正欲伸手去抢,李云鸷手臂一抬,冷着脸道:
“这么重,拿着不累?”
说完就将灯塞到姜荣手上,姜荣只好小心地替主子提着。
这灯的灯架是用木头雕琢的六角如意架,姜荣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提在手上都感觉有些沉,更别说李窈窈那般纤弱的女子。
李窈窈见姜荣提了灯便也罢了,懒得跟李云鸷吵。在行至宋家门口时,李云鸷刻意慢了几步,待姜荣走向前来,便冷冷睨着他低声命令,“把灯扔了。”
“啊?这……”
姜荣既惊异又为难。
要是被姑娘知道,肯定会生气。
“主子,这灯是宋秀才送给姑娘的,扔了不合适吧?!”
他试着改变主子的决定,可在看到主子刀子般的眼神,当即不再犹豫地将灯里的蜡烛吹灭,然后走远几步把灯远远地甩了出去。
屋里范氏还在等着他们尚未睡下,见都齐齐到家后方进房安歇,李云鸷跟着进房,就见已经先进房的李窈窈这会儿正准备往外走,李云鸷拦住她,“哪儿去?”
李窈窈也不瞒他,直说道:
“我去把夫君送我的灯拿进来。”
“灯刚才不小心烧着了,我已让姜荣扔掉了。”
“烧着了?”
李窈窈不相信地看着他。
面对她的惊疑,李云鸷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一盏灯而已。你想要,我能把整个灯市的灯给你弄来。”
李窈窈不理会他,直往院里走去,见姜荣正在关院门,便叫住他问,“那盏灯呢?”
姜荣苦着脸看一眼不远处正往这边冷冷瞧着的李云鸷,支支吾吾地道:
“那灯、那灯……主子……让我扔掉了。”
“为何扔掉?”李窈窈质问。
“那灯烧着了不扔掉,难道想带进来把房子点了?”
身后李云鸷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声音清冷。
姜荣马上附和,“没错。姑娘,刚才是我没拿好,里面的烛火不小心碰到了纱罩就烧起来了。姑娘对不住,都怪我不好。”
面对姜荣诚恳的道歉,李窈窈亦不再多说,淡淡应道:
“既真是烧着了,就算了。无事了,你休息去吧。”
她转身越过李云鸷进了房,李云鸷亦跟了进去,只余姜荣愣在原地发怔。
今夜为何总觉得他家主子怪怪的?怎么像是在……吃醋?
难道他家主子喜欢姑娘?
可是怎么可能?
他家主子不是向来厌恶姑娘的吗?
何况他们俩人是兄妹,这样于礼不合。
越想越觉得糊涂,干脆不想了,睡觉去。
李窈窈挺直着脊背满腹心事地坐在房中的椅子上,见李云鸷关了门进来,便抬眼去看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郎君今晚举动实在让人不解,我原本以为你再不会对我做出那等逾礼之事,却没想竟比之前更过分。你怎么能当着我夫君的面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样让我日后怎么在他面前抬起头来?还有那盏灯,我知道根本没烧着,姜荣平日做事向来认真仔细,灯是我的,他不可能让灯烧起来,明明是你让他把灯扔了的。”
听着她一番长篇大论的指责,李云鸷微扬着下颌朝她走过去,“你夫君?你别忘了现在到底谁才是你夫君。”
他冷冷盯着他,弯腰一手撑在她一边的扶手上,李窈窈防备地要从椅子上逃开,肩膀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青年锐目如隼,薄唇轻启,“那样的人山人海,是你自己跟不上,好心捞你一把,倒还被你怪罪上了。我就当着他的面搂你了又如何?现在我才是你夫君。他宋时安现在是什么身份,难道你还想要他来搂你不成?!至于那盏灯,的确是我让姜荣扔的。我就是瞧着不顺眼,不想再看见。你若实在喜欢,我现在就去买一盏一模一样的给你便是。”
他一番话说得冠勉堂皇又理直气壮。
他的霸道强横让李窈窈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她深吸一口气,想将堵在胸口的郁气呼出来,沉吟片刻后,她问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问题:
“郎君莫非是对我生了倾慕之心?所以才会做出这等有违礼制之事?”
面对他近几个月来的种种异常行径,她除了这样理解已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将她围困的青年见她这样直白地探入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只盯着她而未答话,他直起了身踱步到她的梳妆台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放在上面的掳魂之镜,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至四肢百骸,他将镜子紧握于手,转过头来看向她:
“你说的没错,我倾慕于你。所以,你只能是我的。”
听他此言,李窈窈蓦地从座上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简直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他们两个是兄妹,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是。何况她已嫁为宋时安为妻,她和宋时安是拜过天地高堂的,她是宋时安的妻,她不可能会是他的。
李云鸷薄唇微微一扯,讥嘲神情里隐约现出一丝苦笑,“的确荒唐。可事实就是如此。”
当初是他亲手将她嫁给了别人,可谁知现在他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导致现在要跟别人抢夺她。
这些时日,那些悔不当初时刻折磨得他有如万箭穿心。
为了她,他甚至愿意放弃他曾用十余年努力方换来的名利地位,甘愿将其拱手送人,只做一个从头开始的布衣书生,只为能永远做她的丈夫。
在她之前,那些一刀一枪,一步一个脚印挣来的荣耀地位便是他的一切,可现在,他决定要用这一切作为交换,换她为妻。
“你疯了。”李窈窈只觉得两腿发软,她一个踉跄退开两步,“我们是兄妹,我已为人妻。你怎么可以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李云鸷讥诮冷笑,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她一步步后退,青年一伸手便将她捞进了怀里,男人宽大的手掌锁住她的后腰,一手紧压着她纤薄的肩背,将她困在怀中挣脱不得,他的脸挨着她的,鼻息碰触在一起,李窈窈羞愤难当,眼眶里开始有泪水盈绕。
李云鸷一手掌住她纤细的后颈,她被迫抬起脸来看着他,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之人一张俊美无双却陷入疯狂的脸,他一字一顿地提醒她:
“我们不是兄妹,你也不是别人.妻,你是我妻。我现在就是宋时安,是你的夫君,你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