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兴许是被她头上的帷帽挡着了,李云鸷这次并没有紧贴着她,腰部以下几乎都被男人宽大的衣袖覆盖,只从他青碧衣袂下露出一小块裙角来,更显她娇小又神秘,帽上的纱帷被风吹得飘起来,美丽面孔时隐时现,一路过去引来不少路人观望。
待回到城中时太阳已落山,这个时候衣香阁都快要打烊了,她便也懒得去了,俩人直接回了甜水巷的家,范氏见这夫妻俩早上出门时并未一路出去,现在却一块儿回来,又不见小蛮,不由问道:
“这是去哪儿了?小蛮呢?”
“今日上巳节,带她在外玩乐了一番。”
李云鸷淡淡答道。
范氏听了不由欣慰笑道:
“这还差不多。小蛮没去吗?”
李窈窈便说小蛮在衣香阁里看铺子,又与她简单说了两句后便进了房,范氏见这会儿只有她和“儿子”俩人在院里了,便忍不住轻声教训他:
“你要对窈娘温柔些,她生得那样娇弱,哪经得起你那般折腾。”
之前把人家的嘴唇都咬破了,这两日看窈娘吃东西时都小心翼翼的,且她看起来情绪也不佳,想来是为此生气。
李云鸷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不由淡淡地笑,“我知道了。”
范氏白他一眼。
又是一句“我知道了”。
“你们成亲都一年了,为何窈娘还不见有孕?要不改天你们去拜一下送子娘娘?”
“母亲无须着急,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范氏又白他一眼,“那什么时候才是该有的时候?”
“快了。”
范氏很无语,一说到他们夫妻间的事,他总这般不上心,他这为娘的也是操碎了心。
李云鸷进房时,李窈窈正坐在椅子上独自出神,待他走近后,她不由抬眸看向他,“你打算何时跟他说?”
“说什么?”青年踱步到床前坐下后明知故问地反问她。
李窈窈怔怔望着他,她不信他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可见床边的青年只淡然望着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只好补充道:
“当然是你毁了掳魂之镜,你们再也换不回来的事情。”
“你这么着急想让他知道?”
他语速缓慢又平静,瞧不出来任何情绪。
她没再应声。
她自然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一直把他蒙在鼓里,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也在欺骗他。可若现在就告诉他实情,她又害怕面对他。
“你把他骗的好苦。”
今日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依然充满不舍与期许,他该是还在一心想着等血月再现就能换回来吧?!全然不知他再也回不到以前的身份了。
“怎么?你心疼了?”他唇角扬起一丝冷笑,目光直勾勾盯着她,“今日看到薛家女与他成双成对,心里很不舒坦吧?”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李窈窈不理他。
她心里的确有些不平静,可她有什么资格去计较,她自己早已跟眼前的人不清不楚,她已失去了对自己丈夫该有的忠贞,现在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她的默认与对他的漠视彻底激怒了床边的青年,她正独自发愣,却见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她面前,伸手圈住她细弱的胳膊一把便将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一手搂过她,掌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告诉你,我现在才是你的丈夫,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你最好趁早认清这个事实。”
他的手肘紧压着她的肩背,胸口被用力挤压在他的胸膛内,让她有些胸闷气短。
“放开我。”
她用力推他肩膀,却是徒劳无用,他不仅不放,还将她更紧密地贴向了自己。她羞愤之极,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头一偏,只见刀刻般的侧脸泛起一道微红的五指印。
男人束住她的手终于有所松动,却未完全放手,他薄唇轻扯,扬起一丝冷冷笑意,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可下一瞬,眼眸却骤然一冷,横在她腰上的手将她重新箍紧,双唇强行覆上她柔软的唇瓣,然后顺延而下,停留在她雪长的脖颈上,用力一吸,再松开时,白皙细腻的颈子上多了一道醒目的紫红印记。
李云鸷望着那专属于他的印记,满意一笑,修长手指于她的颈间轻柔抚弄,如抚触一件无上珍宝一般。
李窈窈尚不知他在她颈间留下了什么,只听他慵懒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
“范氏刚才还在说让我对你温柔些。”他低笑,然后抬起脸吻去她蓄在眼眶里的泪,“她还让我们去拜送子娘娘,她着急抱孙子了,你说我们要不要早一点满足她这个愿望?”
听他提及婆母,李窈窈更是心如刀绞。
婆母现在对她越好,对她们“夫妻”之间的事越上心,她的愧疚便更深一分。
她极是抵触地偏过头去躲开他的碰触,被他亲吻过的眼眶又有泪水溢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几乎软硬不吃,无论她求他也好,骂他也好,打他也罢,他均毫无感觉,只认准自己内心所认定的,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强横又霸道。
见他终于松开了手,李窈窈几乎浑身虚脱一般从他身前退开来,双手撑于桌上无声流泪,直到房门外传来范氏喊吃饭的声音,她方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抹去脸上泪珠,坐到梳妆台前整理仪容,却在镜子里看见脖子上那道紫红印记时,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她用手摸了摸,又揉搓了一下,不痛不痒,就像一块胎记一样长在了她的肌肤里。
她想起刚刚他似有吸吮她的脖子,当时有一点轻微的刺痛,却没想竟弄了这么一块东西出来。
她气得胸口不断高低起伏着,愤愤望向坐在椅子上悠然看着他的李云鸷,“你这样让我如何见人?”
“不给你做个印记提醒你,你始终认不清现实,是你自找的。”
“你……”
李窈窈被气得说不出话,满腔忧愤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想到脖子上让人羞耻的东西,禁不住捂着脸伤心恸哭起来。
外头范氏听到房里传来的哭声,不由在外敲门关问,“窈娘怎么了?”
见里面没人应,只听到儿媳妇似哭得更伤心了,想着定是她那混账“儿子”干的好事。
“宋时安,你出来。”她没好气地朝房里喊。
这成了婚之后怎么就变得这么没心肝了呢?!
刚从衣香阁回来的小蛮一进院里就听到自家姑娘的哭声,快步走至范氏身边,正想问怎么回事,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就见李云鸷冷着脸挡在房门口。
范氏顾不上他的冷脸,瞪着他问道: “你到底把窈娘怎么了?害她哭成这样。”
“闹点小情绪罢了。”青年一副淡然口吻。
范氏不禁摇头叹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你赶紧把窈娘哄好,要不然你别吃饭了。”说完便扭身走了,小蛮本想往里瞧一眼自家姑娘,可眼前的郎君将门缝挡得严严实实,她根本瞄不到,只好跟着范氏离开了。
李云鸷重新关上门,见李窈窈这会儿趴在了梳妆台上将脸埋在双臂间不断抽泣,他走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带着几分劝慰说道:
“别哭了。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现在占有你才对。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我对你做任何夫妻所做之事均合情合理。现在不过亲了你一下,你至于伤心成这样?”
李窈窈将脸偏过一边去,依然不断抽泣着,李云鸷有些心烦,起身出了房间。
范氏和小蛮见里面的哭声已经停了,随即进房里来看她,见她趴在梳妆台上肩膀还在不断耸动着,范氏抚着她关问她:
“窈娘,我知道一定是时安那混账惹你生气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罢,你这孩子也没了娘,心里有事也没地方去说,你若不嫌弃,你跟我说说,若真是他的不对,我一定为你作主。”
李窈窈听婆母这番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从梳妆台上直起身来与范氏抱在一起,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范氏和小蛮见她这般模样也都忍不住心酸,小蛮想到了早逝的柳姨娘,若是她还在,姑娘今天也不用受这些委屈,想着想着便也开始抹眼泪。
范氏将她从怀中带离,用手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眼中亦闪着泪花满是歉疚地道:
“嫁到我们家让你受委屈了。我们时安配不上你。”
李窈窈流着泪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小蛮无意间看到她脖子上有一块指头大小的紫红印记,不由惊问,“姑娘,你脖子怎么了?”
李窈窈一下反应过来,羞臊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颈,范氏见状不由将她的手拉开来,一看后便当下了然,问她,“是时安刚才弄的?”
李窈窈只低着头不说话,范氏又问她,“他还有没有在其它地方伤你了?”
她就怕他那儿子不知轻重,伤了一些私密之处让她不好意思说。
李窈窈轻摇了摇了头,范氏依然不放心,“真的没有?”
李窈窈抽咽了一下说道:
“没有。”
只是伤她的心了。可这心伤要如何跟婆母诉说?
范氏见她无事便也放下心来,不由说道:
“就为脖子上这个哭?”
李窈窈没吭声。
自然不全是,还有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屈辱及无助似一下冲破了闸门奔涌而出了。
范氏见她不出声以为她默认了,不由失笑道:
“这种东西过几日就会自行消失的,不用担心。回头我再说一下他,让他日后别再干这种混账事。”
李窈窈又抽咽了一下,只轻点点头。
听婆母说过几日就会消失,心里便轻松多了,她以为这东西自此就长在脖子上了,那她这辈子都将活在羞耻之中。
范氏爱怜地帮她捊了一下额前散落的额发,她这儿媳妇脸皮太薄,又是个有规矩重礼数的好孩子,兴许是见脖子上被印了这么个东西羞于见人,便哭起来。
好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好好安慰几句也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