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引诱
云洲有一个旧习俗。
在琼舟宴正式开始之前,会有一次纸鸢灯会。
花灯大多做成纸鸢模样,里面的烛火风吹不灭。
可以手提,也可以像凡间的孔明灯那样点燃放飞。
而作为云洲最大的修仙世家,不管琼舟宴还是纸鸢灯会都是由微生家来一手操办。
微生洵本来对此没什么兴致,但是阿采被禁足了一段时间,每天都哭哭啼啼不肯吃喝。
他到底是心中不忍,过去哄着她用了午膳,两人像往常那样说了会儿话。
最后阿采擦擦眼泪抱住他的衣袖,要他今晚陪着去看纸鸢灯会。
微生洵自然没有拒绝。
酉时三刻。
他将那件厚厚的雪狐大氅从樊升手中接过,给那个穿了一身绯色留仙裙的少女披上,然后和她一同登上了马车。
他们前脚出了门。
后脚就从沉水苑步出两个人影,圆脸小侍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薄面纱,递给了身侧的貌美少女。
很严格地盯着她从善如流地系好,只露出一双略显无奈的漂亮笑眼。
然后用很清软动听的嗓音询问自己,“好了罢?”
檀有看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她和裴姑娘本来就是偷偷溜出府去玩儿,连大公子也不曾知会,还是低调一点行事比较好。
下一秒,就被抱进一个满是幽香的柔软怀抱。
两人同时站到了剑舟之上,少女的声音响在头顶,“抓紧我。”
……
翠听楼上。
最好的赏灯位置在三楼的东南方,偌大的雅间里除了几个侍从之外,就只有一个青年公子,和坐在他身侧的狐裘少女。
美酒佳肴被精致放置在桌案上,干果蜜饯也相继用翡翠碟子盛了送过来。
婢女手持小巧银壶,给两人面前的白瓷盏里各斟了一点儿酒。
窗棂被全部支上去。
从他们的视角朝下面望过去,可以看到流水似的人潮,被花灯点亮得璀璨如海。
微生采其实有点儿兴致缺缺。
她只是想让哥哥陪着自己,至于灯会,每年都差不多,看不看也无所谓。
而且她心里确实还在生气。
为了那个住在沉水苑的女人,哥哥竟然那样绝情的罚了她。
若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没人喜欢的丑八怪!她凭什么?
过去被禁足的这几日,微生采无数次的想要捏着鞭子冲过去。
好叫裴簌知道,微生府不是她那种不入流的货色可以高攀的!
可惜有哥哥的警告在前,她不敢肆意妄为,也只得先暂时忍耐下来。
少女抬眸,望向面前拥着雪白氅衣、丰神俊朗的青年。
心里的感情翻涌成浓郁滚烫的涓涓细流。
谁也不能抢走她的哥哥。
沉水苑的那个丑女人,更加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想到这里,微生采努力地平复心绪。
?本作者十二丛鱼提醒您《她死在师兄和妖女拜堂当夜》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眉眼间的阴冷也渐渐被笑意取代,她亲昵的扯了扯青年衣袖,“这家茶楼的杏花糕最是好吃,哥哥尝尝……”
街市上花灯如昼。
在此夜之前,裴簌从来没看过云洲的纸鸢灯会,眼下身处人潮之中,才真正感受到了它的热闹与新奇。
檀有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也很开心的仰着脸四处瞧望。
她们两个一路行来,最后停在了一处临湖的摊贩前。
摇曳烛火照映着碧波粼粼,显出无尽的温柔旖旎之色。
摊贩老板笑眯眯地走过来,给每一个感兴趣的客人递来朱砂水和狼毫。
并很细心地告诉他们,可以在纸鸢灯笼上描摹作画。
灯笼架一字排开。
裴簌道了谢,接过朱砂水和狼毫,寻了一处不那么拥挤的地方,提笔点在纸鸢舒展的羽背上,打算画一朵小小荷花。
她倾身过去,脸上的薄面纱也跟着倾过去,差点浸染上手中端着的朱砂水。
少女干脆暂时解下了面纱,专心致志地描画起了眼前的灯笼。
画了一小会儿,檀有凑过来看看她的。
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用很崇拜赞叹的语气说,“姑娘好厉害,什么都会,就连荷花也画得这样好!”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裴簌早已习惯了檀有这个小马屁精的存在。
当下收了狼毫,无奈地笑望她一眼。
她重新系好面纱,找老板付了灵石。
而后和檀有一起离开,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去放纸鸢。
翠听楼上。
微生洵一副失神姿态,目光怔怔的,有一瞬间几乎心如擂鼓,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方才他不过是和阿采饮茶之余,眼睛无意识地往窗外一瞥,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呆滞住了。
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只是一瞬。
灯火摇曳,照映着娇媚含笑的美人面。
哪怕只是一个朦胧侧脸,也仿佛夺去了人的呼吸。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舍不得错看分毫。
直到望着少女的娉婷背影消失在人潮里,他才后知后觉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微生采吓了一跳,忙问他,“哥哥这是怎么了?”
一边问着,一边眉头蹙得死紧,也顺着青年目光朝窗外望去。
可惜,外头除了交错流淌的花灯之外,就是泱泱人潮。
来来往往的一片,并没有什么好特别的。
微生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心里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冲下楼去,应该也找不到方才的那个姑娘了。
而且,裴簌眼下还住在微生府………
微生洵忍耐似的阖上眼睛,收敛了一下激荡过分的情绪。
再睁开眼,已
() 经是压抑过的正常神色(),没什么?()_[((),或许是我刚才眼花了。”
*
檐雀叫过几声,天色蒙蒙亮。
昨夜下过雨,沁得朱红纸窗上也一片斑驳之色。
青纱帐被掀开,床榻上坐着一个娇媚怔忪的少女。
她刚睡醒,脸上还有点儿懵,却显得愈发安静乖巧。
一只手伸过去,帮她系好散开的小衣。
然后捧住纤细莹白的足踝,帮她小心地套上罗袜。
那手上的温度有些凉,激得少女瑟缩了一下。
神色也清醒几分。
裴簌一般不让别人做这些。
但檀有却觉得,她是奉大公子命令过来沉水苑侍候的。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会被责怪,于是裴簌稍微妥协了一下。
但前几次,对方也并没有细致到今日这种地步。
她是真的不习惯。
于是挣扎了一下被虚虚握住的小腿,顺带蹭掉了那穿到一半的罗袜,玉白脚趾也不自在的往床榻里缩了缩,“我自己来罢……”
对方也没再坚持。
等裴簌自己穿好了衣裳,从榻上趿着绣鞋下来后,玉篦子、梳洗的银盆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走过去,在铜镜前坐下,自己拿着篦子梳头。
旁边的檀有静静站着,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虽然含着笑,却令少女莫名的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觉得今日的“檀有”很不对劲。
刚刚就算了,现在竟然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凝望她,太过诡异了,绝对不应该是那个叽叽喳喳惯了的檀有。
裴簌心底已经有了怀疑,但不知道对方底细目的,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握住玉篦子的手停了一下,假做自然地对她说,“檀有,你过来帮我梳头。”
她想得很好,在“檀有”放松警惕时将她降服。
唯一疏漏的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刚想对对方动手,就被灵术弄晕过去陷入了深深的梦境。
……
月华似霰,周遭好像有涓流的水声。
少女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一个巨大的荷叶上。
浸透了湖水的裙衫贴在肌肤上,更衬得腰肢纤细、胸前起伏,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之色。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此刻那张小脸上略微茫然。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微生府么?难不成是她做梦了?
少女抿住唇,从荷叶上爬下来,涉水走到岸边。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地方,只能顺着面前幽静的青石小路,摸索着往前走。
忽然耳边听到一阵熟悉的琴声。
裴簌愣了愣,然后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座亭子。
亭中坐着一个白衣青年,姿容俊美,神情淡漠,正垂首轻轻抚琴。
她有点儿愕然地唤了一声
() ,“……师兄?”
难不成真是她的幻梦?
不然的话要怎么解释刚才熟悉的琴音,还有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人?
青年闻言停下抚琴动作,抬眼朝她望来。
清冷月光映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像是不沾染半分俗念的仙人。
衣裙湿透的少女站在月色底下,单薄伶仃。
她的声音细细的,有些茫然地任他打量,“师兄,怎么会在此处?”
谢清拾却没回答,只是像从前那样开口唤她,“阿绸,过来。”
裴簌走了过去,湿漉漉的裙裾拂在台阶上,不多时,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青年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扯过去。
抱坐在自己膝上,他说,“阿绸,我教你一支新琴谱。”
少女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那人的心思,似乎早已不再琴曲上。
他的怀抱透着寒意,蓦然贴上她颈侧的薄唇也是冰冷的,毫无温度的。
只是说出的话却异样滚烫,“阿绸,和我在一起。”
湿漉漉的裙裳吸附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腰肢。
她似乎有些畏冷,在他怀中轻轻的打了个哆嗦。
月照华亭,细水无声。
他们影子交叠,看上去就像是一双情投意合的恋人。
然而下一秒,少女手中的匕首却狠狠刺入他的胸膛,甚至是心脏。
月色下,裴簌抬起的眉眼间都是清醒冷意,根本没有丝毫被蛊惑。
她问,“你究竟是什么妖物?竟敢冒充仙云宗的谢清拾。”
那个人从来不会这样。
哪怕他们处处相似,就连指尖流泻出的琴音也别无二致,但他一定不是谢清拾。
或许是什么厉害的妖物幻化而成,想要迷惑她的心智。
甚至,想要在梦中抢夺她的修为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