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支开
裴簌没说话。
那人俊颜上的笑意于是也淡了下来,垂眸望着她,“阿绸不喜欢?”
她觉得有些疲惫,又实在懒得去揣测他的心思。
索性诚实道,“我确实不喜欢,师兄以后也不要再送这种东西了。”
没有人会拿凶兽解闷儿的。
他把这两只梼杌兽随便送到哪个姑娘面前,都不会有人喜欢,或许还会觉得他是在恐吓自己。
那人却问,“是这件事令你觉得没意思,还是做这件事的人,令你觉得没意思?”
少女噎了噎,却没争辩,低垂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角清冷的白衣。
她听到那人轻嘲似的问,“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
闻言她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径直与他对上。
瞳仁漆黑柔软,“师兄什么也不必做,只要放我离开,我就会开心了。”
许是那副不肯回转的态度令人恼怒。
谢清拾没再同她多说什么,只是眉眼间冷淡下来,拎着那两只梼杌兽离开了屋子。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裴簌已经睡着了。
屋里剩了点溶溶的烛光,照在人身上仿佛驱散了一点凄楚的冷意。
青年走过去,殷红薄唇抿成一线,有点儿L失神地望着她。
榻上的少女睡颜清秀娇媚。
她只有阖上眼睛睡着的时候,才肯这样乖觉地待在他身边,没有警惕和抗拒。
什么时候他们两人之间变成了这样?
那个会因为他受伤而掉眼泪。
会因为怕他一个人寂寞,捧了话本子坐在身侧、柔声为他念书的少女……好像只存在于他的梦里。
倒不如真是一场幻梦。
这样再睁开眼的时候,阿绸就还会满心欢喜地偷偷看他。
然后红着脸小声问,“师兄,我昨日送过去的菱粉糕好吃么?”
青年安静坐在榻缘上,近乎贪恋地凝望少女睡颜。
像是在凝视一个温存的美梦,半分也舍不得惊醒她。
铜壶更漏已经消减了一半。
夜幕幽深。
睡梦中的少女被惊扰,她朦朦胧胧听到一点儿L奇异的响声,好像是从隔壁房间传过来的。
眉心不自觉蹙起,刚要睁开眼,就被身侧人捂住了耳朵。
一阵白梅香逼近,裴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睡在那人的怀里。
她打了个哆嗦,在他怀中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伸手推开了他。
刚想说点什么,隔壁的响声陡然凄厉起来。
叫得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谢清拾也意识到了不对。
转头便看见少女脸上的怔愣与担忧,当下也不再多想,只丢下一个灵诀将她罩住。
离开之前轻声安抚道,“阿绸莫怕,我过去看看。”
很快,隔壁
的房门被推开。
响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瓷瓶破碎的声音,和听上去极为短促的“嗬嗬”。
那异动也惊醒了其他厢房的修士。
接连不断的,有熄灭的烛台被重新点起。
裴簌坐在榻上,能看到门缝里溢出的隐约光亮。
耳边亦听到了一阵交错杂乱的脚步趋近,然后停在隔壁门前。
只是还不等他们一探究竟,就被青年冷淡的声音挡了回去。
他说,“无事了,一只野猫而已。”
自然没人相信这个蹩脚的借口,野猫哪能闹出这样的动静?
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硬凑上去。
又不是混迹街头的流氓地痞,最起码的礼数还是要讲的。
当下众人也只得暂且按耐下心中疑虑,有些悻悻的转身离去。
不多时,虚掩着的房门“吱呀”一声。
青年推开门走了进来。
行至床榻,将她滑落在腿弯上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裹住纤薄的少女身躯。
他脸上的情绪平静淡然,仿佛隔壁真的只是进了一只什么没危险的野猫。
而他也不过是好心了一把,帮着主人把它赶跑了而已。
裴簌望着他,眼神里无声询问着。
谢清拾不觉有些好笑。
清冷的凤眼弯起来,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确实不是野猫,是一只刚化形的蜃妖,不过已经被我处理了。”
那只蜃妖的等级很低。
平日里应是靠着蛊惑修士来壮大力量,方才若不是他及时赶过去,那女修恐怕已经和蜃妖翻云覆雨了起来。
他倒是无所谓对方生死。
只是他的阿绸在此处,不能被脏东西污了耳朵。
谢清拾熄灭蜡烛,然后就着倾泻的淡淡月光,把少女抱回床榻里侧。
自己则识趣地离她远了些,口中轻声安抚着,“不会再有人打扰了,睡罢。”
后半夜果真很平稳地渡了过去。
翌日。
裴簌起床梳洗之后,由那人陪着,坐在客栈靠窗的位置用早膳。
她胃口不太好,摆在面前的吃食只用了一点。
正低头喝茶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女修朝他们走了过来,满脸笑意的和谢清拾搭话。
她有意忽略了裴簌。
一双眼睛只望着白衣俊美的青年,脸上有些红,“昨夜那种情况,还没来得及问公子姓名……我叫曾盈,特意过来感谢公子的搭救之恩。”
谢清拾不解风情,面对姑娘的笑脸示好,眼皮也未抬一下。
声音亦泛着冷意,“不必谢我,救你只是顺手。”
曾盈显然没想到对方这样冷冰冰,灵俏动人的小脸窘迫了一下。
接着没忍住偏了偏头,望向那个坐在窗边的貌美少女。
其实,她方才观望了他们好一会儿L
。
青年处处耐心温柔(),还拿帕子替少女擦唇边沾染的糕屑。
反而对方羞恼地躲避他的动作⒒[((),眉眼间都是厌烦抗拒。
曾盈觉得少女有些不识好歹。
有这样俊美体贴的道侣也不知珍惜,反而对他摆脸子,让她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替恩人不值恼怒。
尤其是那人还救过她。
想到昨夜自己衣鬓散乱间对青年的惊鸿一瞥,曾盈就忍不住面上泛红。
她知晓不应该。
却仍幻想着英雄救美之后的故事,就如同无数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能和他有一段情。
而且她瞧着那素衣少女,分明就是一副恨不得和青年划清界限的态度。
说不定两人并不像她所猜测的那样。
或许……
他们就连道侣都不是呢?
裴簌自然是感受到了女修视线里的敌意。
她莫名有些想笑,不知是为了对方那明显错付的芳心,还是为了处境糟糕的自己。
见对方久久不肯离开,谢清拾的脸上已经浮现些许不耐。
如果不是顾及到阿绸还在这里,他已经厌恶到想把那人的眼睛挖出来。
要是昨夜杀蜃妖的时候,把她一起杀掉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不会被打扰属于他和阿绸的时间。
青年眼底的杀意惊得曾盈退缩愕然,汗毛竖起。
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问,“听不懂么?我说了,不需要你的感谢。”
曾盈离开了。
像是惊觉了“恩人”的什么秘密一样,脸上的倾慕之色褪得干干净净,只余畏惧。
离开之前还没忍住朝裴簌望了一眼,不知是敬佩还是怜悯。
裴簌没什么反应。
她只不过淡淡垂下睫羽,将案上剩下的半盏茶饮尽了。
眼神随意的瞥向窗外,忽然间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子一滞。
但那僵硬的动作只持续了一秒钟,面上又恢复了自然的神色。
她的眼皮轻颤了下,伸手捏起碟子里的一块儿L杏花糕。
只浅尝一口,就抬眸望向青年,“师兄,我想吃玉露团了,你能不能去帮我买回来?”
她记得那个卖玉露团的摊贩,离这间客栈有几条街的距离。
虽然不算太远,但多少能为她争取到一些说话的时间。
谢清拾有些探究地望着她,“可是之前买的那些,阿绸一口也没吃。”
“……我先前没胃口,现在忽然想吃了。”
少女的目光与他对上,没有闪躲,她仿佛周身都没什么力气,柔柔倚在窗边。
青年沉默一瞬,到底不忍心看她失落,开口应下。
然后走过去揽住少女腰肢,想要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回房间里去。
谁知下一秒,脖颈就被攀住。
谢清拾一僵。
这好像还是仙云宗诀别之后,阿绸头一次主动亲近他,甚至连抗拒都少了几分。
她柔若无骨倚在他胸前,细白手指揪住他的衣裳。
清软的嗓音有些发闷,“我就在这里等你,行么?”
见他不答,又咬着唇保证,“柔骨丹的药效未解,我跑不了。”
就算有人把药材都凑齐给她,她也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配出解药。
谢清拾当然知道这话并不作假。
但他仍旧不放心的往少女身上丢了一个束缚咒,一双清冷凤眼盯了她许久,这才出门买玉露团去了。
裴簌目送那人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淡出视线。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拿起碟子里的一块糕点,伸手掷向窗外。
一次没掷中。
她就又掷了一次。
被砸中的姑娘一身浅碧色留仙裙,此刻揉着脑袋回过头。
娟秀的脸上微微恼怒。
待看到窗前的少女后,露出了点儿L讶然神色。
“……裴、裴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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