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戚之铃之前只在预告中见过岛上的模样，但还是第一次直观的看到海龟岛的全貌。
海面上能见度很低。
它是处在残阳暗面的庞然大物，黝黑得很斑驳。沙滩上隐约可见排的井然有序的青黑色礁石，密密匝匝像连在一起的修长脖颈，让人感觉心惊胆战。
戚之铃默默移开目光，这玩意看得她心理不适。
她一转头就对上高依然心虚的眼神，对方“唰”地一下扭过头。
“黄大哥呢？”片刻，高依然问。
戚之铃瞥了她一眼：“不在船上，诅咒给我们分了不同的身份，或者是他们也是游客，比我们早一批到岛上。”
高依然听完怔怔地望着海面，黄大哥不在这……那戚之铃会管她吗？
她心里升起浓重的害怕——在这个随时会死人的地方，戚之铃会管她吗？
周围没有人注意她，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获救的喜悦中。
“太好了！我们赶紧划过去！”说话的男人身材微胖，他是最先发现导游死掉的人。
船上有四只备用桨，胖子给除了娇小女生之外的每人发了一只。
戚之铃接过船桨握住，眉头紧锁。
这个设定很奇怪，按理说橡皮艇这么狭小的空间，人也不多，这么大一个导游饿死怎么可能没人注意。
况且导游应该还是他们的主心骨，没道理人死了一天，尸体都僵硬了才被发现。
如果要算是诅咒给他们的时间提醒，也勉强说得过去，但是戚之铃还是觉得不对劲，心中压着块大石头。
而且……
戚之铃环顾卖力划船的众人，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恶狠狠地摁住脑袋：“安分一点。”
橡皮艇前进的速度不算快，不时被一个猛扎的浪头拍得猝不及防晃一下，海面已经完全被黑色吞噬了，看不清一点景象。
娇小女生轻松地打趣：“看我们多快，这速度都要赶上泰坦尼克号了。”
“那是，还得看我苦练多年的肌肉。”胖子边划边说。
他还不忘把杆子撂到一边挽起袖子展示一下。
橡皮艇离岸边越来越近，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戚之铃心脏突突地跳着，不对，越往岸边走，海面就越平静！
太反常了！
涨潮的时间，靠近岸边的海水却平静的仿佛一面镜子，就好像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东西，表面已经无法被海水和风推动了，变得了无痕迹。
她喉咙发紧：“海龟归、月儿灰……第一天，我从镜子里看到了歪歪扭扭的海龟，它们咿咿呀呀……”
导游已经死了一天多了，说明诅咒里第一天早就过了，但是他们还没有发现潜在的危险——歪歪扭扭的海龟。
就知道诅咒不会那么好心，该有的坑一个都不会少！
“不要再往前划了！！”戚之铃大声吼出来，手心直冒冷汗，“等等！停下来！”
“怎么了？”胖子不解地看着她。
其他人也纷纷停下动作看向戚之铃。
她脑子转的像陀螺，船上的人都不知道诅咒，她该怎么和他们解释不能再继续往前了？
“等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怎么说。”戚之铃伸出一只手拦在众人面前，眼睛死死盯着平静的海面。“这个岛有点不对劲。”
“现在是晚上，正好又是涨潮的时间，大家应该都去过海边吧。涨潮的时候，怎么可能警戒线外的海域有浪，靠近岸边的海域这么平静？”
胖子一摊手：“这有什么，可能这一块的海水规律就是这样的，也可能现在没风。”
话音刚落，一阵强风吹得橡皮艇一个趔趄。
娇小女生：“……”
但奇怪的是，强风掀起的浪花到他们前三步左右的位置就湮没了，只剩下一圈圈荡漾的水纹。
“太离谱了吧。”胖子嘴巴张成“O”型，“浪花靠近岸边还真就没有了。”
“可就算再奇怪，我们总要靠岸的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娇小女生托着腮。
“喂，你想干什么，导游已经死了，你不会想害死我们给他陪葬吧。”另一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
戚之铃冷笑：“我想害你们就直接在船上捅一个洞，还用得着这样？”
不过娇小女生说得对，他们总要靠岸的，一直停着并不是解决办法，等到第二天天亮还有可能惊动村民。
预告中，这个地方是有人烟的。
但是海龟……
歪歪扭扭的海龟是第一天出现的东西，但鬼知道第二天还会出现什么汤面里没有的东西。
她还是那个想法：诅咒不可能是无解的，而且才仅仅是第一天，危险不可能这么大。
“等等。”戚之铃眼前一亮，看向沉默男人，“你刚刚说什么？”
沉默男人以为她要算账，气急败坏吼道：“好了好了！知道错怪你了，你想干什么！”
戚之铃一字一顿：“你刚刚说了什么。”
“……导游已经死了，你不会想让我们给他陪葬吧。”
导游的尸体！
诅咒给他们提供导游不仅仅是判断时间的指引，更是他们脱困的钥匙。
“你想用导游的尸体去……引开海龟？”高依然意识到什么，面色惨白。
戚之铃点点头，俯身蹲在导游尸体旁边，一股恶臭瞬间蔓延开来。
她从兜里掏出手术刀，干脆利落又极其精准地将导游的尸体分割成五个部分，大小几乎一致。
如果在现实看到的人都要夸一句“不愧是华湘大学的医学生”。
“我推测海里可能有未知生物。”戚之铃平静地说，“每个人拿一部分，公平公正，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她把手术刀在海里清洗了一下，塞回兜里，抬手将快滑下来的眼镜推回鼻梁。
没有一个人动弹，都直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都看着我？”戚之铃面露疑惑，“快点拿啊，拿了我们就走。”
高依然沉默不语，先走上前拿了一块——导游的一条腿加上连着的半块胯骨。
戚之铃不会管她，她要自己把生存的机会牢牢抓在掌心。
娇小女生显然刚刚被吓呆了，缓过来后一阵反胃，直接吐在海里了。
“你把他肢解了……呕，我不拿，坚决不拿！太恶心了！”
胖子也不敢动那些尸块：“算了吧，没事，可能只是前面海域有特殊原因吧。”
沉默男人看了他俩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戚之铃。
她拎着尸块的手腕纤瘦，细的柔若无骨，瓶底厚的黑框眼镜都掩盖不住冷冽果断的眼神。
他也慢慢拿起一块完整顺手的尸块：“好了。”
“你们确定不拿吗？”戚之铃又问了一遍。
胖子犹豫片刻，有点动摇，他去劝娇小女孩：“真的不拿吗？”
娇小女孩摇摇头，“太恶心了，我不会碰的。”
胖子眼里闪过挣扎的光，最后还是扯了衣服上一块布，隔着布料小心翼翼拿起一块尸块。
戚之铃不再劝说，利落地捡起剩下那一块，准备划船。
“等、等等！”高依然突然喊起来，“这不公平，你为什么有两块？”
戚之铃懒得和她废话，手起刀落把剩下一条腿对半切扔给她，“到时候海面有动静，千万要稳住这条船。”
“往前划。”她手里紧紧攥着尸块，另一只手摇桨。
夜晚海面的风带着刺骨的寒凉，吹得戚之铃鸡皮疙瘩爬满胳膊，冷汗凉透后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他们四个人各站在橡皮艇的一个平衡点，娇小女生则缩在最中间……橡皮艇绝对不能翻，不然就是最坏的情况。
风掀起浪花的最后一圈波纹消失，橙黄色的橡皮艇头挨到了波纹消失的地方。
一秒、两秒……
无事发生。
“什么都没有……”高依然舌尖抵住上颌，脸上肌肉微动，“戚之铃，什么都没有！没有危险！你判断错了！”
戚之铃她也判断错了！！一阵狂喜漫上高依然的心头。
浪头一点点将他们往岸边推。
戚之铃眼神黏在橡皮艇头部，悬着的一口气卡在嗓子里，脑子一团乱麻。
真的是她判断错了吗？是她想太多了吗？
“继续划。”她语气带了一点急促，“没事更好，没事。”
突然，平稳的橡皮艇一阵晃动！戚之铃一眼望去，心凉了一大片。
在岸边五米左右的海域，镜子一般的海水开始斑驳颤动，密密匝匝的，连续绵延的，鼓起了一排排不规则却连续的黝黑色鼓包，扭曲至极。
飞快的蔓延，从橙黄色橡皮艇的头部开始，不留一点空隙。
她担心的，还是来了。
——海龟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