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至于武神系统的消失，沈怀铮倒也没多在意，毕竟他看到了祂消失的全过程，如今也只不过是证实了那不是他在濒死时看到的假象罢了。
——但也因此，武神系统究竟和瑾安说了什么，沈怀铮也无从知晓了。
尽管武神系统和自己共处了这么些日子，沈怀铮也没什么兴致去纠结其消失的原因。他反而感觉有些轻松，以后再也不会有东西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了。
尤其是两个人在一处时，其实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这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起初沈怀铮摇摆不定的时候，他会假借武神系统的名义去做一些对“长公主”有利的事情——一些他想做，但出于种种原因没做或者不能做的事。
但慢慢地，沈怀铮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他不再逃避，发自真心地去尝试着向瑾安表达出自己感情的时候，尽管没人知道他有个“系统”在牵线，但他还是介意。
很是介意。
不过武神系统一直念叨的任务还没完成祂就消失了，这倒是令人唏嘘。
更叫人感慨世事无常的就是，沈怀铮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对“任务”很抗拒的人了。
虽然武神系统消失了，所谓的终极任务也不用再去完成了，但在沈怀铮心里，那已经不是武神系统硬塞给他的任务了。那是他要去完成的，去追求的，自己的靶心。
如果武神系统还在的话，沈怀铮会很乐意帮祂早日实现最终的目标，并且非常配合地去完成每一个任务——他在羏国这段时间就是这么做的。
可对武神系统来说，这实在是迟来的“觉悟”。
这些日子，沈怀铮想了又想，一定是瑾安知道些什么了，不然瑾安一定会来看他的。
但一提起“长公主”三个字，甚至只是模糊地说出一个“她”字，马桂都会立刻变了脸色。这种反常的表现，落在沈怀铮眼里就是心虚，马桂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很明显，从马桂口中，想要问出一些实话，已经非常困难而且可能性不高。
但沈怀铮也没想到，他会从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甚至与他有过节的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袁黄袁坤仪，此人是军前赞画。之前沈怀铮和他在对“如何处置杳国降兵”一事上产生过分歧。
沈怀铮主张就地杀了，这些杳国士兵不仅会占用大启本就不算充裕的军粮，还很容易滋生事端——没人能为他们作保，保证他们不会再次叛变。
万一里面有奸细呢？沈怀铮可不敢拿将士们的性命做赌注，军中也实在分不出人手，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随时监视这群人。
袁坤仪则认为沈怀铮太过偏激、暴戾，这些人也是无辜的百姓，只不过是国家不同，立场不同，他们很可能都是没有选择就被推上战场的可怜人。
放他们回去不可能，那就让他们留在军中出一份力。大战结束后，愿意回杳国的便回去，不愿回的那就留在羏国也无不可。
沈怀铮听到袁坤仪这番说辞之后，强忍着没在众将面前给他难堪，只是冷笑。把杳国的降兵安置在羏国，他这么做，问过羏国国君的意思吗？
“袁赞画用心良苦啊，我倒是应该先替羏国的国君谢谢你才是。引狼入室，不过如此了。”
袁坤仪要反驳他，沈怀铮抬了抬手：“赞画说他们是无辜之人？”他说着解开护腕，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刀伤。
伤口很深很新，还未全部结痂。
有人立刻开口帮腔：“这伤也许就是他们中的哪个砍的。啧，这么深，得是有多大仇啊。”
沈怀铮叹道：“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毕竟我还活着，可那些死去的士兵呢？”
“战场上当然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对敌人下狠手也是应当，但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了。他们上缴了兵器，此时就是普通的百姓。”袁坤仪终于抓住了说话的机会，他也不再多做解释，直接说出那句将士最厌恶最忌讳，文官最喜欢最惯用的话——“你这是杀良冒功！”
此话一出，登时就有将军忍不住了，冲上去扯着袁坤仪的衣襟：“无论是大启的还是羏国的，你要放过杳国的士兵，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吗！”
沈怀铮转过身，忍了又忍才没把军中的花名册砸到袁坤仪脸上：“无辜？普通百姓？你仔细数数，上面被划去的名字有多少个！”
他看着白面长须，儒风绕身的袁坤仪：“只要外面那群杳国人，他们手上沾了大启将士的血，他就谈不上什么无辜。你是大启的军前赞画，又不是朝堂上的酸腐儒生，怎么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咳咳。”有人在一旁暗暗提醒，此话涉及朝中文官，说得有些过了。
“全部杀了，确实太过血腥，这也是造孽啊。”
又有赞同袁坤仪的把事情引到沈怀铮身上：“我没记错的话，沈小将军之前在羏国境内，就做了一次这样的事吧。”
“啊，瞧我这记性，沈小将军那时连攻数城，每破一城，就会把敌人的尸体堆起来……想来这次，是许久没做，手痒了？”
“你！”马桂再也忍不了了，直接就要拳头招呼过去。这些派来的文臣，说好听点是监军，说不好听了，就是朝廷的眼线，处处碍手碍脚。
“好了！”沈良不便开口，另一个将军说道，“若是与我们留着相同的血，那放了便也罢了。但这群人，确实该杀。或者你差人去问问羏国国君，有没有信心把这些个降兵收服吧。”
“毕竟他们羏国兵力不足，这一路下来的降兵，都给他们也无不可。”
这事险些变成一出闹剧，争来争去最后还是杀了，不过事后沈怀铮和马桂也被扣了银钱，那几日吃的清汤寡水，毫无滋味。
沈怀铮没想到袁坤仪会来看他。
“你那几日始终昏着，有出气没进气的，张大夫也没法子了，这时就来了个姑娘，说是有办法能救你。”
“那姑娘……长什么样子？”沈怀铮一颗心提起来，该不会就是瑾安吧。
“一般姑娘家的样子，我也描述不出来。那时候你已经被送到这里了，这姑娘又说认识你，大家便没多疑，只盼着她真有法子能救你。”
如此说来，那便不是瑾安，她的容貌不说有多叫人惊艳，但至少不是“一般姑娘家的样子”。
可沈怀铮不死心，他问：“张大夫可认识这姑娘？”
袁坤仪摇头：“我们都没见过她，她也说只认识你。”
张大夫是见过瑾安的……
“她人现在何处？我应该去谢谢她。”
袁坤仪一脸“你倒是有良心，还算有救”的神情：“早有人替你去了，可她不见了。”
“她就和仙女一样，好像是特意下凡来救你的，任务完成便回到天上去了。可见你是真的命不该绝啊。”
“那她是如何救的我？”
“若说她是仙女，可救人的法子实在妖异。”袁坤仪陷入回忆，“她说了几个法子，像是给你换血，换心，或是……换命。”
“听起来都很难完成，也许这是某种方术吧。”
沈怀铮拧着眉，他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想起一个人，这人算是救过瑾安的，也就是那个女医。
可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当时她不愿和瑾安一起去军营，那座城……距离羏国的王城，对她来说可不算近。
“最后……你们用了什么方法？”
袁坤仪笑道：“应该说，她用了什么方法。我们是没那个本事把你从鬼门关拉出来的。”
“不是我有意瞒你，但她用了什么法子，我还真不知道。”
“因为韩王来了。王爷来了那自然是要接风洗尘的，我们几个人便去见了他。对了，马桂当时也在。我还在想，他怎么不守着你这个好兄弟了，后来才知道是韩王特意召见的。”
“本以为韩王来了，我们要陪他转转的，但韩王倒是体恤我们，几乎在驿馆里没怎么出来过。”
“不过偶尔有几次和张大夫去抓药，在药铺遇见了救你那姑娘，发现她经常是药铺驿馆两边跑。”
沈怀铮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几乎要做实了，他一直没想过一件事，那就是，瑾安是怎么到驿馆的。
他下意识以为是沈良或者马桂把瑾安接过来的，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自己重伤昏迷不醒，那时战事未歇，瑾安在府中又什么消息都不知道，那种情况下，他们顾得上瑾安吗……
自己太想当然了。
袁坤仪接下来的话直接让沈怀铮把这些事串了个七七八八——
袁坤仪道：“也就是这时候，你醒了。”
“救你的人经常出入驿馆和药铺，韩王来了羏国却待在驿馆闭门不出，与此同时，你醒了。”
袁坤仪捋了捋胡须：“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不是我能过问的了。”
他见沈怀铮面色不虞，拍了拍沈怀铮，安抚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们大启的韩王是这样的好男儿。”
显然袁坤仪推测出的和沈怀铮穿起来的并不相同。
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沈怀铮顺着他的思路问道：“你觉得……是韩王救了我？”
袁坤仪也看傻子一样看着沈怀铮：“那……要不然呢？还能有谁？”
“诶，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说得对，我要去谢谢他。”
袁坤仪拉住沈怀铮，嫌弃道：“你就这么一身衣服？还打算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