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魔

10.

风雪裹挟着时间，首尔悄无声息地进入了2011年。

彼时的S.M还是不少人印象中那栋蓝天白云小黄楼，不光鲜，但的确是鼎鼎大名的造星梦工厂。

从03年进公司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这期间沈昌珉见过不少有天赋的练习生，从前辈到同期再到逐渐记不清名字和脸的后辈，有人出道有人黯然离开，见得多了渐渐也就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大家都是等待被挑选和包装的商品。

为了回归showcase排练了一整天，休息间隙沈昌珉跑到了天台上，冷风一吹人顿时就精神了，缩着脖子玩了会儿手机，打算回去时听见有人在唱歌。

发音不是特别标准，能听出来用了一些技巧，但也越发显得歌声没感情了。

明明是首千回百转的芭乐，唱得却干巴巴的，像减脂餐里的鸡胸肉，寡淡无味。

他走过去，看见一个瘦高的背影，根据声音判断应该是个小姑娘，如果是外国人的话，除非长得够好看，否则这个唱功基本告别了出道位。

小姑娘练习得也很投入，没注意到天台上还有人，沈昌珉站在那里听完了两首歌，放轻脚步离开。本来么，他没闲到要靠听后辈唱歌打发时间，尤其是还不擅长声乐的外国练习生，但对方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唱得好唱得差都无所谓，一曲完了不带休息又开始练习下一首，就像在完成任务。

沈昌珉也有过这样一段“无所谓”的时间。

在那件众所周知的事件过后，他在某天醒来后发觉自己似乎变迟钝了，对时间、对外界反应、对周围人的感知都变得不明确，生活套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他的兴趣，练习也好，重要的家族演唱会也罢，甚至养的小狗、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东西都让他感觉没意思。

这样很好，那样也行，都可以，无所谓，随便吧。

但他如今有“无所谓”的资格，练习生就这样的话，还是趁早买机票回家吧。

隔了几日再去天台放空时又遇见了上次的后辈，这一回沈昌珉总算看清了她长什么样，虽然还未出道但脸已经是完成式了，就算基础为零，公司也一定会收进来。

但或许是因为长相，又或许是生活在一个吃穿不愁的家庭中，练习生后辈身上那种说好听点是处变不惊说难听点是傲慢无谓的淡漠气质让他不禁皱起眉。

数年后再回想起这一日，沈昌珉终于可以准确描述出当时对沈意疏的印象：她就像一面悬得太高的镜子，镜框缀满了各色奇珍异宝，而宝石般的镜面只能照射出日月星辰和浩渺高远的天空。

歌唱得如何、能不能在S.M中生存下去、是否可以出道成为艺人，这种攸关己身命运的迫切和焦虑，在她身上统统都看不见。

“啊！昌珉哥……抱歉，昌珉前辈！”没想到会在天台撞见艺人，沈意疏连忙摘下耳机，边鞠躬边用不算流利的韩语做问候，“打扰到您很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这下沈昌珉就能得出她确实是个外国人的结论了，不然不至于连hiong和oppa都用错，但他没兴趣去纠正后辈的称呼问题，顶着没表情的脸说了一句：

“如果没有一定要去做好的决心的话，还不如不做。”

这话有些绕，沈意疏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沈昌珉的脸色也能看得出来他现在似乎不大高兴，总归天台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又朝他鞠了一躬，迅速离开。

晚上在吃饭时沈意疏向姜涩琪讲述了自己在天台录歌偶遇公司前辈的事情，并学着沈昌珉的表情和口气复述了一遍那句话。她来首尔三个多月，韩语不算太好但胜在记忆力强，依葫芦画瓢让姜涩琪明白了这位前辈说的什么。

“你没对前辈说什么做什么吧？”姜涩琪面露担忧，得到沈意疏否定的回答后又变成了疑问，“那好奇怪，为什么要训斥你一句呢？”

“难道是嫌弃我唱歌不行？”

“那前辈也太苛刻了吧？你才来公司三个月诶。”

“不懂。”沈意疏迷茫摇头。

11.

都说粉丝要和偶像保持距离，否则很容易因为离得太近光环失效而幻灭。

沈意疏在当天的日记里就写了我要脱粉三天。

谁被自家爱豆没头没脑地指摘一句还能不郁闷啊？

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