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 x 信念
所有聚光灯的中心,都集中在演播台上。主持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妮卡这几天在电视上见过她。
几名摄影师,服化道,在演播台边缘忙忙碌碌的交谈。时而匆匆跑过,又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
台上除了霍普金斯,还有两位同时应邀前来参加访谈的该国法律界人士。这都是些什么脑满肠肥的垃圾,妮卡皱皱眉,精明世故纵欲过度的一个个,烂透了,比流星街还要恶臭。
这档节目会在差10秒12点时正式开始对外放送。演播室里则会在差15秒12点时正式开始。对外播放的画面,基本上会有5秒左右的延迟。如果要让霍普金斯在12点整的时候死在镜头前,现在在台上的其中一位,必定是经过库洛洛那个“画皮”能力易容后的阿尔。
是那两个油腻男中的一个吗?妮卡眯着眼审视。要在流星街找到个体型相似的胖子,还真不容易。
观众席上的灯光逐渐变暗,妮卡和库洛洛的位置,逐渐被浓重的黑吞没。
“5!4!3!2!1!开始!”这个为霍普金斯精心准备的死亡舞台,已经缓缓拉开帷幕。沉冤的魂魄,即将迎来盛大的吊唁。
妮卡屏住了呼吸。
“各位观众大家好,《法律天平》又和您见面了。”主持人的声音甜美又温柔,观众席的人们一个个神采奕奕,对即将到来的事故浑然不觉。
“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国际知名法律权威,安东尼·霍普金斯大法官。霍普金斯法官您好。”微微起身前倾,妆容精致,身材姣好的女主持人,冲着正襟危坐一脸仁义道德的安东尼伸出了手。
妮卡的心跳骤然停了几下。
时间不对!如果一个个介绍然寒暄,轮到安东尼和那两个肥猪握手的时候,播出放送的实际时间早已过了12点!
主持人的金发在聚光灯下闪烁着光芒,她年轻的面庞上,双眸闪亮,灿如星辰,比那一头金发更加耀眼。
年轻的阿尔,露出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微笑,坚定又充满力量。
“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演播厅,短暂的凝滞后,人群乱作一团,尖叫声和哭声像是失去方向的海浪,带着绝望席卷了所有人。
隐约有人在喊停止直播,但一片混乱之中,根本没有谁去管生命以外的任何事。
妮卡跳上房顶,双手攀住碎掉的聚光灯。阿尔还在吗?卡片有没有效果?该死!这么大的烟雾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直接越过互相推搡着拼命向外跑的人群,妮卡跳到演播台上,焦急地凭着刚才的记忆摸到了阿尔和安东尼所在的位置。
“成对的破坏者”对普通人来说,是同归于尽的代名词。没有念护体的他们,无法在发动前用念保护可能被波及的身体。
即使在流星街,“念”也是少数凤毛麟角的天才才能拥有的能力。何况贸然派一个念能力者接近目标,被发现的概率要远远大于普通人。
阿尔很清醒,她清楚自己对于流星街的价值,也清楚流星街对于自己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
那是他们的家。
左手的卡片没有动静,那一声轻轻的“gain”是不是发音不标准?意识陷入黑暗前,年轻的阿尔仿佛看到了尤里的脸。总有些害羞的尤里,他们的老师,她从小时候起,就暗暗喜欢了许多许多年的那个人。
他怎么能如此死去。
“阿尔!阿尔!”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妮卡抓着身穿主持人服装的女孩儿,再一次发动了念能力。女孩儿的金色长发已经变成了稍重的茶色,五官被爆炸激起的烟尘和鲜血糊住,早已看不真切。
没有作用,感受不到生命力的流动。这种自杀式的引爆方式,让阿尔和该死的安东尼太过接近。妮卡来得很快,但女孩儿在爆炸的瞬间,就已经彻底失去呼吸。
“我们走。”
库洛洛拉起双手颤抖的妮卡,从五楼跳窗而出,稳稳落在地上。
妮卡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死去的流星街女孩儿,长得到底什么样。
电视台的室外大屏,正在播放节目的开头。笑得甜甜的阿尔,顶着别人脸的阿尔,留下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镜头。
几秒钟后,室外大屏上的爆炸,吓坏了所有匆匆路过事不关己的甲乙丙。
画面在短暂的黑屏后再次亮起,31个死人的姓名,当年那起错案的真凶,一切证据和背后的肮脏,全部呈现在世人面前。
流星街人的复仇,惨烈,血腥,完美得不容任何人玷污。
正午的阳光热辣辣地照在身上,妮卡全身的血液,比雪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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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和你一起走。米若姐的事我会继续查,让飞坦别再摔电话,盯着点基路伯那老东西。”妮卡站在飞艇起落场,干干脆脆地和库洛洛告别。
爆炸的事引起轩然大波,罗塞共和国一时成为世界的焦点。同时成为焦点的,还有这一切事情背后的流星街。
对一般人来说,流星街是一块不存在的土地。死掉的31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指向三年前的那一起错案。复仇者的准备很充分,证据确凿,安排周密,罗塞共和国司法系统受到严重打击,近乎瘫痪。
全世界所有大陆的卫星电视台在爆炸发生后,纷纷转发当时的神秘视频,跟报道都市传说似的试图探索幕后组织。当局政府对前因后果心知肚明,但流星街的存在,是一个不能像一般民众公开的秘密。
毕竟在那片土地上,发生了太多违反社会公序良俗,践踏基本道德底线的事情。那些表面上自诩正义的各国政府,哪个没有利用流星街做过苟且之事。
“你不跟我一起回流星街看看?”库洛洛邀请的语气很到位,分寸感拿捏得刚刚好。妮卡笑笑,他没指望她会跟着一起,邀请也只是处于礼仪走个形式。
上飞艇之前,妮卡终究沉默了许久,然后看着那个曾经也会依偎着她哭鼻子的男孩儿,认真说道:
“库洛洛,即使以后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我也希望你能记住,你永远是我重要的小朋友。”
库洛洛站在风里,黑色大衣的衣角飞舞起来,猎猎作响。幽黑的眼神深不见底,脸上明明挂着淡淡的微笑,周身的气场却如同持剑燃火的不动明王。
他稍稍点点头,没有回答。
我们已经走上不同的路了。
飞艇的螺旋桨带起地上的树枝和落叶,妮卡靠着舷窗,看站在地面上的库洛洛久久没有离开,黑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