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咳!”罗蕾莱忽然呛了一下。她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涌进的污浊,有点类似矿坑中的奥克,却又不太一样。
生活在阴暗洞穴中的奥克身上的气味更多是腐烂潮湿的恶臭,但现在闻到的...罗蕾莱仔细想了想,是一种类似焦油和硝石的刺鼻气味。
就在罗蕾莱专心思考气味源头的时候,大量杂乱的脚步声伴随阵阵吼叫突然传进她的耳膜中。于是便警觉地放低高度,离众人的船近了一些。
她侧头和感官同样敏锐的莱戈拉斯对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
“罗蕾,快下来。”阿拉贡压低声音。
罗蕾莱尽可能把收起翅膀的动作放轻,小心翼翼地降落到莱戈拉斯划着的小船上。
“是奥克?”吉姆利转头问她。
“闻起来和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罗蕾莱迟疑一会,“脚步声也更重。”
莱戈拉斯也冲阿拉贡点点头,同意罗蕾莱的判断。
奥克是不会在白天成群出没的,众人看着还挂在天上的太阳顿时觉得奇怪。阿拉贡想起从洛丝罗瑞恩森林出发前凯勒博恩对他说得那番话——
“脸上带着白手印的怪物可以在白日行走,并且已有大量出现在边境了。”
阿拉贡拧着眉心,“是萨鲁曼。”
吉姆利瞪大眼睛,“你是说萨鲁曼在跟着我们?”
“......”阿拉贡侧着头地睨他一眼,吉姆利尴尬地抠抠脸。
“是萨鲁曼制造出来的怪物,”阿拉贡解释道,“它们从黄金萝林就开始跟着我们了。”
......
夜晚,他们停下休整。
轻微的划水声把原本昏昏欲睡的罗蕾莱弄得睡意全无,经历了白天的事情她现在有些草木皆兵。
看着她一个激灵支楞起来的脑袋,阿拉贡摆摆手示意什么都没发生。
那是咕噜发出的动静,波洛米尔正盯着它。罗蕾莱有些意外它居然还跟着,想想又觉得很正常。毕竟它被那戒指迷惑了将近五百年。
全然清醒过来的罗蕾莱也向着岸边走过去,在波洛米尔和阿拉贡身边坐下。泛起涟漪的湖面下面就藏着咕噜丑陋的身躯,她敲敲脑袋想把赶路造成的昏沉赶出去。
“我原本以为走水路能甩掉他的,可是他水性很好。”阿拉贡看一眼不远处荡漾的水面。
曾经美尼尔多带她在山里脉抓鱼的时候提起过这个故事,他们的邻居中有一个贪婪的霍比特人被至尊魔戒蛊惑成怪物。
住在安都因河谷一脉的霍比特人都很会游泳。
“那如果他向敌人泄露我们的行踪,”波洛米尔紧盯着它,“我们过河就更危险了。”
他又想起在黄金萝林时加拉德瑞尔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父亲和兄弟的结局,以及刚铎的陷落。阿拉贡的出现是否会是王国的转机,她口中的希望?
“走米那斯提力斯会更安全。”他转身走向阿拉贡,“你知道的,在那我们可以重整旗鼓。”
他热切地看着阿拉贡。
阿拉贡拒绝了他的建议。“刚铎没有力量可以帮到我们。”
“你对精灵倒是深信不疑!”波洛米尔的音调兀自拔高。矿坑后他有段时间没有和阿拉贡唱过反调了,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阿拉贡总是如此的不信任自己的国家和人民。
“没错,我们是有缺点,是很脆弱。但同样的,人类也拥有着勇气和尊严。这是你永远看不到的,阿拉贡。”
罗蕾莱这下彻底将昏沉劲赶干净了,听到这番激昂的话她突然有点想要站到波洛米尔身边去。
阿拉贡看着那双直视他的眼睛时下意识想要逃避,他害怕自己与同类贪婪与罪恶的本性。
“...我绝对不会让魔戒接近你的城市一步。”他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那也是你的城市。”波洛米尔轻声道。
罗蕾莱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波洛米尔旁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波洛米尔察觉到身侧的女孩,破罐破摔似的转头看着她,“反正现在纳熙尔的剑鞘在你手上,说不定你才是刚铎的王呢。”
“...波洛米尔”罗蕾莱攥紧别在腰间的剑鞘,手足无措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纳熙尔的剑鞘给我。”罗蕾莱垂下眼帘。她现在连一把剑都没有,却获得了人皇剑的剑鞘。
高大的金发男人靠着岩石坐下,朝她伸手,“我能看看吗?”
罗蕾莱反应过来他在说剑鞘,便急忙解下绳子递过去。
波洛米尔抚摸着金银雕花,安静地看着间隙刻上的如尼文。此时天地之间的一切似乎于他来说已经失去意义了,他的眼中只容纳得下手里的剑鞘。
罗蕾莱抿抿嘴,她能感觉到刚铎对波洛米尔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正是他的执着、他的固执己见,才苦苦支撑着人民们走到现在。
“你也认为人类不可信任吗?”波洛米尔掀起眼帘询问,他深邃的眼眸向上盯着罗蕾莱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暖调的脸。
“不,我从没这么想过。”罗蕾莱坐到他身边去。
她侧头也去看波洛米尔手里的剑鞘。显然他比自己对待它珍惜得多,他甚至不敢握紧它。
“它是属于伊熙尔杜的后人的,不应该放在我这。”罗蕾莱撑着下巴。
波洛米尔呼吸郁结一下,随即冲她摇头,“这可是精灵给你的,她可没有给那两个刚铎人。”
两个刚铎人是指他自己和阿拉贡。波洛米尔苦笑,自己比阿拉贡更执着于让他回去接过大任。
“我能试试吗?”波洛米尔询问。他想要试试自己的镶银宽剑能不能放进去。
罗蕾莱同样好奇,应答过后便坐直看着他将剑抽出来。
波洛米尔手指蜷曲有些用力地抓住剑柄,微微颤抖着对准剑鞘。他全程紧盯着手中的剑鞘,生怕有一点不合适就会毁掉它。
由于他的动作谨慎而缓慢,整个过程足足维持了半分钟。波洛米尔额角甚至渗出点汗水。
宽剑安稳契合的待在剑鞘里。
波洛米尔兴奋地把宽剑举到罗蕾莱跟前,他感激命运没有完全舍弃他、舍弃刚铎。至尊人皇剑的剑鞘接纳了来自刚铎的勇士,他突然有些想掉眼泪。
罗蕾莱也激动地凑近,“它放进去了!”
“我的剑形状并不肖似纳熙尔...”他嗫嚅着,“它只是刚铎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
刚铎拥有自己特殊的造剑工艺,每一次波洛米尔挥动它的时候罗蕾莱就能听到不同于其他宝剑的响声。
而刚铎代表性的镶银宽剑居然能放进纳熙尔之剑的剑鞘中。
“谢谢你,让我知道刚铎的剑能与纳熙尔同辉。”波洛米尔将剑鞘还给她,重新靠回岩石上。
罗蕾莱开心地把剑鞘收好,“这意味着任何事情都有希望,刚铎的结局绝不会是你看到得那样。”
还在卡拉斯加拉松时,她听到波洛米尔向阿拉贡讲述他从加拉德瑞尔那看到白城陷落的事。
波洛米尔呼出一口气,“那个幻境里所展现的都太过真实了,如果事情再没有转机那将是必然发生的。”
罗蕾莱当然不会了解刚铎的具体情况,就连阿拉贡都不十分明白他们的处境。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们一点信任呢,他想到。刚铎的人民已经支撑太久了,他们太过疲惫、太过绝望了。
“转机,是指阿拉贡吗?”罗蕾莱问。
“他甚至不愿意踏足刚铎的土地,”波洛米尔抚摸着剑柄的花纹,“他不愿意分给自己的人民哪怕是给精灵的一半信心。”
“也许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
罗蕾莱揉揉自己烤的发烫的脸。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阿拉贡这么抵触关于刚铎的一切,但波洛米尔刚刚过于人类本性的那番话给了她启发,“也许,他是在担心自己也逃不过贪恋的本性呢?”
同盟之战中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众人历尽万难终于将至尊戒从索隆手上砍下,伊熙尔杜却在最后关头受到蛊惑,拒绝销毁它。
阿拉贡身为伊熙尔杜的后人,却并不似波洛米尔他们想象中的为此骄傲。
“但这就是人类。”波洛米尔注视着她,“古往今来受到至尊戒蛊惑的不止伊熙尔杜一人,不能因为一件错事就忽略他一生所做出的贡献。
我一点也不认为我们的天性是需要被厌恶、被回避的。人类的情感带给我们最真实的渴望,所有人都应该学着直面它。”
让阿拉贡放下多年以来的芥蒂不是件简单的事。但他愿意带他去了解人类的好,去面对人们的恶,直到他能够彻底接纳人民,接纳刚铎,也接纳他自己。
“书上说,人类是创世神最偏爱的种族。”罗蕾莱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你看过得书还真不少。”波洛米尔嗤笑一声。她知道对方是在说之前在雪山上她介绍戒指的事。
罗蕾莱挽了一下自己的发尾,仰起头道,“因为我想更了解这个世界。”
“还有更好的办法,”他半闭着眼,淡淡一笑道,“亲自去看一看,比什么书都强。”
“那可有太多地方了要去了。”罗蕾莱眨了眨眼,朗笑道。
火焰渐渐弱下去,湿漉漉的冷气将他们包围。至于究竟有没有能力亲自去了解这个世界,罗蕾莱踌躇地悬浮与幻想与现实之间。
波洛米尔将宽剑收好,准备去休息。离开前又看了一眼还坐在那思考的罗蕾莱,“我很羡慕你,你有一双漂亮的翅膀。”
罗蕾莱恍然惊醒,她忽然觉得自从甘道夫离开后自己变得庸人自扰了很多。心口就像是上了一道名为恐惧的锁,将充满未知的世界锁到了外面。
“瞻前顾后不是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波洛米尔‘刺啦’一声把火堆浇灭,“如果我有这样的翅膀,一定恨不得走到魔多去让索隆也看看。”
波洛米尔笑着离开了。
罗蕾莱怔了怔,有些难为情地侧过头,只留给被浇灭的木堆一个漂亮的侧脸。
他走后不久,罗蕾莱还维持着这个姿势。她感觉自己的脸就像在黄金萝林与莱戈拉斯在一起那时一样热了起来,心脏却没有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真是奇怪,也许她真的需要喝圣水了。